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啾咪啾咪兔
只是一想到那花下埋着的尸骨,程知初就不寒而栗,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刚才他搬动的椅子就在肖像画的斜下方,椅子似乎一直放在这里,支撑椅子腿的地板都有了浅浅的凹痕,似乎周洛臣经常会坐在这里,痴迷地看着这幅画。
程知初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刚想要出去,却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还有周洛臣那温润的嗓音。
“知初,你在哪儿?别躲叔叔了,快出来吧。”
这变态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程知初脸色微微一变,就听到周洛臣走了过来,并按下卧室的门把手,轻轻推门而入。
“知初?”
周洛臣的目光扫过屋内,这里一切如常,似乎没有什么人进入的痕迹,通风口也是完好的。
程知初趴在床下,通过垂落的床单与地面间的狭窄缝隙,万分紧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双脚。
他攥紧的手心中渗出薄汗,在内心暗暗祈祷着周洛臣没有发现异状,能够马上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周洛臣只是顿了顿身形,而后竟直接走进卧室,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程知初呼吸一滞,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他手脚冰凉,额头沁出汗水,看着周洛臣的身影在卧室中转了一圈,随后走向角落,打开衣柜,翻动着里面的衣服。
此时的周洛臣背对着床,如果可以,程知初很想现在就悄悄爬出去,从门口逃走,他知道周洛臣很快就会检查床下,到时肯定会发现他。
可是刚才周洛臣进屋时,却把门关上了,如果他要从门口出去,把手被按下的声音必然会惊动周洛臣,那时他一定会被周洛臣看见。
周洛臣翻完衣柜,确定里面没人,又掀起了及地的窗帘,也同样没有人影。
这间卧室能藏人的地方只剩下床底,周洛臣唇边扬起一丝微笑,俯身掀开床单,但床下也空荡荡的,男孩并没有藏在里面。
不在这里吗?
俊美的男人挑了挑眉,也并不懊恼,神色中的兴致反倒更为浓郁。他站在男孩的肖像画前,又静静地欣赏了一会,才转身走出卧室,继续寻找其他的地方。
“咔嗒。”
当门被关上,屋内归于寂静,过了一会,衣柜的衣服动了动,程知初从里面钻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就在周洛臣背对着屋内,去翻动窗帘的时候,他眼见如果再不转移,就真的会被发现,于是就冒险从床下爬了出来,躲进了刚刚被翻过的衣柜,钻进了衣服堆里。
好在周洛臣没有关上衣柜门,而且他翻动窗帘和他钻进衣服堆里都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没有引起怀疑,他这才侥幸躲过一劫,没有被周洛臣看到。
要是再多来几次,在被这变态发现之前,他恐怕会先被吓死。
程知初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十分苍白。
刚才他紧张到心脏都快爆炸了,却偏偏连大气都不敢喘,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活人竟然能比鬼还要恐怖。
又在房间稍微等了一会,听不到周洛臣的脚步声,程知初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门缝,偷偷地向外看去,确定周洛臣不在附近,就悄悄走了出去。
这座别墅很大,除了这一次正好撞上周洛臣,每次听到有声音,程知初就赶紧转身逃跑,就再也没有离对方特别近过。
别墅里到处弥漫着芳香,色彩斑斓的花朵娇艳盛放,就算是程知初也闻不到那股尸臭味,已经被彻底遮掩住了。
走廊里挂满了画作,其中多是孩童的肖像画,程知初经过这些画作的下方时,总是有种他们在看着他的错觉,那天真纯洁的微笑似乎也蒙上了层层阴影,在掩埋着血腥的别墅之中,显得万般诡谲。
不知不觉中,程知初走进了一间画室,这里摆着不少雕像和未完成的画作,充满了颜料的味道。
程知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虽然他醒过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但距离他第一次看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加上前面的时间,距离两小时的时限已经很近了,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就会获胜。
虽然就算赢得这场游戏,他也还要另想办法见到Boss,和输掉游戏的结果是相同的,但程知初就是不想输掉游戏,不想落入这个周洛臣手中,至少从画中出去之后,他还能用自己现在的身体面对Boss。
而且那个Boss……程知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虽然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认定这个鬼应该就是周洛臣,但逐渐冷静之后,他却感到了一些违和。
鬼自称他会以“人”的形象出现,并且追逐他,目前可以确定追逐他的人就是周洛臣,然而鬼在和他交流游戏的事情时,依然只使用文字,没有使用周洛臣的形象讲明。
追逐他的周洛臣仿佛和鬼是两个分裂的个体,绝口不提游戏的事情,也似乎只将他当成一个孩子,而并非是使用孩童身体的成年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鬼在隐瞒着什么,又或者是它说谎了,其实它根本就不是周洛臣?可是这座别墅中也不存在第三个人……
程知初没有想明白,就不再去想,转身走出了画室。
他不敢在同一个位置过多停留,因为后来周洛臣明显发现他不是一直藏在某处,而是利用声音判断周洛臣在哪处,跟他兜圈子。
所以没过多久,周洛臣也不出声了,别墅陷入一片寂静,程知初现在也不知道周洛臣到底在什么地方。
现在程知初在二楼,躲在一盆巨大的盆栽后,非常小心地观察着四周。他的脚下没有明显的障碍物,所以他没有过多注意,可当他察觉到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踩上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是胶水!
