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陈星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地底有个被活埋的老妇人,怨魂不散的画面,根本不敢再看,项述却也动手挖了起来,与肖山合力挖了不到一尺深处,“叮”的一声,碰到了金属物。
这下冯千钧与陈星同时魂飞魄散,冯千钧马上道:“我先走了——!”
“不是棺材!”项述不耐烦道。
接着,肖山从泥土中拿出了一个巴掌见方的铜匣。
陈星:“????”
冯千钧见不是尸体,终于松了口气,陈星也终于不怕了,只听匣内依旧传来那老妪的声音:“留下……留下……”
“这是什么?”陈星好多了,接过那匣子,见上面有个铜锁,肖山将它放在假山旁的石头上,挥爪断锁。
陈星示意大家退后点,上前要打开那铜匣。
“怎么突然又不怕了?”项述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星。
陈星:“不是鬼……也还好了。”
冯千钧抱着胳膊,说:“万一里头住了只鬼呢?”
陈星:“那……我看到实物,就不怕了,我打开看看,你们当心点。”
冯千钧说:“还是我来罢。”
冯千钧用刀锋轻轻挑开匣子边缘,以防内有暗器,打开匣子后,匣盖翻转,“啪”的一声弹开,匣内投出微光。
里头有一朵枯萎了的干花,花瓣上停着一只发光的蝴蝶,轻轻振翅,那暗淡的蓝光,就是从蝴蝶翅膀上发出来的。
蝴蝶发出微弱的声音:“留下……”
陈星:“????”
众人皱眉看着这一幕,项述又问:“这是什么?”
陈星:“我不知道啊。把它带回去研究下?肖山,别乱动它!”
肖山摘掉爪子,上前要去抓那蝴蝶,项述马上握住他的手腕,那发光的蝴蝶却轻轻拍打翅膀,从匣中飞了出来,带着光粉绕着众人打了个圈,缓慢升高。
“它要飞走了!”冯千钧说。
项述当即伸手,两指一挟,拈住了那蝴蝶的翅膀,不让它逃离,然而就在抓住它的一刻,蝴蝶化作光粉,怦然消散,整个暗夜花园一瞬间亮了起来,四面八方废弃的杂树恢复了生机,庭院内流水淙淙,无数记忆扑面而来,轰然将他们带回了三百年前的项宅中。
项语嫣一身武服,坐在秋千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
一男人走进花园内,项语嫣抬头一瞥,两人俱各自转过了目光。
“老太太活得久了,脾气顽固,”项语嫣轻轻地说,“留哥,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那被唤作“留哥”之人,正是张留,此刻只见张留稍稍侧身,在花园内踱了几步。他面容白皙,颔下几缕微须,五官极清秀,甚至可用“俊丽”来形容,若非身材挺拔,穿一身文士袍,甚至会有人将他当作女孩。
张留说:“自然不会介怀,只是你……我原以为项家比我想象中的,要通情达理得多,这么看来,反倒是让你左右为难了。也罢,我另想办法就是。”
“留哥!”项语嫣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欲言又止,及至张留转身时,方不安道:“你当真要……要……这么做?”
张留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项语嫣自言自语道:“太疯了,实在是太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世间天地灵气尽失,从此以后,再没有妖、没有魔,也不会再有驱魔师,”张留坦然道,“还人间一个凡人的人间。”
项语嫣沉默不语,张留说:“修仙中人,法力高强,再这么演变下去,谁人能制?天魔千年一复生,为了这千年一次的神州劫数,留下驱魔师,设若他们走上邪路,又该如何?我看神州不等天魔复生,恐怕在这漫长的一千年中,倒是要先毁在驱魔师的手上了。”
项语嫣皱眉道:“留哥,你总是这样,你为什么总喜欢把人朝坏处想呢?”
张留答道:“长安驱魔司面临分裂的危机,你觉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吗?驱魔师分胡汉,收妖之业却无胡汉之分,凡人尚有律法官府约束,驱魔司一旦分裂,靠谁来约束?”
