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泠风
梦无酒的脑袋有些懵,这算什么,敢情神域出现了就不顾当初定下来的协议,出手伤人了?虽然梦无酒本身不是天真之辈,但突然来这一下,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还有,他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虽然不错,但还没有到顶尖的地步,至于这时候将他扼杀在这个地方吗?就是要挑软柿子捏,那他也不是最软的一个好不好。
这时,前方一声惨叫将梦无酒从胡思乱想中扯了出来。
梦无酒茫茫然地抬起头,却对上自家师父异常黝黑深邃的眸子。太阳穴的位置有着略微粗糙的触感,这是一双由于常年练剑的而磨出一层薄茧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时而轻柔仿佛并没有放在他的发间,而是过重几乎将他脆弱的头发从头皮上扯下来。总之没轻没重地,但却异常认真地拢起他的长发,随手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条,将掌心的长发绑起。
梦无酒呆呆地看着师父异常认真的模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像是喝了几百年的陈酿,整个人都有些醉醺醺的。
罡风阵阵,但风势尚未及到天枢的周身便消隐无踪。天枢冷着脸整理完自己徒弟的头发,低头就看见方才投怀送抱做乖巧状的徒弟此刻眼神呆呆小脸红红,说不出的傻气。当即面色就有些不悦地拍了他的头一下,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扔在梦无酒的怀里,也不说什么,直接转过身去。
“师父……”天枢感觉到衣角上面传来的细微力量,回头,正见着自家徒弟一脸的小小纠结地扯住他的一点衣角,好不容易降温的小脸见着自己回头后,温度“倏”地升了上去。
不知为何从在符锡山开始就下意识不想看自家徒儿的脸的天枢,发现自己徒弟只是手中攥着自己给的药却不上药,当即有些不悦。被冰山脸所掩盖的,但在近些年里不断冒出来的恶趣味再次冒了头。当即又扯下一块布,将瓷瓶里的金疮药抹在上面,随手一拍——“啪”的一声,梦无酒的脸上都了一块貌似狗皮膏药的东西。
“师、师父……”梦无酒心中泪流满面,他只是想问一下师父前面明显中了师父的剑气但速度不减反增的魔族是谁。很明显那就是伤了他的家伙,他梦无酒虽然不喜争斗,但这种欺负到门上的仇他是绝对要报的。就像开阳师叔那个老不羞一样,定下目标,一口气闭关几百年,出关后拍死丫的。
梦无酒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师父冷硬的面容,隐隐透露出兴味的黑眸——师父亲自涂药那是荣幸,但这块布算什么?活似狗皮膏药的玩意儿,贴的还是脸上。想到周围的人可能露出的表情,梦无酒就很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天枢的面色很平静地道:“免得进风了,不错。”
梦无酒脑袋恨不得埋进自己的衣服里。
幸运的是,梦无酒虽然出丑,但没有几人会注意到他们。毕竟,神域就在眼前,众人满心盘算的是如何攀登至顶端,进入传说中的神殿。就是方才梦无酒被伤到,注意到这一幕的也只有他的师父以及同门。这种师徒互动算什么,少见多怪,那是你们没见着开阳师叔宠玖夜小师弟的时候,整个一二十四孝好师傅。梦无酒师兄这点出丑算什么,能将天枢师伯的冰山面瘫脸气得破功的师兄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梦无酒化悲愤为力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顶着罡风,背后带伤的魔族,心中诅咒他一个不稳摔在地上,然后被罡风一巴掌拍死。
仿佛看出梦无酒的想法,天枢一脸淡定地拍拍自己徒弟的脑袋,开口道:“剑气入体,即使弄不死他,日后寻仇也是一样的。不必急在今日,此处不好动手。更何况……”
“啪嚓,啪嚓——”前方,一马当先满脸喜色的三个妖魔终于踩上了初云的雪地上。只是,他们脸上的喜色尚没有完全凝固下来,以着接触初云雪地的那只脚为起点,冰层以着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弥漫周身,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修为约相当于洞虚期和履霜期不等的妖魔,整个身体被冰封在那里,姿势丝毫不变。
尚且留在原地观望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明白神域之上可能存在什么禁制,但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长老级的人物都对自己的修为比较有信心,只是,一些谨慎为上,一些认为他们能够承受神域的禁制。
于是,谨慎的人原地看着一切发生。过于自信的人则被冰封在那里,他们只是踩上了神域的雪地,尚未行走一步。
这还不是终结。
被冰封的妖魔,面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便能够挣脱坚冰而出,但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冰雕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和空间破碎时候的声音异常相像。不过再一个眨眼,整个冰雕便轰然破碎,直接化为粉尘,飘散在空气之中,半点鲜血也无。仿佛在冰封的那一刻,他们的血肉骨骼,皆与坚冰合为一体,一同湮灭在天地之间,半点痕迹不存。
梦无酒牙酸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下好了,连仇都不用自己报了。而他耳边,他家师父异常清冷的声音仍在继续:“……更何况,神明之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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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之下,罡风肆虐。原本众人带着狂热的脸,已经因为眼前的变故而变得凝重起来。五个实力不俗的妖魔,连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便化成漫天飞尘,湮灭于世,这种结果,饶是一直与之敌对的人间仙界,也有些难以接受。
众人脸色阴沉,步子维持在神山之外百米之处,各自踟蹰。
“哼,无知愚昧之辈。”
正在这时,人群后传来一个男子阴冷不屑的声音。
众人回头,正见着一个一脸阴沉的男子走出来。说是男子其实也并不确切,他的五官样貌以及身材高度,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模样。五官只能用清秀来形容,但一脸的阴沉使得这点清秀也大打折扣。他的身后跟随着十来个面容出色的少男少女,行走时皆比他慢上半步,明显以少年为尊。
少年的目光阴森森地划过众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他缓步走到众人的前面,不屑道:“贱民而已。”
他的语气高傲,一副视众人为蝼蚁的模样,看得他人是眼里充.血,恨不得冲过去将这个眼高于顶的少年踩进尘埃之中。但见他衣饰华丽,年纪虽轻但其修为已经给了人一种莫测的感觉,再加上少年看似笃定的模样,心中嘀咕:莫不是他有什么办法登上神山不成。故此,众人没有开口反击,反而开始默默观察少年的举动。
见众人无一人出声,以为他们怕了自己,当即面带得色地“哼”了一声。他这般行径,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开口道:“翼向忧,这样不好吧,陛下明明吩咐……”
“闭嘴。”那个叫翼向忧的少年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少年,眼底划过凶色,道:“风间刖,本公子才是陛下指定的领队,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指摘本公子。怎么,不服?”翼向忧挑眉,脸带恶意,“你也就只有一个风间的姓氏罢了,其余的,什么都不是。就凭你那点微末修为,若非你是陛下的嫡系子孙,你会有资格来此处?”