发现自己抬不起脚,程知初脸色一变,实在想不到周洛臣竟然如此阴险,专门在容易藏人的地方涂上胶水,想要把他粘住。
为了避免发出脚步声,他早就把鞋放在了通风管道里,现在脚上只有一双袜子。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不是完全赤着脚,否则是皮肉被粘在上面,他就真的完全无法脱身了。
程知初马上蹲下来要脱掉袜子,动作必须很小心,否则很容易粘到手上。
可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楼梯传来,是周洛臣又从一楼上来了。
操!
饶是程知初脾气再好,在这种时候也不禁在心中问候起周洛臣全家,急得满头是汗,想要脱掉袜子,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更不能碰到盆栽的叶子,就变得格外艰难。
周洛臣走上二楼,面沉如水,唇角紧绷,心情差到了极点。
因为一直找不到男孩的踪迹,他的耐心已经告罄,他没想到男孩竟然这么聪明,还那么能忍耐,过了这么久,都没发出任何声音,一般的孩子很难做到这点。
该不会已经逃出去了?不可能,除了大门,这里没有其他出口,但大门也不是能随便打开的,必须得有他手里的钥匙才行。
尽管如此想着,可周洛臣还是忍不住怀疑男孩是不是逃走了,神色越发阴沉。
程知初蹲在盆栽后,眼看着周洛臣越来越近,可他的袜子才刚刚脱掉一只,他不由脸色惨白,紧张到几乎不能呼吸了。
“铃——铃——”
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了非常急促的门铃声,同时大门也被使劲敲响,白惜行在门外喊道:“周老师,老师!我们找到知初了!”
!
屋中的两人同时一惊,程知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会被“找到”,周洛臣面色微变,立刻折返回去匆匆下楼,要去打开屋门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趁着他离去,程知初抓紧时间把另一只袜子也脱了下来,赤着脚又躲进了一间房屋里,撑着地面急促地喘息起来。
为什么还没到两小时?怎么还不结束?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情绪也有些崩溃了,心中无比煎熬,只希望时间过得更快一些,或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此时地板上浮现出一行血字,向他宣告游戏结束了。
「两小时到了。你赢了。」
他赢了……?他从周洛臣的手里逃出来了?
是吗,原来他赢了,不用再逃了……
程知初愣了几秒,紧绷的身体蓦地放松下来,浑身一软,立刻瘫倒在地上,巨大的后怕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简直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隐隐有了想哭的感觉。
过了一会,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后有两道脚步声匆匆登上楼梯,走廊里传来屋门被接连打开的响声,来人似乎是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还没有回去?难道就算赢了游戏,他还要面对周洛臣那个变态?
程知初有些慌了,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畏缩地向后退着,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到衣柜里。
“咔嗒。”
就在这个时候,屋门被打开了,有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
黑暗的别墅中,白惜行和季云肖在房间里等待着,昏迷过去的摄影师也在之前醒了过来,绝望地坐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自从程知初上楼后,血字告诉他们不要走出这个房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楼上也十分寂静。
季云肖攥紧双手,面色苍白,下唇已经被隐隐咬出血痕,显然十分担心程知初的状况。
和他比起来,白惜行倒是相对淡然许多,沉默许久,突然轻轻说了一句:“程学弟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从这里平安地走出去。”
“对于别墅存在的鬼魂,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季云肖抿了抿唇,问道,“会不会是周洛臣周老师?”
“我不知道。”白惜行说着,目光中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讽刺,平静说道,“但我想……那不会是周老师。”
——如果周洛臣会变成厉鬼,也早就该变了,而且他肯定会被厉鬼瞬间杀死。
毕竟就是他亲手把周洛臣的尸骸埋在了这座庭院里,用那些血肉种植出娇艳的玫瑰,就一如周洛臣曾经对那些孩子做的。
更何况在堂兄杀死周洛臣的那天,他也是帮了不少忙的。
白惜行垂下眼睫,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认识程知初?他非但认识,甚至在堂兄失踪后,他还一直监控着程知初,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因为他就是堂兄画中的孩子,也是堂兄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他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堂兄会为了程知初回来,也一定就在程知初的身边。
当年还很小的程知初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遗忘了许多事,可是对于那时在别墅中发生的每一件事,他却都记得格外清楚——
“哥,你疯了?你怎么能把周老师打晕啊?”
看到周洛臣晕了过去,白惜行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堂兄:“我们还没确定程知初就是被周老师藏起来的吧,要是他不在老师这里呢,你打晕老师,之后要怎么交代啊?”
“有人看到周洛臣把一个男孩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抱出来,带进了这间别墅,这还不够吗?”
俊美的少年眸光森然,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周洛臣,毫无温度地说道:“时间也能对得上,那就是知初,是他把知初藏了起来,却并不承认,对我们说谎。”
“……”
白惜行哑口无言。的确,他们第一次过来找周老师,周老师说他不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后来他们到处打听,终于有人说好像是看到过一个男孩,却是在周老师这里。
他们对老师起了疑心,因此谎称自己找到了男孩,以此试探老师,果不其然,老师的表情有些慌乱,给他们开了门,询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还想更多试探几句,却没想到堂兄直接把老师打晕了,而且下手极重。
他从来不知道,向来冷漠的堂兄竟然会有如此可怕暴虐的一面。
“把周洛臣绑起来,堵住他的嘴,丢进房间里。”
白易忽然冷冷地说道。
“……有这个必要吗?这可是周老师啊……”
听到他的话,白惜行微微张了张嘴。今天堂兄的每个举动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感到极为陌生,仿佛从男孩出现后,他的堂兄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管他是谁,他都碰了知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