项语嫣认真道:“别的不说,光是收走天地间所有法力这件事,你便将成为普天之下驱魔师之敌。”
“那又如何?”张留说,“到了那时,我已经走了。语嫣,你想必最清楚这件事有多重要。”
项语嫣心烦意乱,说道:“留哥,你当真觉得,只靠定海珠与不动如山,就能除掉魔神么?”
“世间之路大多荆棘遍布,”张留答道,“唯尽力而为则已,知道艰难,就不去做了么?”
两人忽然停下交谈,望向花园来处,那里站着一名苍老的、怒气冲冲的妇人。
“大母。”项语嫣低声道。
张留稍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所称“大母”,于会稽一地正是“祖母”之意,项家的老祖母此刻走向项语嫣,冷冷道:“让张留明天就走,不许再留在我项家!”
项语嫣想分辩,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还不乐意?”老妪冷冷道,“听信张留之言,徒令我项家万劫不复!”
项语嫣沉吟片刻,忽然说:“大母,降妖除魔,乃是我辈中人一生的使命,孩儿跟随留哥前去诛戮魔神,不正是……”
“你当这是去长安、洛阳出一趟远门么?”老妪冷冷道,“你这是要去三千年前!”
此言犹如轰然雷鸣,贯穿了陈星的脑海,然而祖孙二人接下来的交谈,竟是令他再无暇细想其中深意,身不由己地听着这海量的信息。
老妪手持拐杖,愤怒不已,说道:“张留的计划,分明不会成功!天魔现世之时,心灯亦将随之出现,心灯与不动如山将相随相生,如今你们没有心灯,便要贸贸然去三千年前屠魔,如何能成功?!”
项语嫣争辩道:“可是留哥也说了,只要回到逐鹿战场上,那时蚩尤已受轩辕氏削弱,有定海珠的力量,要成功还是有希望的。这么一来,潜藏在神州大地中,延续数千年的诅咒,也将被解去……”
“留下,”老妪道,“你给我留下,语嫣,不要走!”
项语嫣避开那老妪的目光,眼中满是不忍。
“大母,”项语嫣缓缓道,“我记得,您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与大父的分开……您说过,终有一天,会……”
“别说了!”老妪陡然厉声道,“我不会让你跟张留走的!”
老妪激动至极,且不断咳嗽,项语嫣忙照顾祖母,扶着她离开。
花园内忽然四季更迭,满庭春花凋零飞落,化作漫天飘雪,重重虚影之中,项语嫣背着一个剑匣,身穿一身素袍,走进园内,在这凛冬之中,她的容貌更显倩丽无比,那眉目、五官,依稀有着项述的轮廓。
在她素色武袍的袖臂处,别了一枚黑纱。
“准备好了?”张留的声音说道。
张留穿着一身胡人装束,衬得身材挺拔,随之来到花园里。
“留哥,你要的不动如山。”项语嫣将匣子平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正是项述从驱魔司中取来的那把重剑,又道,“不想看看么?这就是我大父生前所用的神兵。”
“暂且收在阴阳鉴中罢。”张留说着祭出一面镜子,将重剑收了进去。
“你到底从长安带来了多少东西?”项语嫣那神情哀而不伤,显然已从祖母逝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眉眼间带着几分生机勃勃之意。
“我将天字级的法宝都带了过来,”张留说,“职务之便,还是有几分假公济私的本事的。”
项语嫣无奈,笑了起来,一笑之下,顿时园中又变得春意盎然。
张留又抬手,手中登时出现了一枚光芒万丈的宝珠!
