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z
或许琴宿有种温润可靠的气息,千灯哭着哭着便眼睛红肿,胸腔闷痛,琴宿捏捏她的后颈,千灯头一歪,被琴宿抱回塌上,他打盆水,拧了毛巾盖在她双眼上,以免醒来头疼眼痛。
锺离道坐在牆垣上,见琴宿走出落缤殿道:"千灯还好吧?"
琴宿打着:“还好,哭出来就好些了,她很坚强,慢慢就会没事了。"
锺离道看着天边翠峯,一隻凤蝶上下晃动,在他耳边打转,手指摩擦着上穷剑柄道:"茫茫人世,暮蔼千山,要心志坚强,要不退初心,谈何容易呢!"
琴宿坐在他旁边,仙骨剔除,放鬆后,一阵阵疼痛随着脉搏跳动,忽强忽弱,他闭上眼靠在锺离道肩上,昏沉的睡下。
锺离道扶着他的肩膀,让琴宿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他动作小心的避开后脑勺伤口跟肋骨的新伤。
锺离道低头凝视他,琴宿熟睡的脸庞,泛着一层柔光,不管多麽强大的阳光,都只是在琴宿身边勾勒一股温和的气息,雪白道袍,缝补的线头没收好,锺离道伸手将袖口的线摘掉。
指尖一遍一遍画着他的眼眉,印在眼眸,刻在心尖。
锺离道暗自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放任琴宿伤害自己了,以后说甚麽也不会妥协,绝对不会!
锺离道顺着他的髮丝,忍不住俯身吻上琴宿的额头,又做贼心虚的抬头四处张望,脸上发烫的假装没事。
人魔殊途,他的父亲母亲就是最好血淋淋案例,人魔尚且不得同归,更何况仙魔本就对立,简直比夜繁女帝跟锺离年还要更糟。
锺离道望着天空,白云蓝天,蝶舞花香,如果这样走下去,是否能同去同归?
一阵无语的静默,琴宿抿唇,放在腹部的掌心抓紧锺离道的手指,他拇指腹摩擦对方的指尖,抚慰着那好梦正酣的曾经仙人。
☆、十五、剑鸣九天郎英杰
尧泽一脚支在塌了一半的阶梯上,叼着狗尾草转着善化,看到千灯走出来,笑道:"妳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搞甚麽?"
千灯不想回忆自己抱着琴宿痛哭失态幼稚的模样,挥手道:"没事,我睡一下便好,道长跟锺离呢?"
尧泽舌尖抵着草根,狗尾巴上下晃动,道:"受了这麽重的伤,八成在附近休息吧!"
千灯心尖抽一下,尧泽自知话裡有误,改口道:"他不是后脑勺给嗑出一个洞,都已经是没心眼的人,别撞的更傻才好。"
千灯正在斟酌用词,天上云卷破散,棉絮被剑风打出层层叠叠,还没看清甚麽状况,一个人影从上空直直坠落。
影子从上而下,越来越大。
尧泽跟千灯对视一眼。
接还是不接?我是想看他摔成肉酱的样子,别淌浑水了。
接还是不接?接了八成搅没完,不接,这傢伙要摔成猪肉馅饼。
两人满脑子想法分析,琢磨着,那人身子瘫软貌似晕过去了,好在此刻一阵银光冲出,箭身撞在坠落人的背嵴,缓冲了速度,琴宿翻身踩着牆垣跃上空中,一手提着那人的衣襟落下。
锺离道抬眼看到天上莫约七八名黑衣金篆蝠纹的男子御剑盘旋,草木被旋风阵阵,落叶萧萧,他们似乎注意到锺离道目光不善,便调转剑气离开碉堡上方。
琴宿鬆开掉下来的青年,那青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吓了在旁边帮忙切脉看伤势的千灯一跳。
那青年瞪大眼睛,环顾四周提高音量道:"我是谁我在哪?"
琴宿在锺离道走近时,听到他一阵若有似无的轻笑,随着他睫毛颤动,道:"百年浮生不知命,回首仙程梦成空。"
琴宿询问似的看着锺离道,对方回望时带着笑意,伸手碰碰他指尖。
锺离道走近看看他,歪头道:"阁下不是九鹏剑郎英杰么?怎麽被黑蝠派的人从天上丢下来了呢?"
这个青年浓眉大眼,神采奕奕,浅褐的眸子,棕髮梳的整齐,高马尾用黑带竖起,一身粗布劲装左肩披着皮革甲冑,胸前皮带穿过腋下,繫在铁环上是铁灰的半边披风,腰间一柄长剑刻着"九鹏"。
郎英杰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看到锺离道跳起来指着他道:"江东候仙府小庄主!"
接着又看看琴宿,锺离道摆手道:"这是琴道长,幸亏他刚刚接住你,不然你早摔扁了,这是万家堡寻夜刀千灯,这位是庐山冯门尧泽。"
千灯拍拍手站起身,尧泽歪在树干边上斜视看他。
琴宿打着:"这位郎英杰小友是你旧识?"
