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墓地 第79章

作者:仲丘 标签: 玄幻灵异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孟章这一走便是几年不见人影。

  仙殿的管理原本就十分松散,如今全靠着执明神君帮忙打理, 但这人极其嗜酒,喝完酒睡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 仙殿慢慢有了落败之色。

  孟章不出现,时柏他们二人便只能停驻在这里。

  这让泽九一度很烦躁, 但他们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等着。时间久了泽九也就习惯了这里,还会时不时地和时柏出来逛逛。

  鳞次栉比的街道, 酒楼仙府,不绝于耳的叫卖。

  满眼繁盛的景象, 难以想象, 这之后是如何成为一座死去的废城。

  两人寻了个酒楼歇脚, 泽九坐在邻窗的位置。

  “这里和九幽的感觉很不一样。”很繁盛, 九幽界的仙城没有这么大, 更不会有如此多的修士,或者说九幽界的灵气不足以供养如此多的修士。

  “烟火气很浓, 已经有点像凡人界的街市了。”时柏将冲泡好的果茶放置到泽九面前,应了一句。

  泽九扒在窗口,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去过凡人界?”他一门心思地扑在修炼上,却从未踏足过凡人界,以前他也从未关心过这些,但如今这里不能修炼,泽九整个人也松散下来,开始观察起周遭的一些事情。

  时柏看着过往的人群,脑中闪过一些影像:“小时候时松会带我去。”他们两个一个是废材一个是瞎子,族内自是不会有什么供给,全靠着时松一个人种植灵米做些杂役维持度日,时松喜欢带着他到凡人界给他买些吃用的东西。等时柏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再去找时松带他出去的时候,时松已经不愿再见他,开始他以为是时松不想,后来才知是门内长老不让,不让他与时松这个低阶子弟混迹一处。

  纵使亲人,也可分为三六九等,这便是修真界。

  泽九徐徐地转过脸来:“区别很大?”泽九如今还是侍女的模样,俏生生的模样少了几分冷意,这么一问难得的带上了些许天真之气。

  时柏露出笑容,说:“比你现今看到的景象还要繁盛许多,修真界毕竟人少,不比往来如织的凡人,能看到更多的众生相。”修士都是一门心思的修炼,除此之外做得也就炼器、制符、炼丹这些行当,而凡人为了生活奔走劳作,有很多的营生,时柏在凡人的街市中能听到更加丰富的悲喜离欢。

  时柏将泽九杯中的冷茶换掉,接着说道:“若是按此地关于凡人界的记载,可能会比九幽界的还要繁盛,他们有自己的节日,据说夜间还可以看灯火烟花。”九幽界虽有节日,但白昼无序,自是没有夜间的娱乐。

  泽九试着想象了一下,发觉想象不出,或许只有亲自看看才知是如何的景象。但如今情形,如此下去,怕是要困死在在这里,哪还有机会去看?

  泽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茶,随即眉尖不自觉地收紧:“我们会不会永远都困在这里?孟章已经是神君,寿命悠长,若是他蛰伏起来打算为玄女报仇,我们就算在此处熬到死也难见到人。”

  “我们找不到人,别人也难。”时柏却是不见担忧。

  泽九抬起头,看向悠闲品茗的时柏:“你就没有烦恼的时候吗?”他习惯了时柏的淡定从容,但是依旧很难理解。

  时柏一顿,放下杯子:“人都有烦恼,烦恼分为两种,能解决的烦恼自是不必忧虑,不能解决的烦恼,忧心也是无用,莫不如享受当下,这里其实比之外面更加闲逸。”这里还可以有很多书籍阵法观摩,外面并不一定会有留存,时柏并不觉枯燥。

  泽九眉头微蹙地看着他,好半响后,才道:“无论什么事情到你这里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就好像你活得特别明白,别人都是傻子一样,别人忧心不已的时候,你却云淡风轻,这样其实……”他顿了一下,“你这样看着很讨人烦。”

  泽九看着时柏变得怔然的表情,他突然嘴角一弯,漾起一丝笑意,流转的眸光散发着出迷人的光彩:“不过有时候也会让人跟着一起安定。”时柏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似乎他说没关系就不用害怕,这种稳固淡然的姿态,向来只有实力出众的大能修士才有,谁的自信不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但时柏却是与生俱来的从容。

  时柏却是看着泽九的笑容有些晃神,有多久泽九没有如此地对时柏真心地笑过,面前侍女的笑容与记忆中的少年慢慢重合。

  那清秀俊美的少年举着果子非要给他尝,只要得他一句好吃,少年便会弯起笑眼,露出灿若春光的笑容,俱是满足的雀跃和欢喜。

  那是一种怎样的表达?我最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与你分享,最好的东西一定要送到你面前,没有掩饰,毫无保留地去表达自己的喜欢。

  时柏怔怔地看着泽九,随即也露出笑容,那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睛,柔和而温暖,没有往日的冰冷和疏淡。

  泽九却是错开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不知此时韦逸如何了?”

