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均
“你没有理由强迫我一起观看这种变态戏码。”卡罗尔叫道,他瞟了眼自己的兄长,男人的脸色苍白,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你这个疯子!”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从很早以前就疯了。”外星人无所谓地说道,他的目光移向了更远处,那里是广场,人类在那里搭建了一个防御台,用武器横扫过不断涌上来的僵尸,但那些东西奇形怪状的,甚至很难找到它们的头在什么位置。
“他来了。”安烈西亚说,声音轻柔,就跟神棍差不多——蓝色的光芒正在远处显现,划破了一整群挤成一块的僵尸。
伊萨向那里看去,那些粒子漂浮在半空中,几乎是他最为熟悉的一种颜色,透着属于科技的冷漠,以及某个青年的气息。他们隔得太远了,有几百英尺的距离,或许是错觉,他能看清对方的面容,那是阿萨托斯,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怪物堆里,就像所有张牙舞爪的僵尸只是摆设,而他只是一个过路的,当然他手上的剑可没闲着,每一次都会将某些东西切成两半。
那感觉有些奇怪,这位智脑的狂妄程度伊萨是清楚的,以他平时的能力,他可以在眨眼间融化一整块水泥墙,现在却没法清除路上的怪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男人收回了注意力,身旁那个外星人一副得意满满的神色,尽管一个神经病的面部表情并不能说明什么,伊萨还是开口试探道:“你动了手脚。”一个肯定句,他不信对方会忽略过去。
“为什么不呢?当讨厌的家伙就在门口晃悠,我找不出任何不骚扰他的理由。”安烈西亚笑着说道,他像指挥家似的挥动右手,那些还在袭击生者的怪物停了下来,它们转过身,不约而同的向着同一个地方涌去,那是罗曼所在的方向。
“人类自身的能力并不值得一提,很难想象,这样一群脆弱的虫子征服了大半个宇宙。”黑袍人说,他的语气平静,就像在叙述什么故事似的。“为了弥补先天的差距,他们确实干了很多事,比如投靠那群伪神,这就是为什么教宗国的产物总是邪恶得难以想象。至于帝国科学院,他们搞出的那帮生化人简直是混乱之源,而外粒子……”安烈西亚眯起眼,似乎联想到了更久前的往事。
“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安德鲁王朝的奠基人是怎么死的,那的确是个不小的秘密,我花了点功夫才找到了一个退役的老兵,他完全瞎了,四肢萎缩,连我都生出了送他上路的‘同情心’。”
“你一定很适合做狗仔队,我应该给你指一条明路,而不是让你跑到药厂工作。”卡罗尔讥讽道。
安烈西亚并没有理会,在面对某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显得格外的大度。“阿尔方斯一世,首个移植了外粒子的人类,他死在战场上。那场战争的死亡率是百分之八十,绝大多数人死在停战前的一天,确切的来说,他们死在自己的统领手里——只要持有者,以及他的智脑都失去控制权,外粒子就跟一个小型核弹差不多。”
伊萨没再听下去,阿萨托斯身旁的怪物越来越多,几乎到了堆叠成几层的地步,他几乎看不到青年的身躯,只有那些蓝光,穿透了死肉,短暂的展露出一部分,随即又被掩盖住。
“那个智脑侥幸逃了出来,它本来应该呆在梦境里的,看上去,它的跑出来的部分还不足以支撑所有的外粒子。”安烈西亚分析道,在这方面,他就跟个专家没两样,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研究罗曼。
“你并不希望自己的族群活下来。”伊萨突然说道,“你只想给报复找一个理由。”
安烈西亚侧过头,有些愤怒地瞪着伊萨,“你不该揣测我。”他冷冷地说道。
“你的星球,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思维被完全监控,那听上去糟糕透了。”伊萨说,他直视着安烈西亚,瞳仁像最坚硬的黑曜石。
“我见过很多人,他们总是嚷嚷着要给哥们报仇,然后他们杀了人,接下来的事总是出奇的一致,继续杀人,并且是没有理由的,杀戮是无法控制的。在病毒扩散以后,你完全可以离开人群,等待人类毁灭,可能只需要一两年,所有人都会死去。”
