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 第195章

可为什麽要夺舍！？韩景落泪，第一次面对了永生的残酷。

抱著自己的女儿，过了很久，韩景方握住了凯瑟琳的肩膀，定定地注视著：“凯瑟琳听话，你一定要坚强，无论爹爹以後能不能在你身边，你都要开心，因为爹爹是永远爱你的。”

韩景颤著声，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就算愿意活下去，自己也摆脱不了死亡的宿命。可凯瑟琳不会，她的人生将是千千万万年的存在，是如此的漫长，说不定有一天，漫长到能将自己遗忘？

毕竟自己只是短暂的存在，不过百年，便会像宇宙中的尘埃般烟消云散。

凯瑟琳哭道：“为什麽会这麽说！？你不要我们了吗！？你不是发过誓，就算是牛郎织女天隔一方，你也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的！”

“你不爱父亲了吗！？”

韩景悲住，半响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别过了脸，望向宇宙中的亚特兰蒂斯。亚特兰蒂斯似乎从慢下的光束攻击中缓了过来，人类正在尝试拨号，虽然很不顺利，但有两个巨大的三角符号已经点亮，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爹爹？你想回到那里去？”依稀察觉到韩景的心思，凯瑟琳流露出悲伤。她指向了亚特兰蒂斯，面前的虹门在她的意识下开始旋转，瞬间爆发出沸腾的蓝芒。

“如果你真不想要我们了，我可以让爹爹离开。”

“父亲不会怪我的，其实他一直很疼我。”凯瑟琳展现出不同於人类孩子的一面，虽是悲伤落泪，却帮韩景做出了两个选择。

韩景心痛地蹙眉，知道凯瑟琳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真的不要她了。忙把女儿搂紧怀里，内心空明，自己要死也会死在这里，亚特兰蒂斯已经没有自己的任何牵绊──尤其是看见悬浮在宇宙中的星际之门被彻底激活，喷涌而出的浩瀚蓝芒将亚特兰蒂斯全部吞噬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人类分离，人类的文明将不知前往何方。

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活到了现在……

就好像被囚禁在一个遗忘的角落……

韩景坐在一个开阔的平台，古黑蓝色的金属建筑，雕刻著完美的图纹。天空流溢著一片金光，美丽的Hver似徐徐的微风在天地拂动，化作了一丝一缕的星光，很美，很美，仿佛漫天的柳絮拂过自己的脸庞。

又一次看见两轮璀璨的太阳从天空的两端缓缓升起，是八十一次，自己被囚禁在众神之城已经八十一天。

最後一次遇见Aesir，还是自己被囚禁在这里的时候，他好像没事，依旧冷漠无情，盛气凌人，连一个字都不屑开口。

韩景仰望著天空，静静地想著，脸上带著心如止水的淡漠。

他就这麽日复一日地守著日出日落，等待著死亡，很平静，只是每一天都记得异常清楚。

只有凯瑟琳出现的时候，他的眼里才会出现波动，会抱著自己的女儿，聆听女儿的述说。

渐渐地，他从女儿的口中获知，自己居住的地方就是Alteran的故土，Alcyone-Venus，传说中的众神之城。这里终年被Hver萦绕，是万物的本源，而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众神之城的核心，拥有至高的禁制。听凯瑟琳说，除非Aesir的意志，没有人能够接近这里。

众神之城，其实是由一片星系组成，最下层是宏伟辉煌的宗教神殿，接受著Ido世界无数种族的信仰虔诚。而最靠近禁制核心的区域，是神居住的地方，也就是Rune控制的禁地。那里隐藏著Rune的所有秘密，但有一点，韩景隐约猜到，这些禁地受制於自己身处的核心地方，这里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或许是Hver，主控著整个众神之城。

Rune不是万能的，他们依赖於信徒的精神力量而生，这种信仰之力能持续Hever的源源不绝，再通过众神之城，影响著每一个Rune的本源。所以说，信徒越多，对於Rune就越有利，於是Rune主张物种的繁衍，创造出更适合繁衍的双性种族。

