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祭品 第60章

作者:咸鱼仙姑 标签: 玄幻灵异

齐魅抬头,见屋门口站了三人,披黑斗篷、戴黑纱帽,最前那一个领头的长者,未经通报,已兀自跨过了门槛;后头两个年轻的追随者,亦随他进了屋。

镜山家主的内室,普通弟子未经准许,是绝不可擅自闯入的;即便是长老,按理也当立于门外候示,得了齐魅允可后,方能入内。可眼下进来的,显然是来自皇城的钦差,那架势,自然是不一样的。

齐氏一族建山于长安城郊,本该是喧嚣难避的不清静之地。可皇家需要齐氏护其江山稳固,自然也给了庇荫,将镜山圈为了禁地,不准任何寻常百姓、甚至皇族贵胄上山去打扰。

因而,宫中来的秘客们,对齐魅这个家主,台面上装着客气,心里头也存着底气。他们自诩,当的是万岁爷面前的差,传的是万岁爷亲谕的旨,有了密令牌子,守山的弟子也不敢拦他们。事态紧急,他们不等通报,便直接上来了。

为首的那个白发阉人,年纪一大把,却涂着厚粉红唇,乍一瞧有些瘆人。但齐魅知道,他应是御前的红人,想必功夫了得,深得龙主宠信。此趟皇帝派他来镜山传旨,定是有要事相告。

阉臣一抬兰指揖手,望定了齐魅:“镜山齐氏,百年根基,今日得见家主风采,果不寻常!老奴这厢有礼了。”他身后的两名阉人随侍,也同向齐魅垂首作揖。

齐魅不是朝廷中人,更不必遵循那些个繁文缛节,虽然见密令、犹见皇帝亲临,可齐魅也只是回揖颔首,客气应道:“公公有礼。请坐。”随后他一抬手,指向屋内一张木椅。

“好,”阉臣一撩斗篷,也不多客气,径自坐下了,随侍立于他两侧。

如此一来,齐魅原本要动身、一解相思苦的行程,又只得再延后片刻。

可齐魅没想到,自己心中正想着餮呢,对面的阉臣一开口,竟直截了当,提起了邪神饕餮之事。他问齐魅,上一回朝廷为他安排的南馆一行,是否已有了结果,为何齐魅已回山,却未闻捕获饕餮的喜讯传来。

齐魅身为灵力高强的御狩一族,远在江湖,本该不怵这些个庙堂之人。齐氏守护的,是天下、是苍生,而不是李姓皇朝。他本可不将这些个阉党下臣的问话,放在眼里,随意编个理由,敷衍搪塞几句便是。

可他想起,对方所问的“结果”,其实是邪神眼下,就被他这个家主,好好地藏在了镜山里,还收为了“关门弟子”,与齐真他们那些小子,混成了一气——这些如果叫外人知晓了,他齐魅,定会成为千夫所指、“滑天下之大稽”的倒行逆施之人。齐魅心中,难免有愧,因而他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不再与那公公对视。

齐魅思虑片刻,还是含糊说道:“上次那事,兴许是有些误会。我于镜山上明明见了些异兆,可奇怪的是,我栖身于南馆中数月,始终未能发现邪神踪迹。是齐魅无能,望请公公,代为向陛下请罪。”

“哎,家主莫要自谦。这邪神出世,自然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偶有失算,算不得是家主的罪过。老奴回到宫中,自当向陛下禀明,不叫陛下生了误会,怪罪于家主你。可是陛下的江山,终究要仰赖齐氏的守卫。今后要烦请家主费心的地方,恐怕还多得很呢……”

齐魅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弦外音,立即问道:“公公此来,想必不会仅是追问前事那么简单。是否关乎邪神饕餮,又生了什么新近的变故?”

