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今狐
头顶是根本望不见穹顶的极高极深的空间,暗得像乌云罩顶,空气里漂浮着仿佛熬煮中药的难闻气味。
游酒花了十分钟时间,才从这光线晦暗、仿佛巨大地下洞穴的地方慢慢调整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环境。他看清除了自己以外,半空中还用钢链子提着大约六个和他相似的金属囚笼,由于距离非常远,里面关着什么看得并不真切,只知道有活物的影子在蠕动。
“喂!”他喉咙嘶哑,吼了一声。
传出去的声音无人接收,在空旷安静的宽敞石壁间传来荡去,引起一阵低低哑哑的含糊呜咽回音。
“有人吗!!”
他摸索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装备都被敌人没收了去,只有一枚非常小的、藏在他牙根下用特殊材料包裹的半根别针大小的刀片没有被发现。
大概是他昏迷时仍然死死咬着牙关,他们掰不开他齿关,觉得也没有谁会不要命到在嘴里藏利器,就放过了这个地方。
游酒小心的把那枚刀片吐出来,捏在掌心里。
他记忆的最后画面是谷晓婕沉底在了水池里,女人最后悲怆与释然的笑容与一池污血渐渐融为了一体;而施言跪在池边,一动不动。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他视若生命、比队友、比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背包。
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疼得游酒一瞬险些喘不上气。
他狠狠的摁住了胸口,逼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思考这是哪里?他落在了什么人手上?施言不在他对面的那六个金属牢笼里,他们把他带去了什么地方?
黄琦淳已经被那个河童状的怪物突如其来的杀掉了,把他们带来这里的那些黑衣人,属于联盟会议,还是新人类研究中心……?
皇甫瑞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还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联,就听见他方才的那几句喊话,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无数午夜梦回中清晰响起过的声音回应。
“你醒了啊。”
那个声音在他底下的地面柔声说着。相距七八米远,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的距离,却还是清楚无误从传到了游酒耳朵里,成功的让他刚刚才直起的腰背陡然绷紧、僵硬。
那个声音柔和的加了一句:“……不愧是母亲的好儿子啊,小游酒。”
这个声音,他在迷宫花园外的幻境里听过,见到过它的主人,他曾经一刀插/入那个幻象的心脏。
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听见这个声音,又在第一次听到黄琦淳提及“瑞典女人”时莫名燃起熹微的希望,觉得或许会撞见这个声音。
他终于听见了,再一次听见。
真正的那个声音。
游酒僵硬着,捏着刀片的掌心用力到割出血来,浑然不觉。
他感觉得到头顶拴着铁笼的钢链子正在机括的作用下缓慢沉降,像个拙劣廉价的升降梯,吱嘎作响,几分米几分米的缓慢朝地面沉落而去。每落几分米,他的心脏就从胸口朝嗓子眼提升一点,这样不断提着、提着,直到笼子的金属底座,轰然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他看见了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清澈柔和的金发女人。
身段窈窕,面容秀美,精致的妆容。她唯一的改变只是她望着他微笑时,唇角一抹淡淡的倦意;但就连那抹倦意也是转瞬即逝,快得游酒来不及捕捉。
游酒半蹲在笼子里,像个矮了大半截的少年,微仰着头,和站着的女人隔着金属铁栏,直勾勾的四目相对。
“……瑞贝卡。”他干涩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只能喊出这三个字。
女人秀气的眉峰轻轻一挑,短暂的没有开声;于是游酒又重复了一遍:“是你。你在这里,瑞贝卡。”
这实在不像暌违多年的母子见面,一点都不感人。
既没有抱头痛哭的温情场景,也没有倾诉思念极尽克制的泪水涟涟。游酒问出的甚至不是问话,他都不肯称她母亲。
而瑞贝卡始终双手插在她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口袋里,她站立的姿势该死的优雅,又该死的冷漠,碧蓝色的眸子里温和而不含温度。
她站得离他有五米远,好像游酒随时会跳起来咬人。
“这里就是新人类研究中心?你离开我和父亲,一直就是躲在这里,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研究吗。你知不知道父亲死了呢?”
游酒慢慢站起身来,他脚上的镣铐哐当作响,既沉且重,仿佛拖着十个成年男人的尸体在动作。
他动作缓慢的靠近笼边一点,伸出手,似乎想从笼子缝隙里伸出手去。指尖却在触到那精铁做成的栏杆时遭到了一阵剧烈的电流打击,当时就打得他朝后猛然倒退两步,高压电流顺着指尖、手腕、手臂到心脏一线,半边身体陷入麻痹。
他手心里隐藏的刀片颓然滑落,无法握紧的手掌抽搐般的张着。
游酒猛然用另一只手摁住自己发抖的手臂,声音仍然平稳,他问她:“听到父亲死了,你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你是早就知道了吗……”
“瑞贝卡,你有没有哪怕一时半刻,想过我和父亲?”
曾经问鼎世界顶级基因工程的专家、学术成果占据了半壁江山的瑞典女性科学家,听见游酒最后质问的这句话里,含着的难以言表的悲怆之意,始终温和而没有变化的面部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仿若冰山开裂的点滴松动。
她长长的、温柔的叹了口气。柔和的气息像林间清风,拂过游酒耳畔,又像来不及捕捉的浮云,随风消散。
“你父亲一直知道我在这里。”她道,“他曾经是非常支持、非常认可我的这项事业。我离开他和你,他是知情的。他只是没有告诉你,小游酒。”
瑞贝卡终于把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拿了出来,游酒发现她戴着洁白的医用手套,而手套上竟然沾了点非常刺眼的、不协调的几滴艳红鲜血。
游酒感觉自己的喉咙再度紧缩起来,刚刚被电击得半身麻痹还未恢复过来的地方愈发疼痛,他嘎声问:“谁……你手上是谁的血……”
“我和你父亲,尽管为了各自人生理想,最终分道扬镳;但我们夫妻间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牵扯上你。我万万没想到,到最后,小游酒你还是追寻了你父亲的脚步,来到这里。——你实在不该来,你更不该把施言带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荀策:
你们这些人啊,父子、母子关系都不单纯,哪像我……哪像我……我就根本没有父母(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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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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