陈星只觉得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珠发出强光,具体模样细节,却看不真切。
“这就是定海珠?”项语嫣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伸出手去触碰,只见定海珠光芒愈盛。
“不错,”张留说,“这就是我们所身处的这片神州的‘核’,其中这金轮,我将其唤作‘潮汐轮’。时光如海,岁月如潮,接下来,咱们须得觅一处洞天福地,吸纳天地灵气,其后再择一处布阵,催动珠中这枚对应天地脉的光轮逆转,时光便得以倒流,因果也得以重新开始。”
项语嫣怔怔看着定海珠,接着,张留将那法宝收了起来,示意可以走了。
“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项语嫣低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张留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项语嫣取出一个小小的青铜钟,拿在手中,再递给张留一个匣子,张留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朵花。
张留皱眉道:“语嫣,你……”
“就让这只蝴蝶,留在我的故土吧。”项语嫣抬起头,望向天际飘飞的雪花,“让我的记忆,像雪花般落下一片,永远留下来,再也不离开。”
旋即,项语嫣手中落魂钟一振,“当”地轻响。
项述陡然睁大了双眼。
只见项语嫣的身体发出微光,从那光芒中飞出一只闪光的蝴蝶,拍打翅膀,飞向落魂钟内,项语嫣却手持落魂钟,轻轻一让,优雅地让过,那蝴蝶顺势停在了匣中的花朵上。
张留把匣子盖上,项语嫣的眼里带着少许失落。
“三千年前的神州,亦是神州,”张留说,“神州中所居住的人,亦是与你我一样的人。”
“我知道。”项语嫣轻轻地说,“可是我们终究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我只想将关于项家的记忆,埋在此地,权当我三魂七魄中的一部分,与这三千年后的土地一同长眠。”
她将那匣子埋在了泥土里,最后起身,与张留一同离开。
白光轰然收敛,余下花园内所站四人。陈星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项述。
鸡鸣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假山与荒园内张牙舞爪的黑影缓慢退去,犹如曾经蒙在陈星眉眼间的那片黑布终于被解开,飘落于地。此刻他与项述依旧牵着手,项述下意识地握紧了陈星的手指,轻轻喘息,仿佛经历了一场三百年前的浮生大梦。
第59章 落魂┃这下终于找到了瘟疫的原因
天明时分, 客房中。
“与陆影的猜测一样, ”陈星说, “张留拿到定海珠后,以定海珠吸走了所有的天地灵气,并带着项……项前辈, 去诛杀魔神了。”
“三千年,”冯千钧听到的时候,简直惊了, “这件法宝, 能让人穿梭到三千年前?”
烛阴是掌管因果与时空的龙神,传说天地的巨轮在它的龙力下得以转动, 那枚潮汐轮所对应的,正是天脉与地脉的循环, 而在这时间的巨轮转动之下,世上才有了岁月流逝、四季更迭。
也即是说, 张留的目的,是逆转时间,带着项语嫣一起, 回到阪泉之战结束的那个点上, 再用不动如山,彻底毁去这魔神的遗体。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陈星说,“项语嫣前辈不知为什么,却到了三百年后,然后、然后留在了塞外……嗯, 是这样吧?”
项述依旧没有说话,这段被落魂钟所留在此地的回忆,一时让他无法冷静。母亲竟是三百年前的古人!
陈星摸了摸项述的手背,心想他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便不再讨论下去。虽然项语嫣这条线索变得不断清晰,更多的问题却随之出现了——项语嫣出现在塞外时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张留又去了哪儿?定海珠的下落呢?
为什么项语嫣原本打算与张留回到三千年前,最终却阴差阳错,来到了三百年后的敕勒川?
众人一时都忘了被魃王追杀之事,在房中沉默不语,陈星为项述配了药,熬好药,递给他药碗,说:“先喝药吧,咱们虽然得到了最关键的线索,现在却还没脱险。”
项述勉强点头,大家经历一天一夜的逃亡,都很累了,冯千钧和衣倒地就睡,项述也在案上趴了一会儿,陈星则伸手去搂肖山,肖山有点不情愿,仿佛气还没有消。却终究服软,爬到陈星身边躺下。
陈星摸了摸肖山的头,先前事情实在太多,现在终于能好好与肖山说话了,但说什么呢?这个时候,反而又多说无益。
“坐船,”肖山忽然说,“坐船来的。”
陈星:“什么?”
肖山不高兴地说:“坐船啊,从高丽到江南。”
上一篇:厉鬼看到我都哭
下一篇:就职月老后,我成就了万千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