“家主果真聪慧,老奴还未开口,家主便已猜知一二。近来各地,关于邪神即将苏醒现世之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可传得是沸沸扬扬。有不少对朝廷生了不臣之心、意欲图谋不轨之人,想借着巫邪祭祀的手段,将饕餮招来,为己所用,妄图倾覆陛下的江山!你说说看这些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该死、该杀!唉,老奴不瞒家主说,若只是寻常百姓,自然是成不了气候,也不会让陛下忧思至此了。可那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老公公翘着指头,遮在自己嘴上,轻声说道,“也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譬如说,某些个手无兵权的王爷大臣,他们没有起兵造反之力,便想着通过这些个奇奇怪怪的法子,控制饕餮,来对咱们的陛下,不——利——啊!”

随后那阉臣,又讲了一些近来破获的邪神祭祀案,大多是尚在准备之中,就被知情者给出卖揭发了。虽然没有一例是成了的,但长此以往,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饕餮之事,这于安顺民心,很是不利。

公公离去之前,郑重向齐魅传了皇帝口谕:“御狩苍生,乃齐氏全族之重责。责齐氏家主齐魅,竭尽所能,追查邪神现世一事。排除万难,猎捕饕餮,如有可能,诛之以除后患!”

当三名阉人的黑影,消失在夜幕之下时,齐魅独自站在门口,怅然神失。

此刻,他回屋也不是,迈步也不是。回屋,要如何缓解心头焦灼的思念?迈步,走去心爱的人身边,这前头看不见的阻力,又何止是一点点?

正在他犹疑之际,月光下跑来一个清影,端着木盒,晃着裙摆快步而来:“表哥,尝尝我刚做的点心吧,保准是你没吃过的新鲜东西!”

第121章 凉皮解恼

都说这姑娘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时急急如霜打雹,去时了了又如无痕风。

一连冷战了几日,齐魅还以为,上回自折灵羽、负气离去的陌尘,应是铁了心的厌恨自己了。他还曾天真作过假想,如若陌尘自己,肯向她父亲提出来悔婚,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这姑娘,没如齐魅料想中那样,第二日清早就离山返家,而是继续留了下来。听齐真所言,陌尘这几日,似乎全耗在了厨房里。此刻她手中端的那只红漆木食盒,便是佐证。

看陌尘脸上自在的神情,似把两人先前的裂痕,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可齐魅这头,对着表妹突来的亲昵,实在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作何表情地僵立在门口。

“哎呀表哥,你愣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呀……”她有些雀跃地跨进屋,顺手一挽齐魅的臂弯,半拉半扯地,将齐魅拽至桌边,放下手中食盒,目含期待地问道,“来,猜猜这是什么?”

食盒顶盖被揭开,里头装着的,是一根根晶莹玉润的粉条。每一根,约有一指的粗细,三指的长度,卷曲着,堆叠盘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座绵软白玉砌成的小山。小山四周,还以小朵的鲜花装饰了一圈,五颜六色,就像白玉山下流动的花溪。

这食料叫什么,齐魅没见过,自然也说不上来。但不得不说,能制作出如此玲珑巧物的陌尘,真的是用心了。看来这几日,她不是真心赌气不见,而是在想法子,如何能讨自己的欢心。

陌尘这头,确然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硬碰硬、针尖对麦芒,想要强行把齐魅的心拉在自己身边,是行不通的;男人皆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的表哥亦不例外。只要自己展现出人妻该有的温婉柔顺、体贴可人,齐魅自然也就对她没脾气了。母亲说,要想长久占据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讨好他的胃,陌尘打算亲自践行一番。

见齐魅盯着那些粉条看得稀奇,陌尘忙道:“就知道你猜不出来。这个呀,是我精心创制的菜品,我给它取名,叫做‘凉皮’,天底下只此一家、绝无仅有!这可是我在灶头上好一阵子忙活,呕心沥血,历经了上百次的试验,终于试出来的独门秘方。先得以上好的澄面擀薄,再混入清水搅稀,接着放到大火上头去蒸,最后再取出来,放凉,切条。怎么样?这剔透的色泽,是不是好看极了?”

