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一了
孟惜安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 看着星渊郑重地说:“星渊,我们没有必要吵架。你突然告诉这些事情, 至少应该给我一点事情调查。还有, 你已经躲了我一年了, 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见面, 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吗?”
星渊愤怒地翻了个大白眼, 说:“我不躲起来, 等着被你大哥追杀吗!”
孟惜安眉头深锁,道:“你们之间一直有误会, 我们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星渊冷冷地看着他,说:“不必了, 你不信任我, 我也不会信任你的。陆湘和思君是我的朋友,我会自己去救他们, 我才不会指望你!”
“星渊, 你要做什么?”孟惜安有点着急,突然上前一步, 抓住了星渊的手。
星渊恼羞成怒,用力挣脱,但孟惜安抓得特别紧, 星渊挣脱不开, 顿时更为恼怒, 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抓着我是不是想非礼我?赶紧放开我, 否则我吐你一脸口水!”
孟惜安被星渊给闹得头疼,但仍然不敢放开他,只是严肃地说:“若是我放开你,你是不是又要躲起来不让我找到?”
星渊一边手舞足蹈地挣扎,一边没头没脑地乱骂道:“我凭什么要让你找到,你谁啊你!”
孟惜安无可奈何,只得用力拉着星渊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扯,星渊身体被禁锢住,没办法再折腾,嘴里的乱骂却始终没有停住。
孟惜安放软声调,道:“星渊,我们能不能不闹了?”
正当此时,孟氏庄园突然响起了弟子们的喧闹,孟惜安回头,依稀听到有弟子们在喊着“抓贼”“保护掌门师兄”。
“长兄!”孟惜安立刻慌张地喊了一声,这时候他突然发现星渊安静了,孟惜安怔楞了片刻,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星渊。
星渊心中闪过一丝愧意。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分毫,仍然嘴硬地说:“我说了我只是来偷东西的,孟承颜的命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才不会费心思伤害他!”
“星渊,你究竟想……”
嫌远没有给孟惜安说完话的机会,在孟惜安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他突然伸出一根花根,朝着孟惜安狠狠地抽了过去。
星渊知道自己和孟惜安的差距,若是他要躲,星渊根本不可能伤他分毫。
但孟惜安依然没有躲,并且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星渊,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鞭,衣衫被花根给抽破,手臂上迅速就出现了一条红痕。
这个结果星渊早就料想到了,于是扬起花根再抽了过去,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这一顿没头没脑的暴打简直要把孟惜安给气疯了,可他又不敢对星渊动手,只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伤到了他。
而庄园来的声响也越来越混乱,孟惜安心里担心长兄,实在是进退维谷,片刻后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绳子,星渊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被孟惜安抓着手臂迅速地缠绕了上去。
绳子绕在手腕上之后,闪了一下光,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星渊大概能猜到这东西的作用是什么——戴上以后,孟惜安就能随时掌握自己的踪迹。
果然如星渊所想,孟惜安放开了他,而后说:“我暂且没有时间管你,不过你别想再跑,以前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都必须要说个清楚。”
星渊倒退了一大步,怒气冲冲地看着孟惜安,道:“说你个大头鬼!”
言罢星渊立即转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孟惜安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继而也转身,飞快地赶往孟氏庄园的方向。
*
一刻也没有停歇地飞过了一座山头,到了和陆小鸡陆小菇约定好的地方,星渊才终于停下来,不停地大喘气。
心里的紧张和慌乱,现在都还没能缓过来。
还以为这么久没有见,自己早就从过去走出来了,即使要和他对峙,自己一定能很好地控制住情绪。
谁知再见依然是心绪难平。
回想起刚才和他见面的场景,星渊还是觉得心酸。尤其是抽他那几下的时候,星渊自己也难过得不行。
这点难过算什么呢?星渊吸了吸鼻子,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点难过比不上朋友的性命,所以我必须下狠手,要尽可能地分散孟惜安的注意力。
但还是有些忍不了的后悔。
明知道他不会躲,或许不应该下那么重的手。
星渊眼眶泛红,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撒癔症,直到“唧唧”“菇菇”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给拉回。
“你们……你们回来了!”星渊连忙回神,四下瞧了瞧,道,“你们在哪儿呢?”
