作者:风动石
燕昶年静静听着,他有预感,十一接下来的话对他很重要,对他们都很重要。燕昶年很温和地说:“我听着呢。”
“我爸妈前几天去世了,感染Y病毒,在之前,你离开那一天晚上,我就发烧了,后来我离家,进入深山,前几天才回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比前三十年想的都多。我以前常在想,假若当初我没有跟着我爸妈去H市,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会不同;而当初刚回云隐村的时候,我就将心诀告诉他们,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个想法就像一根毒藤一样缠着我,我几乎要疯了。”十一竭力保持镇定,一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刺破掌心,想到死去的亲人,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紧握拳头抵挡那种颤栗,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期望的的金钱、地位、爱情,喜欢的各种玩乐,我都完全没有兴趣,似乎一切都了无生趣。我也一无所有,向前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等死的人,哪天要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这些话十一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这是藏在心底难以对人言说的腐烂泥沼,他看着它日渐发臭、生蛆,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让自己正视,像割去毒瘤一样将它剜去。他吐了口气,“直到遇上你。你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太好了,样貌家产,都不是我们这种人敢奢想的,阿年,我是一文不名的穷人。当初我对我们的关系有很多疑惑,总觉得与你在一起太不切实际,而我一向不爱做梦。”
燕昶年除了震惊,还有焦虑,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插话。
“我爸临死前不要我回去,说我害了他们……”十一喃喃地说,这成了他心底的痛,且没有解脱的方法,“阿年,我感染过Y病毒,那时候我很害怕,怕传染给家人,后来他们……我觉得我是个罪人,我也害怕连累了你……”
听到这里,燕昶年终于打断了他:“你又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算算时间都不对!那不是你的错,却将过错揽自己身上,这种想法以后也不要有!你难过,我也难过,只是那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要向前看,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十一极目远眺,“我不会再逃避。”
陶德明丁爱丽感染的时候距离十一离家已经有二十多天,Y病毒从感染到发病,潜伏期在七天以内,他可以完全免责,理智明白如此,但情感总是很复杂,无论如何,最亲的亲人离世,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景明,你总是很能体谅人,很能为别人着想,但我更希望你有事的时候能够第一个想到我,告诉我,我们是爱人,无论是疾病还是贫穷,让我和你共同分担。”燕昶年说,“那你现在有打算?要不来我这里?”
十一摸摸自己骨节悚然的手腕,虽然很心动,但想到绿夹克和鹰钩鼻,说:“我昨天抓了两个人……七天之后见分晓。”
“这事你做得太鲁莽了。”燕昶年皱眉,“你可以先报警,幸好没出事……但不是每次都能这样幸运。”
“做都做了,也不能后悔。”十一说,“你等我几天,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吧?”
燕昶年无奈,十一事情都做了,不等到一个结果,他不会安心:“那你小心一些,看紧了,别让他们伤着你,可以的话,每天给我一个电话,或者短信也行,让我放心……”
十一最后跟燕昶年保证,手机会一直开着机,燕昶年才算放过他。
那一天是周六,燕昶年洗了脸换好衣服,驱车开了五六个小时到最近的牧场,挑了三头黑白花奶牛,一公两母,跟牧场工作人员学给奶牛挤奶,倾听喂养注意事项,三头奶牛隔天被送入东篱空间,他每天早起,鲜奶煮好放入保鲜瓶,嘱咐十一每天在三餐之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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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犹如白驹过隙,绿夹克和鹰钩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或许Y病毒下一刻便会爆发,恨不得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每分每秒都是种折磨,十一一日三餐并没有亏待他们,但短短时日,两人依然迅速瘦了下去,那是精神上的折磨。
度日如年,十一却是这样的感觉。
天黑了,天又亮了……
七天过去。
绿夹克看着鹰钩鼻,鹰钩鼻神经比他大条,除了头两天还上蹦下跳,后来该吃吃该睡睡(十一后来捆着他们手脚,绳索还留有足够的长度让他们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淡定。
早晨的阳光昭示着生的希望,七天时间已经过去,而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发作的预兆。不止绿夹克和鹰钩鼻,连十一心里都松了口气。
绿夹克和鹰钩鼻稍稍松弛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十一会怎么处置他们?
十一很少说话,七天时间内只说过三句话。
“你们杀过人?就拿这把枪杀的?”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Y病毒,就是因为Y病毒所以你们杀人抢劫?”