面对陌尘的热情,齐魅实在不忍心再端着架子,摆出一张拒人千里外的冷脸来,以示疏远。他只得点头道:“嗯。”

陌尘得了表哥的肯定,嘻笑更甚了,她忙攥起筷子、夹了一根,送至齐魅嘴边,殷勤道:“快,尝尝我的手艺……”

齐魅确也好奇那“凉皮”,尝起来是个什么特别的滋味,可他下意识里觉得,如若自己就这样张口,吞下陌尘喂过来的东西,这心里头总会觉得对餮不住。虽说此刻,餮不在自己的身边,且他身旁,还有个觊觎他的蓉蓉姑娘,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愧对于两人间、好不容易建起的这份默契和深情。

于是齐魅后退了一些,对陌尘礼节性一笑:“好,我自个儿来吧。”说着,便接过陌尘手中的筷子,将凉皮塞进了自己口中。

一股子清凉舒爽的口感,渐渐于齐魅的口中呈现出来。齐魅终于明白,陌尘给它取名为“凉”皮的原由了。这食料,不仅带着天然的韧性和嚼劲儿,且入口冰凉,像在炎炎夏日里,含进了一块既能解暑、又能不化、且不冻舌、温度适宜的软冰。

那凉爽口感,化开了齐魅心中、纠结万绪的烦恼,他的思绪,瞬间澄明通透了许多。什么皇帝诏谕、苍生托付、天下大义,这些都如云飘雾渺般遥远。眼下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尝到人间美味时,脑中最先想到的,竟是要与餮一同分享;而餮此刻就在镜山腰上,等着他去——这是离他更近的、他可以抓得住的、实实在在的真情。

思及此,齐魅放下筷,对陌尘展颜一笑:“谢谢你陌尘,这凉皮的味道,我很是喜欢。我想将它留下,回头在房中细嚼慢品,可以么?”

陌尘不知齐魅心思,闻言自是满心欢喜:“好啊,这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魅哥哥尽管慢慢吃,我陪你。”

“不用了,”齐魅轻轻摇手道,“表妹连日研制菜品,着实辛苦了。眼下天色已晚,你该早些回去休息才对。改日若表妹得闲,也教教我,这凉皮是怎么做出来的,好不好?”他心里私藏的半句是:“教教我,我好学会了,也做给餮吃。”

陌尘本不想离开,可齐魅这最后一句,给了她希冀。她点头说“好”,随后便被齐魅半推半就地,送出了门。

陌尘走后,齐魅望一眼天幕中、明亮高悬的月轮,随口吟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餮,你我之间,何须相隔千里?我这就来与你长相依了,好不好?”

他轻快麻利地提了食盒,难得使了御灵术,迎着夜风,如轻燕一般向山腰降去。

第122章 芙蓉挑火

同一时刻,当齐魅于房中,与阉人钦差叙话之时,餮在他所栖身的山洞中,正为蓉蓉作画。

洞中点了一排烛火,灯影摇曳中,蓉蓉靠在石壁上,妩媚地展着身段。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朦胧衬在衣裙下,姑娘跟无骨似的,贴在嶙峋的山石突起上。

背后的整面石墙,被餮挂上了翠绿的藤蔓,芙蓉花一朵一朵,把株株青藤缀饰得热烈。按照蓉蓉的意思,餮将她衬托成了一位“花中仙”——这便是齐真向家主汇报的,“阿铁师弟忙活了半天,把溪边芙蓉花都采光了”,整出来讨蓉蓉欢心的“鬼花样”吧。

蓉蓉一动不动,大约是站得累了,她随手采了一朵重瓣粉花,翘着指头点到自己颌下,长睫扇动,向不远处的餮,抛去一个媚眼:“还没好么?人家站得腰都疼了啦……”

餮的跟前,立了一座自制的桃木支架,约到他胸前那般高,上头搁着一大块木板,墨纸铺在板上,用米粒粘了四角,平平整整、四四方方,正是临摹描画的好法子。

原本全神贯注、盯在画纸上的餮,听闻蓉蓉口中的催促,不悦地蹙一下眉,倏然抬头。垂落额前的几缕墨丝,顺势甩至一侧。男人潇洒地叼着笔杆,抱臂左右打量了一阵前方的女人,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勾了勾,示意蓉蓉的面颊,再往旁边侧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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