陆小鸡和陆小菇这才从黄豆大的乾坤袋里跳出来,又变成了正常大小。
星渊赶紧蹲下来,问道:“东西应该偷到了吧?只要孟惜安不在,那些草包应该是不可能发现你们的。”
陆小鸡连忙“唧唧”地叫唤了一阵,告诉星渊,虽然撤退的时候有一点小小的阻碍,但还算是很成功,顺利地在孟承颜身上偷到了钥匙。
星渊分别摸了摸这两只的脑袋,陆小鸡眼尖,发现了星渊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绳子,便奇怪地抓住看。
星渊有些支吾地说:“没什么……就是……嗯……你能咬断吗?”
陆小鸡立刻上嘴试了试,而后摇摇头,表示实在是咬不断。
“没事的,不管这个。要是偷到就好。”星渊声色万分紧张,将右手往背后藏了藏,而后说:“偷钥匙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绕过那个河妖……到时候若是孟承颜带着其他弟子来阻止我们就麻烦了。还有……还有孟惜安……如果是他的话,我们更打不过。”
陆小鸡和陆小菇都急了,又慌张地乱叫起来。
“没办法,只能拼命。陆湘和思君都不是轻易认命的人,他们在里面肯定也会努力的,所以我们在外面也要努力。只是思君受了那么重的伤,那里面又那么黑,他们肯定很艰难,我们不能耽搁太久。”星渊神色十分沉重,伸出一只手握成拳,严肃地说,“认识大家我真的很高兴,这次也一起拼命吧。要是能活下来,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要死不幸死了……额……我们就是最好的死朋友了。”
陆小鸡和陆小菇也严肃地点头,三只大小不同的拳头轻轻地撞在了一起,在这月色下许下了朋友间最诚挚的誓言。
*
而此时,孟惜安也刚好赶回了孟氏庄园,到了孟承颜的房间。
孟承颜已经醒了过来,但仍然很虚弱,靠着床头不停地喘气,身边围了一群神色慌张的弟子,还有大夫。
因为愤怒,孟承颜的身体都在微微地发颤,但他向来是儒雅温和,即使是愤怒也依然十分克制。
有一弟子愧疚地道:“掌门师兄,是我们疏忽了……可我们也没有想到,居然有妖邪敢闯进你的房间来偷东西……那小妖也太邪门了,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我们都没有看见……”
孟承颜仰着头,疲惫地说:“罢了,别说是你们,分明在我的身上偷的东西,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孟惜安定了定神,走到床边问道:“长兄没有被伤到吧?其他师弟们呢?”
孟承颜摇摇头,道:“人都没事。”
说着孟承颜便注意到了孟惜安身上好几处衣裳都破了,立刻又问道:“你衣裳怎么破了?怎么回事?”
孟惜安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没什么,树枝挂到的,不用在意。长兄这里比较要紧,闯进来的小妖,抓到了吗?”
几名弟子摇头,愧疚地说:“没有,让他跑掉了。”
孟惜安又问:“那丢了什么东西?”
孟承颜低头,没看孟惜安的脸,轻声说:“就是些寻常的丹药。有些不知死活的小妖,总是想冒险来孟氏偷丹药提升修为,不必管他们。若是下次再犯,抓到一并处理吧。”
孟惜安想继续问,孟承颜却道:“惜安,你方才去哪里了?若是有你在,也不至于被那小妖跑掉。”
孟惜安道:“方才回房休息了,实在是太累,就没注意到长兄这边的动静,实在是惜安的不是,让长兄受累了。”
孟承颜温和地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
一阵沉默。大夫继续给孟承颜诊治,孟惜安就在一边看着。
他们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可面对对方,却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问,继续试探。
这是他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隔阂。
孟惜安心中很不好受,一直想着星渊刚才说的话。
本来,对思君和陆湘的失踪,他的心里就有很多的疑惑,听了星渊的话,再看孟承颜现在的表现,孟惜安的猜测就更多了。
大夫再给孟承颜喂了一次药,而后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只剩这兄弟二人单独相处。
孟惜安沉默地扶着孟惜安躺下歇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满是焦躁。没等到一会儿,孟惜安实在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对着孟承颜郑重地行礼,道:“长兄,惜安有错。”
孟承颜神色一变,盯着孟惜安道:“你有什么错?”