他将两人打晕,蒙眼,取鹰钩鼻的血涂在东篱玉上,做试验。他没能将鹰钩鼻带入东篱空间,有禁制将鹰钩鼻阻挡在那个世界之外,这个结果说不上好坏。十一正在考虑怎么处置他们,抬眼往鹰钩鼻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对,鹰钩鼻目光呆滞,嘴张着,口水流了出来也不自知,看到十一看他,还露出类似白痴的笑容。
鹰钩鼻真的变成了白痴!
东篱空间到底下了什么样的禁制?其他生物进出一点影响都没有,鹰钩鼻却成了白痴!
十一一时冷汗直冒,给燕昶年打电话,燕昶年听到这个结果松了一口气,说:“这样最好,十一,另外一个人也这样处置吧,不能存在侥幸。”
最终十一并没有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死在山林里,而是在半夜将他们带到进入镇上必经的道路,捆绑得粽子一般,谅他们翻身也无法,保险起见,他还是将两人打晕蒙眼,在他们旁边用木炭在水泥路面上写道:“亡命歹徒,持枪抢劫,死于他们手上有二十多人。”
如今国家机器仍在,他并没有权力代替它对违法犯法的人行使惩罚手段,也不想自己手上染上血腥,那让他觉得不舒服。
除了一个二指宽的玉坠,其他东西他一概没有动,连绿夹克的臭袜子也依然塞在绿夹克嘴里。
那个做工一般的玉坠并不是普通的玉坠,十一无意中碰触到,以他目前的神识堪堪能够窥破,这个玉坠居然是一块记载修真者某些资料的玉简!普通人根本无法得到里面的资料,而神识达不到一定程度也无法窥破,它上面下有禁制,强行破开只会毁坏玉简。
玉简内记载了一些灵药灵丹的配方和炼制方法,与秦来给他的不尽相同,但要求更低一些,效果自然没有秦来记载的那些灵药灵丹好,不过,目前他不正需要这样的资料么?
修真之路漫漫,炼丹对火种、火候要求很严,秦来记载的那些配方都是好药,原料也难找,但玉简里的配方就比较大众化,更合适十一所用。
当夜十一就在镇外打坐度过,心内死结解开,虽然还有些疙瘩,但情绪总算好了一些。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一辆摩托车从村里方向驶出,绿夹克和鹰钩鼻就躺在路面上,一眼就能看到,摩托车前路被阻,骑车的人停车,前灯照亮路面,水泥路面的木炭字也进入眼帘。
那人下车,居然是陶远航!
也不知道他这样早干什么去,陶远航很谨慎,隔着老远一段距离看清那些字,再也不肯走近,骑着摩托一溜烟跑了。
半小时后又有人经过,那人十一并不认识,可能是其他村的人,他打110报警,这个时候派出所只有值班的一个老警察,报完警,也不等警察来,骑摩托走了。派出所40分钟后才姗姗来迟,十一看着绿夹克和鹰钩鼻被带上警车,这才悄然离去。
他并不怕绿夹克和鹰钩鼻将他供出来,第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两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庚金之力始终覆盖在手上,不会留下指纹之类,护体真气杜绝了在树林留下气味、汗液、皮屑、头发的可能。第二,他尝试使用了幻术,即使不是很成功,但两人都变成了白痴,警察无法从他们身上问出些什么,绝对扯不到他头上。
这也是他将两人交给警察的原因。他并不希望自己扯到这些事情里面,从而引发更多的麻烦。
日后关于S省歹徒持枪抢劫杀人案的报道,果然没有提到关于十一的任何消息,两人被捆绑起来扔在路口,因为没有任何证据线索找出当事人,因此也不了了之。据称报警的人得到了几十万块悬赏金,不知道陶远航有没有看到,如果知道恐怕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42章 水怪
天色大亮,十一独自走在山间公路上,给燕昶年打电话。路两旁的树都是新种的,不过手腕粗细,冬天里依然郁郁葱葱;许多灌木野草已经枯黄,一片萧瑟景象,收割过后的田地里偶尔飞起一两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鸣叫,更添山林的寂静。
燕昶年居然还在睡觉,接电话时还带着睡意,声音微微沙哑,慵懒性感,要是换个女人必定会大叹燕昶年魅力,只可惜十一也同样是个男人,尤其这几天刚刚经历了一番曲折,顾虑被打消,内心兴奋,根本没有在意。
“早!还没起床呢!”十一语调带着轻快。
那头的燕昶年翻身仰躺在床,他喜欢裸睡,此刻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因为晨渤那物直挺挺地翘着,听到十一声音一手就往下摸去,攥住,缓慢揉捏撸动:“你在哪呢?听着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