“我在宇宙里逃亡了一个世纪,那些仇恨并不会跟着一个病毒扩散而消失。”安烈西亚说,他拽着伊萨向前走了几步,离天台的边缘很近,再踏出半步,就会从摔下去。“这是个不错的观景地,我会让你看清楚的,罗曼·安德鲁,那个人躯壳是如何被我杀死的。”
那些怪物的尸体被叠加在了一起,几乎快要形成一座小山,呈现棕褐色的,还在不断扩大的山坡,阿萨托斯站在最顶端,蓝色的符文环有序的漂浮在他周身,将踏进范围内的僵尸切割成肉块。那些外粒子所组成的东西,就像符合了最完美的定律,可以毫无瑕疵的进行攻击,以及防御。
但有一件事,让人不安极了。伊萨盯着那些粒子的成像,它们在颤动,每隔数十秒,就像连接不良的显示屏。他坚信罗曼会脱离那个梦境,简直就跟信条一样,他毫不怀疑的接受这一点,一旦失去凭证,他没法想象接下来的结局。
“别着急,我会找到那个临界点的。”外星人说,在他的指令下,几个身躯庞大的变异者冲到了最前面。
风越来越大了,几乎没法睁开眼睛,伊萨感到身后的小怪物动了几下,那并不奇怪,它的翅膀又薄又大,就跟一对滑翔翼差不多,他挣开了后者的束缚,取出匕首,拽住那个小东西的翅膀,直接划开了它的脖子,整个过程不足三秒。
而安烈西亚这种反应力极差的家伙,没法躲开他的攻击,伊萨直直划开了他的胸口,虽然他清楚那不是对方的要害,这个形状都成迷的外星人,他完全没法杀了他。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拖住他,即使只有几分钟。
刀划过对方皮肤的感觉很奇怪,就像刺破了一层外壳,内里是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构造,没有骨骼,就像切开了一块面包。一些半透明的玩意儿从渗出了布料,它们很快变换了形状,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延展上去,包裹了整个武器,伊萨即时地松开手,那把匕首则被甩到了一旁。
“你想死在这吗?”安烈西亚说,他身体里的那些东西继续延展,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能看见连接在一块的神经元,它们像绳子一样,裹住了伊萨的上半身。
“你不能杀他!”卡罗尔叫道,他奋力挣扎着,然后被小怪物的次声波震在原地。
“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真遗憾,你不能跟小情人殉葬了。”伊萨听见一个声音这么说,安烈西亚没有开口,似乎是某种意识层面的玩意儿,但那并不重要。这个神经病是真的很看重卡罗尔,伊萨想,以他锱铢必报的个性来讲,没有把自己就地杀死简直就是奇迹。
“我们得离开这了。”安烈西亚说,他不再去看那片战场。
伊萨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那些外粒子的范围越来越大,一会消失在空气里,下一秒有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并不那么稳定。他被某个家伙强行拖着向后走去,力度大得惊人。
两个人类被压到了一个直升机前面,那东西是军用的,并且被保存的很好,一直停留在帆布下面。
“别这么瞪着我,卡罗尔。”安烈西亚说,他最后一个走上去,这架飞机似乎不需要驾驶员,在下一刻便发动了。“这并不会损坏你的过家家游戏,只要我催眠了克里斯先生,他就不会记得任何事,噢,当然,只有他的宝贝弟弟。”
第82章 Day 82
两个人类都没理会他,只有一个小怪物在外头悲鸣着,它被安烈西亚遗弃在了外头,可怜兮兮地拍打着翅膀,忠心极了——伊萨恨不得给它一枪,那个玩意儿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包括罗曼所在的那片区域。
他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那些液体和固体的中间产物相当的牢固,它们从外星人的身体里脱落,完全附着在了男人身上,黏腻得让人浑身发麻,伊萨尝试着动了动身体,那些东西越缠越紧了。
“安静点……”安烈西亚说,他关于威胁恐吓的下半截台词被打断了——那是一阵猛烈的冲击波,从正下方传来,整个飞机都开始向一边偏移。