  原以为很容易就能再见,不想这么久都无一丝消息。人若换了一副皮囊,再认起来便难了,隐匿了气息,作为修士的敏觉便也没了,茫茫人海找人也就更难了。

  泽九一直好奇,时柏是不是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追踪之物,若不然为何每次都能让他轻松认出?

  “砰”的一声,时柏二人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酒壶,桌前出现一个身影,抬头看去,只见多日不见的孟章站在他们面前。

  两人很是意外。

  “你们两个真有闲情雅致。”孟章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比起之前的俊美无寿,现在的人看着有些颓废之气,眼神无光,精气不足。

  “不敢。”时柏回道。

  孟章冷笑出声:“你们是不是想过桥?”

  二人神情一顿,目光盯着孟章,这人好像知道了什么。

  孟章取过杯子,给自己倒满酒:“几年前,我遇见一个人,他说太和桥边上有个巨兽,不让他过河,我有些奇怪,太和桥行人往来,没有听闻过有什么巨兽拦路,但那人却说自己过不了桥,好奇之下,我就跟着他去看,想着若是真有这种事,就帮着他去解决那个巨兽,但结果并没看见什么巨兽,我那朋友顺利地过了桥,我原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儿,但转头人就不见了。”

  孟章拿着酒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好不容易遇到个对我脾气的人,结果就这么走了。”

  泽九有些意外,原来除了杀了孟章,竟然还可以如此过桥,独特地解题思路,不知是谁如此走运。或者说一开始他们就有些本末倒置,他们的任务原本就不是杀了孟章,而是过桥。

  孟章抬起头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总结了一句:“他比你们两个可爱多了。”

  时柏想了想,接口道:“我们也能可爱。”

  泽九:“……”这种话他是如何毫无阻滞说出口的?那一脸冷淡凉薄的模样,是不是对自己误会太深了?

  “你们也想过桥?”孟章问了一句,却不等时柏他们回话,他便又摇头道,“但我不想送你们过桥,真诚一点的人会更让人喜欢,你们两个小心思太多了,不讨人喜欢。”

  时柏顿了一下,随即赞同地点点头:“比起聪明的人,待人真诚更容易让人喜欢,那些聪明的行径只对初识不久的人有用,一旦长久接触下来,再不灵光的人也能区别出对自己真正好的人。”

  “嗯?”孟章有些意外。

  时柏解释:“我师兄曾经告诉我的。”

  “那你师兄是很好的人啊。”孟章叹了口气,“我送你过桥吧。”

  泽九:“……”这么容易的吗?就这几句话,他也会说,这世道果然只有如时柏这种厚颜之人才能吃得更开。

  “看在你师兄的面子上。”孟章补充道。

  时柏想要道谢,却不知孟章是不是少说了个字,他说得是“你”,不是“你们”,正待求证时,却见孟章转向了泽九。

  “那你呢?”孟章拿着酒杯看向泽九,语带调侃地道,“你能说些什么让我高兴的话,说得好,我就送你过桥,若不然你就只能看着你的朋友离开。”

  泽九看了看孟章,沉思片刻,说:“我师兄说过很多屁话,你想听什么?”

  噗……酒水入喉,孟章猛烈的咳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如此豪放不羁的女子见所未见,孟章转头看向时柏,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喜欢她什么?”

  时柏从始至终稳如泰山:“真诚!”

第92章 发大财了

  “真……”孟章差点又呛住, 这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泽九觉得孟章误会了些什么, 却也懒得解释, 但他对过桥这事儿还是很认真的:“我师兄常说,凡事要就事论事, 不盲目跟风, 有自己的判断, 即使你对一个人有恶感,发生事情后也要能客观的去评判,而不是听信别人说什么, 也不是凭自己的喜憎去对待。他说这个并非是让人脱离人群去思考,而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多数人的看法是对的,但有的时候可能也是错的, 不妨多看看, 多等等再下结论。”

  孟章眉毛一挑,说:“还有吗?”

  “我师兄说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当你对一件事情深信不疑, 言之凿凿地在人前夸下海口, 但有一天别人告诉你, 说你的想法是错的, 这颠覆了你以往所有的认知,你若是承认, 会十分丢人,这个时候很多人哪怕心里犯了嘀咕,也会硬着头皮错下去,甚至为这个错误找理由,恼羞成怒地找支持的借口,师兄说其实这个时候莫不如承认错误,只当是长个教训,以后做事能够审时度势,这样做人会轻松磊落很多。”

  “你师兄的话你都记得?”

  “你若是爱听,我这里还有。”泽九坐正了身体,开始背书,“他说得意时不能忘形,人站在一个高度的时候,周遭的环境会变,思想、看法、人生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当你被捧得很高,当你拥有很多的资源,别人看你需要仰视的时候,你的情况其实已经变得很危险,如何做个上位者,可能比你痛苦攀爬的过程还要难,心态会决定了你过得好不好,甚至是决定你能走多远。”

  “有点道理。”孟章点点头。

  泽九见他点头,有些惊讶,竟然有人喜欢听这个,这人生是有多欠教导?