锺离道还未开口,郎英杰插嘴道:"可不是吗!当年歌仙桥天江被巨鲸翻江倒海,是小庄主帮忙才平定,我家就是那时候给淹了。"
他上下不遮掩好奇心的打量琴宿道:"长的挺仙啊,你是哑巴啊?"
这种问法跟语气很不客气,在座等人均明白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往,想到什麽说甚麽,即使如此这种方式提问还是会让一般人不舒服。
不过琴宿老早习惯各种各样调侃侮辱,他一向是雷打不动的极好耐心。
琴宿打着:"是的。"
郎英杰哈哈大笑,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像个孩子般指着琴宿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水云宗那个临时工蠢宿啊?要救人结果自己剑法太烂被砍伤,好蠢!"
锺离道抬眉看着他,道:"你口中的蠢宿刚刚救你一命,你就是这样表达谢意的吗?我的郎兄。"
尧泽见锺离道仍是礼仪周到,暗骂一声做作夹枪带棒道:"你想不想再被丢上天飞高高,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郎英杰奇怪道:"你们干嘛不高兴的样子,天圆地方镜上面的天下频道都把蠢宿当作二货的代名词了,又不是我先起头的。"
这个人还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完全不会看人脸色。
千灯眼看场面又要歪楼了,琴道长的凭君传语式都救不回这两受一直互掐的场面,她见识过九鹏剑的威力,要是打起来可没人能阻止。
千灯连忙假装好奇,其实一点都不在意的问道:"黑蝠派做甚把你仍下来?"
尧泽见对方气势磅礡的样子,看了颇不顺眼靠在旁边桦树边道:"你到底是谁啊?不自报身家,太失礼了吧!"
郎英杰仰头,一副桀傲壮阔道:"我是天宵派莲潭潭主楼璟翔仙尊门下首徒,九鹏剑郎英杰!大名鼎鼎的古今悲客楼璟翔便是我师父,你们一定听过师尊他的名号。"
千灯道:"古今悲客楼璟翔......不是那个......"
尧泽嘁了一声,把落在眼前的髮丝顺到脑后道:"什麽啊,讲这麽好听,不就是那个厌世师尊!"
楼璟翔何许人也?
天宵派掌门阙玉英有两个师弟,二师弟莲潭潭主楼璟翔,人称厌世尊师,长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灰眸玉面,偏生好看的人多半有病,楼璟翔喜欢在黄昏对着莲潭静坐,好似天地只剩下他一人。
不过背景仍然很多弟子来来去去的给伙房送食材,给药房送药草,给丹房送仙果,马车跟一堆路人进进出出房门,磅磅的关门声,达达达马蹄声,互相讨论每日菜色的交谈声,吵的要命。
这个画面看起来很突兀,不过楼璟翔很泰然处之,他总是能两袖清风不问周遭事,任凭夕阳的馀晖打落喧嚣,黄昏的寂寥淹没潭水。
楼璟翔潭主偶尔会授课,他总是轻飘飘的经过弟子身边,不知道讲到什麽,浮现一脸厌世,带着随时想横剑自刎的灰眸,悲伤道:"苦多乐少,不如早死。"
然后自己常常翘课,不,应该说是翘掉自己的课,让几百个弟子习以为常的自习,要是汇报给楚阁主,大概科目会立马变成跑山门一百圈,来回长泳莲潭两百次,整齐校服扛着八十斤的陨铁,顶着配剑,一路左右换腿跳后山山路来回三百次,而且要一路喊着"天地为炉!"后面是长到没人记得起来的各种口号。
当潭主闹失踪,莲潭弟子们都心照不宣的自习,非常自动自发乖巧纯良。
结果在楼潭主完全不授课的情况下,莲潭弟子们的学科平均比剑阁还高,很多门外弟子都不知道怎麽在完全没师尊的指导下,让学习效果突飞勐近,堪称天宵派奇蹟之一。
楼璟翔这个人几百年没个影,喜欢四处奔波,寻访极地,是个只知其名不知其影的个性,在天宵派的莲潭栽种各种水生奇花仙草,四周灵气丰沛,潭主本人常年不在门派,而莲潭本身是门派炼製丹药、提供食材的源头,这些事宜本由郎英杰管理,后来郎英杰家被巨鲸淹了他便下山开始寻找使作俑者。
掌门的三师弟,是扬名四海,威震九州的剑阁阁主楚子敬,个性孤高冷闢,难以捉摸,眼神总是带着不明究理的鄙视,天问九歌两柄仙剑斩杀无数妖邪精怪,楚阁主守时守纪律,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
天地为炉楚子敬,古今悲客楼璟翔。
这是一开始他们俩师兄弟的称号。
风雨无阻杀魔狂,厌世师尊楼璟翔。
这是近年被逃出剑阁的弟子跟各仙们小辈私下取的称号。
不过郎英杰的配剑九鹏并非从剑阁取得,而是楼璟翔所赠,郎英杰个性耿直执着,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并不喜欢剑阁那种乖张过于严肃守纪律的地方,导致郎英杰几乎不和剑阁的人打交道。
最重要的事,这个郎英杰是出了名的敬爱师父,敬爱的如痴如狂。
郎英杰挺胸,直言道:"我有一个任务,我要找到师父,他被黑蝠派的人抓走了。"
千灯跟尧泽对视一眼,他们对于楼璟翔这个完全像是门派传说的潭主表示非常质疑。
尧泽道:"都传闻那潭主不见几百年了,八成挂在哪裡,一死到水底,凉透半边天了吧!"
