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泠风
“鬼、鬼、鬼……”刘妈慢慢向后退着,脸上冷汗直冒,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只手忽然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刘妈更是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熟人,正是她老伴。
却见那个布衣老头子一脸嫌弃地说道:“哎老婆子,从刚才我就看你这里咋咋呼呼不知道才嚎些什么,不去淘米在这里看什么呢,怎么着,还稀罕上那间鬼宅不成?要不你住进去和那个鬼做伴……”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平日里撒泼骂街一流好手的老婆子尖叫一声,一把推开自己,口中尖叫着“鬼、鬼”什么的,身形敏捷得不可思议,转眼就没有了踪影。
“这发什么疯呢,大白天鬼什么啊。”毫不知情的老头子嘀咕道,“真是的,好好的一处宅子里面有鬼,家里的老太婆整天疑神疑鬼,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
对于自己堂堂冥帝之尊吓唬一个弱小凡人,魂厉表示,他毫无压力。反正他听着砍树的时候,他还真想踹断那个砍树的道士、要砍树的男人和看着砍树的妇人的腿。
好吧,迁怒是不对的。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情,也就是没有熟识他的家伙的前提下做上一两件而已。
若是魂厉没有猜错的话,那棵桃树,应该就是当初那人亲手种下了的。而那个寄居其上的鬼魂……
魂厉闭了闭眼,慢步走进了庭院之中。
走进庭院的那一刻,魂厉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八千年前。
这间院子的摆设,竟与当初,一般无二。
这里,是他曾经的住处。当他的父亲对他失望,亲人亦随之打压他的时候,他从长房的大院里搬来了这里。只有一间屋子,院中什么都没有。
这个地方,通常只会有两个人,失去了父亲宠爱的木文湛,和他生性谦和有礼的堂兄,木文蕖。就是院中唯一的一棵桃树,还是木文蕖埋下去的桃核。
蕖者,莲也,花中之君子。
见到木文蕖和木文湛的人都会感叹这二人不愧是兄弟,样貌不说皆是极为出色,就连这性子都如出一辙,谦谦君子,温文如玉。
然而,木文湛自己心知肚明,他的堂兄,以蕖为名的兄长才是真正的君子。而他,不过一个伪君子罢了。
他的性子高傲里带着凉薄,他的能力出色,但凡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哪怕再艰苦他也会办到。治理一个家族,对他而言是个麻烦,但不是无法承受的负担。只是,他找不到自己为这个家族付出的理由。
而木文蕖,是真真正正向往着平静生活的人,厌恶着大家族之中的勾心斗角。与他的凉薄冷漠不同,真实的木文蕖是一个带着孩子气的人。
无论在人前端着怎样一个坦荡君子的面具,人后的他,会因为不开心而抱怨,会因为欢喜而碎碎念叨,更会因为内心的真实而坦坦荡荡地承认,从不去闪避躲藏。
相处了十多年,木文湛会想着更靠近木文蕖一些但不去根究缘由。而木文蕖会因为反复的思念而剖开自己的内心,会手抖抖地拿着一簇开得正好的桃枝,故作镇定地将外面那些纨绔子弟向着花楼姑娘献媚的漂亮话拿来,哆哆嗦嗦地念给自己听。
永远只会淡然微笑的木文蕖,只会在他的面前露出不满的难过的羞涩的神情。那些情感,专属于他。
怎能不欢喜,怎能不心动。
……
魂厉凝视着院中正开得喧妍的桃树,看那犹如火焰一般跳动的艳丽色彩,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桃树斑驳的枝干。
他记得,当初的木文蕖就是从这里折下一只桃枝,由于过度的紧张而被尖枝刺破了手指,流下了比桃花还要艳丽的鲜血。
曾经他所认为的遗忘,此刻统统在脑袋里面浮现,琐碎的,细小的,欢乐的,悲伤的,愤怒的,还有绝望的。
生而为天之骄子的他,一生都未品尝过绝望,唯有在临死之时。而这份绝望并没有随着他的逝去而终结,反而随着他在鬼界,慢慢地渗透他的全部。
他们与家族的关系,仅仅只是平衡。而这份平衡却毁在了所谓的,与帝都商家的一纸婚约。而被婚约所指的木文湛,在被整个家族施压的时候,跪了宗祠,自逐出了木文家。而木文蕖也与他相约一同离开。
他们约在了城西的破庙相见,木文湛等了一天一夜,等来的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钱财,他不在意。他只在意,他在等着自己喜欢的人。
当被刀子刺穿了心脏的时候,他想的是,若是阿蕖来了见到他的尸体,那该怎么办。
当他看到自己的尸体并处理干净的时候,他会想,要是阿蕖来了见不到自己怎么办。
当他只剩下灵魂却一直在破庙徘徊不去但他一直一直却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时,他会想,是不是阿蕖出了什么事情。
当他的灵魂终于因不可抗力来到鬼界的时候,他仍旧在等。他想,等到阿蕖死后投胎的时候,他总能遇上了吧。
他终究没能等到。
八千年,爱过,痛过,恨过,终究化为了刻骨铭心的伤痕。
……
“瓦好像……见过乃。”上方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奶声奶气。
魂厉循声望去,正见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坐在桃树的枝桠上。那个孩子长得极为漂亮,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肚兜,胖嘟嘟的脸上有着花瓣似的眼睛。他歪着头,咬着肉呼呼的手掌,时不时吸溜一下将流出来的口水吸回去。
自那个孩子出现的一刻魂厉便已经知晓,这个孩子便是这桃树成精。
他胡乱地挠着黑色的胎发,嘟嘟囔囔:“好奇怪,在哪里见过来着?唔……”狠狠地摇摇头,“酸了,老人家嘛,记不得也是忧情可原的。”
魂厉嘴角微抽,好嘛,桃木成精,看样子也就几百年,也不长。但和外面的凡人比起来,算是年纪大的。
“喂~小子,这里不是乃能来的地儿,快走啦~”小孩伸手指着魂厉,老气横秋地道。
魂厉心中升起啼笑皆非的感觉,这小妖,在命令自己?自从他成了鬼帝之后便无人胆敢如此,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是冥帝。
“不走?”小孩鼓起两颊,“那就拉倒。反正一会儿害怕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周遭的景象已是一变。魂厉面不改色,这些鬼魅幻术,用得虽然不错,但对于他而言,无疑蚍蜉撼树。
很快,魂厉便发现,这个幻术针对的,并非自己。
院子中央是过了时节故而满树绿叶的桃树,桃树旁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不远处的屋舍,房檐四角坠着琉璃
118、番外 冥帝【下】 ...
宫灯,黯淡的光线在夜里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魂厉的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