第90章 势如破竹15
孟惜安仍旧躬身, 继续说:“长兄教导惜安, 内不欺己,外不欺人, 上不欺天, 君子所以慎独。可方才, 惜安对长兄说谎了。”
孟承颜的脸又白了几分, 缓了缓才继续慢慢地说:“这些……这些你心中有数就好, 不必太过刻板, 凡是需讲变通。人生在世,哪能一生都不说一字虚言?再说, 有时候,说谎也可能是出于善意, 是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你若有什么错处, 长兄能理解你,也能包容你, 毕竟我们是亲兄弟, 是外人比不了的。所以,你一定也能理解长兄。”
孟惜安抬起头, 看着孟承颜,认真地道:“自然,我与长兄血浓于水, 我做错了什么, 便也不必对长兄隐瞒, 因为我知道长兄会容我。若是我们交换, 我也会包容长兄。”
这不肯罢休的态度让孟承颜更为慌张,他目光闪烁,彻底躲开了孟惜安的目光,支吾地道:“有什么,明日再说吧,今日我已经累了,想要歇息了。”
可孟惜安并未后退,他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回退,仍然恭敬地躬着身子站在孟承颜的床边,用沉默表述了他的坚决。
孟承颜忍了又忍,实在是没有忍住身体的颤抖,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性子,他这么坚决,不对他说实话,这事就罢休不了。
可这个傻弟弟,实话有那么重要吗?真相有那么重要吗?比起孟氏的百年基业,这些算什么?比起他们兄弟二人,旁人的性命又算什么!
丢失了阵法的钥匙,他已经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这时候孟惜安还要来给他找事,完全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只觉得愤怒!
为了维护这个傻弟弟和孟氏,他做出的牺牲,美人能理解!
孟承颜突然就装不下去了,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狠狠地盯着孟惜安,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虚弱?
“长兄……”孟惜错愕地瞪大眼睛,缓缓道,“长兄没有受伤……”
孟承颜愤怒地颤抖道:“是那个花妖吧?你见过他了?”
孟惜安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平静,说:“是,星渊回来了,我和他见面了。”
孟承颜咬牙切齿地大骂道:“又是那个妖孽!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还要和他见面!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妖,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孟惜安沉沉地道:“长兄,你别那么说他。”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我早就应该杀了他!”孟承颜指着孟惜安的鼻子继续骂,“为了那么一个低贱的妖孽,你就在这里质问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可是天下闻名的孟氏二公子!若是让人知道,你和一个低贱的妖孽牵扯不清,旁人会怎么看你?你以后,如何在这天下立足!”
孟承颜肃然道:“我只遵循本心,天下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情?”
孟承颜气到极点,竟然是笑了出来,继而道:“好啊……好……好一个遵循本心!那我问你,十三年前,父亲和母亲接连陨落,孟氏内忧外患,是谁撑起了孟氏?你从小身子羸弱,大夫都说你这一生都注定不能修道,是谁从未放弃,辛辛苦苦照料你?又是谁,为了你这劳什子的病,爬上天山给你采药,落得一身伤痛,这一辈子都注定修为平平!你如今身强体健,排到了天师榜前十,究竟是谁,用命给你换来的这一切!”
孟惜安再次郑重地行礼道:“皆是长兄。”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长兄。”孟承颜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惜安道,“若不是我这个长兄劳心劳力十数年,你如何能得这‘遵循本心’!”
孟惜安顿了顿,突然跪下对着孟承颜行了个大礼,额头用力撞在了石砖上,那沉闷的声响让孟承颜都怔住了。
孟惜安没有再站起来,依然以额头贴着冰冷的石砖,一字一顿地道:“长兄的大恩,惜安此生无以为报,即使是豁出这条命,惜安也会护长兄周全。若是有来生,惜安也愿为长兄做牛做马。”
孟承颜低头,看着孟惜安的头顶,一时无言,心中一片悲凉。
半晌,孟惜安的声音再次传出。
“长兄,可惜安只想求一个真相。”
孟承颜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苦笑着摇头道:“真相……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