翼向忧的话毫不留情,句句诛心。风间刖小脸煞白,贝齿深深嵌进唇瓣之中,对于翼向忧的话,他没有办法出言反讥。他说的没错,要不是有着这一层身份在,修为仅在二阶的他,根本就没有前来神域的资格。
“白痴。”一声不屑的冷哼在翼向忧的身后响起。翼向忧心中一惊,迅速回头——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是一个十五六岁,相貌绝美挑不出一点瑕疵的少年,虽然模样有些雌雄莫辩,但无法错认的是少年有如翠竹一般俊秀的气质。他的发是黑的,眸是金色的,一身暗蓝色的劲装,说不出的气势夺人,这是翼向忧用嚣张和无礼也无法比拟的尊贵。
正是曾与翼向忧有过一面之缘的修罗族,幽炎。
幽炎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翼向忧那张此刻用嚣张来隐藏不安的脸,淡淡的,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人听,道:“要不是身上有一半的风间家的血,谁会允许一个青翼贱民来统领上三翼的贵族。”
虽然有些瞧不上翼族族内搞什么等级差异,但怎样打击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幽炎还是很顺手的。
翼向忧的脸,扭曲了。他的双拳紧紧握着,周身隐隐有着冷冽风势的暴动。就在翼向忧忍不住想要对这个传说中不死修罗一族的少主动手时,他们的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幽家只有小炎一个来吗?”这是一个轻快而明朗的少女声音,一个蓝色碧眸雪肤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杏核的眸子眨啊眨的,像是一汪清澈的碧潭。她的身后是十来个有着同样发眸颜色的男女,面容皆是异常美丽。
面对少女银铃般清脆的询问,幽炎只是挑眉,以着眼角上下扫了几眼眼前的小姑娘,道:“羽山清漪……大婶,请不要叫本公子小炎,本公子和你,不熟。”
女孩,即羽山清漪的脸,瞬间扭曲,但很快就恢复常态。随即她看向旁边的翼向忧,仿佛这才看到他似的,惊呼道:“哎呀,小忧你也来了。咦,还有小刖刖啊~”
翼向忧扭头,方才你看什么呢,装什么无辜,懒得理。风间刖由于方才被翼向忧奚落,此时面色有些苍白。面对羽山清漪这明显与内在不符合的外表,以及纯真的笑靥,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搞什么嘛~”羽山清漪嘟起花瓣似的红唇,回头看向人群后正缓缓走来的另外两方人马,白嫩的小手指向翼向忧和幽炎他们,小脸挂着惨兮兮的神情,看向那两只人马为首的二人,撒娇道:“姐姐,伊吉尔哥哥,他们欺负我。”
黑发黑眸的女子,走在木灵家众人之前的木灵落很是配合地浅笑,道:“谁会欺负我们的清漪小公主啊。”
而木灵落身边的男人,伊吉尔·安斯艾尔则瞥了一眼撒娇的羽山清漪,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地道:“我今年三百一十四岁,当不起一句哥哥。”
木灵清漪的脸,再次扭曲。
随即伊吉尔将目光放在明明站在人群中却有种遗世独立的幽炎身上,目光幽幽,默默无语地看着,直看得幽炎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脸上淡漠的面具也有些破碎。最后,幽炎有些挫败地道:“幽家就来了本少一人,负责到最后将神器扛回去埋坟里面。再次之前,族长大人说,可以看看热闹,顺便确定神死绝了没。要是只剩下半口气好补一刀什么的。”
四大家族的人,脸黑了。倒是妖魔鬼界的人觉得幽炎说话真TMD干脆利落动听,一个劲儿地起哄。
梦无酒扯住师父的一点衣袖,有些虚弱地道:“神之后裔?五大家族?”
天枢拍拍梦无酒的狗头,淡道:“梦,还是早醒好。”
翼向忧有些暴躁地扯了扯头发,随手将他身后的一个女子扯出来。这是一个实力在二阶中期的翼族少女,是翼族上三翼之一的蓝翼夏蓝氏的小姐。翼向忧有些粗鲁地将女子推到人前,冷道:“凝出双翼,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