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崎渠
“师尊有事瞒我。”他这般笃定。
仙宫翎微顿,却是没再出言否认,他又抬步向前,走之时道了声:
“要跟就跟上。”
月离弦不迟疑的亦步亦趋,步履跟打了胜仗一般意气。
阡渡教那些人处置还没下来,现在仍旧紧迫,现下留在抵溪的修士却比想象中要少,看来阡渡教的人并未被收押在这里。
待他们在此地问了人方向之后,终是寻到了瑰柏,后者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在分辨草木根茎,不时还探手拭去挑挑捡捡,拔叶子也拔的起劲,好像自己待的不是什么交战要地,而是种花种草的游园。
人都近到瑰柏身前,他还是盯着手上之物什目不转睛。
仙宫翎也有点习惯了,随意打量了一眼他手上摆弄的东西。往常瑰柏在侍花种草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尤其不喜人稍长些时间注意的目光,但这时候就算一直盯着他人看,他也不会去留意的。
这时,又有一人从屋内信步而出,月离弦眸光霎时锐冷起来,心里一根弦不由绷紧,自那个似是而非的梦之后,对这人更是充满敌意。
宫离弦是异界元之人,若是看成平行空间,亦或是“上一世”,在那一世,仙宫翎早就收了苏长明做弟子,却把自己留到了外门。
只要有他在一天,这种事永远也不可能发生。
月离弦的敌意的眼神都能飞出冰渣子,他又不禁想:若是上一世真那么发生了,为什么这一世却完全不同了?
【我也想知道。】宫离弦一直留意着,唯一一次,他们心绪相差不多。
———【这人真是碍眼。】
苏长明自是对这些全然不觉,他看向仙宫翎,温声道:
“他已是那样一上午了,如今前辈过来,想是会快些,前辈不妨在屋内稍歇片刻。”
仙宫翎颔首,苏长明便退开一步让礼,似是不曾看见月离弦走过之时飞来的眼刀。
他处事这般风度,待人又及周全,换个人怕是要忍不住自惭形秽,而月离弦只有敌意。
第一眼就看不顺眼,很难说是不是一路人。
又过不久,瑰柏终于从他的世界走出,他进了屋子,径直朝仙宫翎问道:
“要我帮忙?人在何处?”
“不是为此事。”
“那是何事?”瑰柏不解。
“药老要你回去。”
瑰柏无甚反应,俨然一副耳旁风的样子:“嗯,他老人家传了简讯过来。”
瑰柏早先并非自愿过来的,他不太喜欢出门,可到了这里之后,发现此处近乎荒郊野岭,地处潮湿,蛇虫类甚多,植株更是数不胜数,偶尔还能觅到些他从未见过的,可称宝藏,他便是不愿意走了。
仙宫翎只得道:“尽早回去,药老若是派人抓你,我可不管了。”
他又问:“阡渡教的那些人被关到了哪里?”
“正是梅界庄。”一旁的苏长明出声为他解惑,“那处地牢之下,大多是后赶来的道友在那处看守着,等候命令。”
仙宫翎稍加思索,“近来可有异动?”
苏长明摇头:“不曾,也没听说什么风声。”
月离弦适时出言打断他们对谈:“瑰柏师叔,我有一事请问。”
仙宫翎知道他要问什么,瞥他一眼。
月离弦果然把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他递过去,道:“师叔可识得这是什么?”
苍白指间将那物捏起,扫一眼便道:“玉女。比普通的要大些,凡界亦有型稍类似的。”
他又捏着那壳子观量几分:“形态成熟了,形体却不协调,也不算多有奇怪,这物怎么了?”
仙宫翎顿了片刻,终是道:
“我好像着蛊了。”
霎时,屋内气氛冷了十个度。
月离弦腾然站起,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跟上次一样,除了未愈合的内伤,如何也探不到其他了。
他脸色微沉,“师尊要徒儿诚挚,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
仙宫翎挣开他手。“我并不确定,那日我蓄力反击,不知道那虫子有未被灼死,回来之后无何感觉。”
瑰柏又把那壳翻了个面,刻下形貌,他把那物又放回盒中,眸里俱是不然,“这种事是也是能轻下判断的?待能察觉出来一切都晚,休要以为这小虫拿不了你。”
仙宫翎默许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
仙宫翎这次不敢看月离弦什么神情了:“……好像是拿离弦的血喂成的。”
“心血?”