而Aesir似乎是至高的存在，正如他曾经所言，所有的Rune都因众神之城，彻底地臣服在他的脚下。具体的缘由，凯瑟琳不知道，但凯瑟琳告诉自己，Aesir拥有至高的力量，甚至通过众神之城达到了真正的永生，如果他愿意，可以依靠本源的燃烧维持住同一个躯体。

是因为众神之城的缘故？

Aesir是众神之城的创造者，当初一定隐藏了某种野心，所以会令他的同族感到不安，起了杀意？

其中的秘密，韩景自然无法知道，也不想去问。只是时常会想到亚特兰蒂斯，不知道人类身在何方？是否安全地逃亡进宇宙的深处？

他叹了下，眉宇间有了淡淡的忧虑，忽然听见背後的响动。

“爹爹！”凯瑟琳慌乱地跑了过来，眼里满是害怕。

韩景紧张，立刻迎了过去。

“别慌，是不是做错了事？惹恼了你父亲？”韩景稳住女儿，温柔宽慰，至从夺舍以後，凯瑟琳就变得很敏感，很在意自己与Aesir的态度。

“不是。”凯瑟琳摇头，紧紧抓住韩景的手，显得异常焦虑，“父亲疼得很厉害，爹爹！我很害怕！”

“什麽！？”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收缩，韩景怔了片刻，终於反应过来。

“别怕。你慢慢说，Aesir究竟怎麽了？”

凯瑟琳红著眼道：“昨天父亲就一直很难受，但他…不准我告诉你。今天我去找他，看见父亲仍然躺在床上，很难受的样子，甚至不准我靠近！”

“我很害怕，爹爹！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过！”在凯瑟琳的意识里，自己的父亲永远都是威严的存在，像现在这样，她真的被吓坏了。

韩景的心早就沈了下来，Aesir一定是要生了，八十一天，八十一天，为什麽会拖到八十一天？这是他沈在心里的石头，如果一切正常，Aesir应该在四十五天左右就会临产，竟然整整拖了一个多月！？

是因为自己打伤了他吗！？

心控制不住地抽痛，韩景不敢多想，脑子空空的，连忙抱起了凯瑟琳。

神是没有感情的，为何自己会感到心痛？如此的心痛？

“呃……啊……”又一阵无法抗拒的阵痛上来，Aesir的思绪似被锋利的刀刃猛地割断，整个人如一张满弓般痛苦紧绷，扬起完美无瑕的容颜，双手死死攥紧了脸侧的软被。他想强忍住因无法逃脱而喧嚣全身的痛苦，却再一次崩溃，无法忍受地啜泣，声音很悲，很低，长长的银发已被汗水浸湿，散落得到处都是。

好痛！

好想逃……

想要否认这个怯弱的念头，但当阵痛退去，他颓然地倒回床上，发现自己的肚子依旧高挺圆隆，孩子始终没有下来的意思，不禁绝望，倍感凄凉。

他以为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可当自己毫无防备，惊痛地发现那人竟然打伤了自己！？他终於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好恨，好怨！

纵然如此，自己仍然下不了手，甚至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动用了大量的本源，才导致现在的痛苦不堪。

Aesir幽幽想著，恨自己为什麽会心软，自己是无情的，自己对任何人都没心软过，为什麽面对卑微的他，却做不到……？

Aesir又一次扬起头，痛苦地挺起上身用力，已经顾不得双腿屈膝大开，像卑贱的女人般令他感到耻辱。他只想孩子不要再与自己作对，为什麽生不下来，已经苦苦煎熬了三天三夜，为什麽还生不下来！？

他痛苦地哀泣，然後又在力尽之後颓然倒下。分娩的阵痛早已永无止尽，间隙的时间短得不能再短，若是普通的人类，肯定早已虚弱至极。可Aesir是神，是Rune，除非本源耗尽，神是永远不会死亡。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神智一直很清楚，每一次阵痛都会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又是如此的残忍，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只能一次又一次承受著如潮水般的剧痛折磨。

无边的痛苦再次袭来，仿佛永无止息，堕入了无间地狱……Aesir想要再次努力，但这一次阵痛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似在撕裂自己的本源，他顿时无力挣扎，摔回了床上，挺著高耸发硬的肚子，手指死死地抠住床沿，璀璨的金眸染上一层湿润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