千灯道:"嗯,以前还有人说潭主不会是杜撰出来凑人数的,比竟很多门派啦、国家战争之类的,宗主啊都是三尊、三公的,喊起来比较有气势嘛,你别太执着了。"
郎英杰脸一沉,不高兴的喝道:"你们什麽意思?我师父才没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休要在这裡信口雌黄,当心我不客气。"
琴宿站到他们中间,打着:"他们是开玩笑的,不用在意,能请小友能告知为何楼潭主被黑蝠派抓住?而你又为何被丢下来?若有需要帮助,但说无妨。"
郎英杰接过琴宿递来的水壶,仰头喝光,才愤愤不平的解释。
黑蝠派位于幽州,是个颇为争议的门派,要是有人谈起当今修真玄门,西北天宵派,南方庐山冯门,丹阳坛,水云宗,江东候仙府都是吓吓有名,可这黑蝠派是很久以前,南疆一批练蛊与支持东沙魔族的□□人士合力佔据幽州,扩展势力,演变成今日的黑蝠派。
裡面龙蛇杂处甚至远到苇原神州跟蓬莱仙岛的修真人,还有东沙魔族的高阶族长,很多仙门子弟都把黑蝠派当作下贱之人与邪魔歪道聚集之地,羞于为伍。
郎英杰在十三岁时,巨鲸出现在天江口附近的僕镇,击杀不少船舶,后来连附近的民房都被大水波及,连续三年越来越严重,一开始有一些云游道人会帮忙,不过抓不着巨鲸,反而触怒对方招致更大的灾祸,来者也只能摸摸鼻子闪人。
没人不知道巨鲸甚麽来头,只是猜测是暴雨后从东海游进来的,只是巨鲸神出鬼没,狡猾多疑,不会轻易中招,甚至迫坏仙网,将民众尸骸咬碎丢在岸上,公然挑衅来抓捕牠的道人,这下更没人敢去招惹牠了。
郎英杰是从小被送入天宵派莲潭潭主楼璟翔门下,他对此十分愤怒,无法忍受自己父母遭受巨鲸残害,周遭百姓却得过且过,个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完全不想得罪魔物,只求自己不要身陷其害。
郎英杰请命下山,一路奔波三个月日夜赶路,中间还惩治不少抢匪恶霸耽误时辰,他到天江时才发现一件很严重之事。
他不会游水。
他如此后知后觉,智商也实着令人堪忧了。
郎英杰到处请人带他到江心,当然没人会理他,他非常愤怒跟那边的百姓吵起来。
郎英杰直来直往的个性,不加修饰的指着镇长大骂:"你们这些人怎麽能放纵巨鲸作恶,完全置之不理!?我特地从天宵派赶来!只是要请你们派一个船夫送我到江心,我会自己想办法引他出海!"
镇长跟一狗票大妈大叔大婶吵吵闹闹道:"甚麽办法?你有什麽办法倒是说啊?凭甚麽我们要派人去送死?"
"天宵派管太多了吧?这又不是你们天宵派的地界!"
"郎英杰,你没事干么,你要来给你爹娘整后世我不管,但少把天宵派那套带来这裡!"
"你们这种人都是毫无作为,什麽都搞不定,巨鲸现在至少不会上岸杀人,要是你们治不了牠,你甩手走的轻鬆,惹怒牠倒楣的还不是我们!?我家都被淹成茶泡饭了,我感觉现在就是大米,完全无地容身。"
"英杰你不要多事了,就你这智商也想不到什麽好办法,要是真要处理,怎麽不让楚阁主来?"
几个年轻人哀嚎低声道:"得了吧!楚阁主来更惨,看到他都要喊口号,不然就要交互跳一百下,巨鲸没死,我先被他□□,还是不要看到他比较好。"
郎英杰满心热血来帮忙,却没想到被家乡的居民中伤,他们害怕遭受到更剧烈的反扑完全不想除恶,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小利,将大义当作放屁,还指着自己鼻樑抱怨自己多事!
众人烦躁的挥手,扭曲的鼻子、犹如金鱼开合的嘴唇,留着汗的后颈,空气中充满汗酸味跟腐烂厨馀的味道。
空气彷若抽离,每个丑陋的面孔不断扭曲,皱巴巴的吼叫谩骂。
郎英杰心脏咚咚的跳动,他眼神游移在每个陌生却好像认识的居民脸上。
啪!
郎英杰一拍剑鞘怒道:"行!你们不想处理,可以!我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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