“……她这么说。”
月离弦猛然想起一次,他确实有作为交换,被取了一滴心头血出来。
正是他去蛶玖阁,要去寻师尊的那次,取他血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还认识师尊。
那时跟师尊一同在瘴林的还有季敷湘,师尊说她可能被个魔修夺舍了去,季敷湘这人从此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样。
——敷罗。
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字条上清隽的字,似是能把这一切串起。
魔修,那个女人也似是个魔修。
他不在意自己如何,轻易便交了心血,那种情况下若是要他交上一魄,月离弦怕是也会咬牙同意了去。
是他自己的事,他以为不会跟师尊扯上关系的。如今师尊说什么?蛊虫就是用那滴他不在意的血喂的?
这简直就像是在告诉他,这些都是他促成的一样,哪怕作俑者不是他,也总要跟他脱不了干系。
瑰柏连唤了几声,才唤月离弦回神。
“给我滴血。”
月离弦听到了,机械似的一指点上胸口。
仙宫翎拦住他:“离弦,随便哪处就好。”
月离弦又用指间划破指腹,他对自己下手极狠,本是几滴血的事,他豁然用力划出个大口子,衬着细嫩的皮肉,刺目极了。
仙宫翎不禁皱眉,抿起唇来,抬手为他止血愈合了。
瑰柏在指尖捻了些血,在鼻尖稍闻一闻,又径直幻出一滴透明色的液体,径直融了进去,稍停三秒观其变化,就觉出了不对,他苍色眸子略有沉思。
“……难怪要用这血喂。”
仙宫翎问道:“如何?”
“这血不似常人会有的,我也曾收集过。”
听他这般说,仙宫翎下意识便微些不宁,毓灵血脉,瑰柏不应识得的。
谁知瑰柏却是瞥向苏长明的方向,道:
“跟魍笙宫有关,这位苏兄亦是魍笙宫的人,想是知道些什么。”
苏长明却是径直摇摇头:“我当初在人界,只是被莫名其妙的被带回宫内,多余的却是不懂的。”
瑰柏便解释道:“他身上的血,跟魍笙宫亲族的血极为相像,我不会错认。”
作者有话要说: 窝为什么要写蛊,写就写了为什么手欠再去戳开虫子的资料,退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QAQ
☆、第八十七章
魍笙宫?
月离弦只觉得又是一番冲击。
他因曾因在苌音苑被那仲淮先生提问到魍笙宫,因为对答不称先生的意,还为此下去恶补一番。
所知却仍旧有限。魍笙确实是为数不多的中立派,道魔皆融,独成一流且信仰极高,宫内的人除了跟普通修士一般修习,也大多擅巫术,擅蛊惑,而那宫主据闻很少会现身在人前。除了这些之外,再没什么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他分明是师尊以“嫡系血脉”的身份带回的,眼下瑰柏却这般笃定他跟魍笙宫有关?
他本以为自己注定孤身一人之时,仙宫翎来了,从前不曾奢望过的东西一一不吝的带给了他,他给他得以自立的地位,为他提供多到不可数的资源,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他自己所能提供的一切条件。
还有一些人永远也得不到的,他从未想象过的:
尊重,守护,牵挂,疼惜,甚至偶尔还会不自觉的偏爱。
他没有血亲,从不体会血脉相连的滋味,师尊就成了他的血亲,他没有朋友,从不懂被亲友爱护的感觉,师尊就成了他第一个朋友。
他经验薄浅,师尊就带他历练,他安于磬竹一隅,师尊又赶他去苌音苑。
从未计较过得失,从来都想给他最好。
他的全部都应该归属师尊,归于毓灵族,瑰柏却说他跟魍笙宫有关,这怎么可能呢?
他忍不住朝仙宫翎看去,却在那么一瞬,捕捉到对方眸底尚未全然消褪的怔愣。
……师尊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
月离弦本就悬浮着的一颗心倏然跌落下来。
若这是真的……倘若这是事实……
师尊会不会不要他?
他不是罄灵血脉,没有族人价值,出发点就是错的,温柔只是给“毓灵族人”,这一切都背道而驰。
他忽然忆起梦中,仙宫翎待向苏长明的态度,亦是作为一个师尊对待徒弟的——神色不那么冷硬,甚至眸泛暖意。
分明跟自己没什么不同!
绕是有心藏着,月离弦神色仍旧隐现几分崩溃,他眸中不可收拾的搅动起来风暴,心里翻江倒海了起来。
他会不要我!他会不要我!!!
【月离弦。】一道低沉声音忽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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