  感叹了一下,泽九继续道:“师兄还说,不要从别人的失败找平衡感,看到对方从高处跌落,心中便升起畅意的快感,进而忍不住下去踩一脚,凡人都说同行相轻,但其实能那只是个人的品行表现,任何人都是如此,你若有这种卑劣的想法,这说明你没有足够的德行,你的修为不够高,你的眼界不够宽,你读的好书不够多,往往对生活和人生有足够的见解后,你才会发觉自己的心胸足够的宽广。”

  “能够如此要求自己,你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啊。”孟章再次感叹。

  泽九见他喜欢,继续道:“师兄说他看过很多做了恶事最后善终的人,这世上或许不是真的会善恶终有报,但是他看得更多的是,一件事情的真相或许会暂时被掩埋,但不会永远被掩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造业会加倍的报复回来,不是神不知鬼就不觉,或许你以为自己足够的强势,能够一手遮天就能永远如此,但很多时候得意是一时的,失意也是一时的。很多事情我们要过几年以后再看,曾经得意的人是否依然得意,那时失意的人如今又是如何?”

  “真相或许会暂时被掩埋,但不会永远被掩埋……”孟章拿着酒杯喃喃自语。

  泽九原本还想再背一段,但见孟章恍惚的神色,怕师兄这些屁话把人说傻了,也就暂时住了口,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这些话韦逸以前总说,他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师兄没教过孩子,怕他们两个长歪,有事儿没事儿的灌输这些,但谁没事儿爱听这个,连时柏都会找借口溜,但时柏这人惯会装,每次都表现得大有感悟的模样,这就导致顽劣的泽九经常单独让韦逸拎着上课。

  泽九看孟章一个人看着杯子出神,半天不出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下意识地去看时柏。

  时柏对着他摇摇头,告诉他稍安勿躁。

  或许泽九自己也察觉不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泽九会下意识地将问题留给时柏处理,不是没有处理能力,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耗神,他认为时柏都会处理好。但若是只有泽九自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至少绝不会如今日这般,在孟章下落不明之时,有闲情的出来四处逛。

  “怎么办,有点不想让你们走了。”孟章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们。

  泽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真的是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孟章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这个小侍女怎么这么有意思?”

  孟章的行动力很强,并没有耽误太久,孟章便履行约定送时柏他们过桥。

  站在桥头,孟章突然问道,“你们还会回来吗?”

  时柏说:“应该不会了。”

  “你倒是诚实。”孟章有些不满。

  泽九看着孟章,接口道:“不是你说做人要真诚一点?”

  “哈哈……没错!”孟章大笑着,但不知为何却能从中觉出一丝苦涩。

  莫名的,泽九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最后没能忍住,对着孟章说了一句:“做好人很容易吃亏。”真是破天荒的一句忠告,虽然听着有点毁人不倦。

  连时柏都有些诧异,泽九竟然也有多管闲事的时候。

  “你觉得我是好人啊。”孟章看着桥端的景色,意味不明地道,“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不是了。”

  或许是因为畏惧孟章的神息,那黑色巨兽竟然没有再出现。

  原以为杀了孟章才能过桥,如今想来杀了孟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取得他的信任反倒是更佳途径。

  有这种解题思路的人,还能和孟章如此投缘的,他们都想到一个人。

  两人顺利地过了桥,快要踏出桥栈的那一刻,泽九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桥头的孟章没有离开,他人一直看着他们,见泽九转过头,孟章露出淡淡的笑意,而后他看见孟章伸手指了指时柏,冲他说了句话。

  “怎么了?”时柏突然拉住泽九,两人从桥上走了下来,孟章彻底地消失在视线中。

  泽九皱了皱眉,孟章说得是唇语,没有发出声音,他指着时柏好像是说他习惯还是喜欢什么,但他没看到最后就让时柏拽下桥了。

  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的话,为何不早一些说?大概是逗着他玩,孟章是神君明明可以传音。

  毫不意外的,两人在桥的另一端遇到了韦逸。

  不止是韦逸,加上华宣他们已经有十五人,还有七个魔人远远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这么一看他们出来的算是非常晚了,不过却是没有看见厉峰的身影。

  华宣和韦逸他们看见时柏他们出来很高兴:“怎么这么晚?”

  时柏和泽九也很惊讶,韦逸就算了,可没听孟章说过还送谁过桥的事情。

  韦逸一看他们就知道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们应该是和孟章有关,华宣他们可不是……”韦逸说着忍不住大笑,“哈哈……你不知道,华宣他们采了好几年的矿,哈哈……”

  “采矿?”

  “没错。”华宣一脸郁结,“母神补天需要五彩石,我们就得一直采矿。”

  边上的沈星也是一脸愤然:“你说这些神仙没事儿打什么架,天都让他们捅了个窟!这也就算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都,竟然非要我们体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