伊萨摔在了门板上,那堆黏糊糊的东西显然不包括安全带的功能,他忘记了肩膀上的疼痛,只是透过那层强化玻璃,向外望去,那些蓝色的粒子无所不在,几乎充斥了整个空间,并且高速的移动着,带着无可阻挡的意味,它们甚至穿过了飞机的甲板,将那种冰冷气息带了进来。
一部分粒子落在伊萨的脸上,那是种很难忽略的感受,就好像那些东西在刺探什么一样,不停的颤动着,而它们的源头,那片由尸体组成的垃圾山,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那些纯蓝色的火焰直直的划破空气,那些怪物被困在里头,变成越来越小的焦黑硬块。
他不清楚罗曼在哪儿,太远了,而那些唯一可以证明对方存在的东西还在扩散,这场大火几乎覆盖了半个工厂,尽管它们漂亮极了,连燃烧后的烟雾都不存在,就像末日里最后一场狂欢,极尽地虚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被火焰吞噬殆尽,变成比灰烬更微小的东西。
然而他依旧盯着地面,仿佛那块地方能在下一刻变成花圃,伊萨没放过任何道路,房屋,以及每一个人,简直愚蠢得要命,伊萨想,然而他确实发现了一点东西,尽管被缩小了无数倍,某些人还是在下头活蹦乱跳,在他们几尺以外的地方,就是那些被烧得一干二净的僵尸,那些火焰就像带着某些属性似的,那是种与死亡完全对立的特质。
死亡……男人试图转过身,那并不容易,飞机一直颠簸着,而他只有一双腿可以移动。“卡罗尔?”他叫道,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机翼旋转的声音,男人奋力的支起身,他恨不得那些火焰能蔓延过来,把身上的束缚一起毁掉。“卡罗尔,你怎么样了……”他着急地问道。
“我在这呢,”年轻人说,他就坐在原处,裹着宽松的黑外套、“你看见什么了吗?”他问,语气平静,连对某个外星人的热嘲楞讽都消失了。
那些火焰会杀了你,伊萨没能把话说出口,他把视线停留在青年的手上,那里是纸一般的白色,一些细小的经脉血管显露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肤内层爆裂,然后那些深色的纹路开始蔓延。
卡罗尔将手插进了口袋,他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只是一些负面效果罢了,我没有感觉的。”
“他在撒谎。”另一头的外星人说,他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中,“这轮是我输了,那个电脑,它找到了一个漏洞,它将外粒子组合成和病毒呈镜面的结构,就像吞噬体一样。”
“你在指什么?”伊萨冷冷地问道,他头一次希望某个病毒能停留下来,虽然它们的生命力一向让人叹服。
“他会死,并且只是时间问题。”安烈西亚说,他伸出手,那些缠绕在伊萨身上的玩意儿瞬间掉落在地上。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解开一个想杀了自己的敌人的绳索。伊萨没有去考究那个理由,那个非人类的脸上,带着某种被称之为‘哀伤’的神情,尽管不清楚一个神经病的思路,伊萨想,但他没有权利指责这个。
“好吧,你们现在都当我死了。”卡罗尔靠在椅背上,他侧着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嘿,我还没有虚弱到这个地步,我自己可以系安全带。”他在嘴里嚷嚷道,任由伊萨捆上了那条带子。
“说起来,我们一直没能好好聊天。”为了避免冷场,年轻人继续说道,他清楚伊萨的个性,并且深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对方,那是深入血缘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上帝给每个人的不同的礼物。在这种时候,他的兄长什么也不会说,他一直这样,卡罗尔怀疑,即使一把枪对在他的脑门上,他还会是那副一声不吭的模样。
“我知道。”伊萨说,他从卡罗尔的衣兜里取出一个烟盒,黑色包装,是个老品牌,他以前最喜欢摆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