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不如先与这支挖矿小队结伴,遇到其他队伍,就收编进来。收点保护费,送去传送阵。
不多时,阵符师作为小队代表上前两步,略行一礼:“既然如此,多谢孟师兄、肖师兄。”
孟雪里干劲十足:“咱们走。”
阵符师指指天边月亮:“这,太晚了吧。我们挖了一天,打算休整一夜明天再走。”
孟雪里看了看霁霄:“行。”我们也飞了一天,徒弟可能累了。
霁霄从始至终淡淡微笑,没有任何意见,随便孟雪里折腾。
夜幕降临,潭水倒映月色。霁霄与孟雪里坐在石潭一边,另三人坐在对面。
挖矿小队自带锅碗瓢盆,于是捕鱼生火,煮了一锅鱼汤,喊两位助人为乐做慈善的道友过来喝。
孟雪里:“谢谢,不用了,我吃素。”
霁霄正在给孟雪里剥松子,剥好的放一堆,没剥的放另一堆。
孟雪里略抬下巴,示意他看对面:“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那三人修为不怎么样,感觉过得稀里糊涂,却还挺开心。
霁霄笑笑:“你想去听,就去吧。”
孟雪里跑过去,自掏腰包,给每人发了一把松子,顺利加入闲聊。不管谁说什么,都点头附和。
三人发现大门派精英弟子居然毫无架子,渐渐放松下来,几碗热汤下肚,开始与他称兄道弟。
鱼汤香气扑鼻,四人围坐火堆旁。挖矿小队打开一坛酒,见孟雪里不喝,也不多劝,三人喝得热闹。起初谈论矿石卖给炼器师,或卖给“亨通聚源”,能赚多少钱。后来话题说远了。
阵符师喝着酒:“我听说这次秘境,剑尊道侣孟雪里也来了?”
孟雪里裹着斗篷,竖起耳朵。
炼器师:“对啊,寒山应该会派人保护他吧。孟兄出身寒山,认识他吗?”
孟雪里玩心大起,心想我想看你们怎么说,再突然表明身份,吓得你们满地乱爬。
于是他摇摇头:“寒山很大,不认识。”
阵符师:“我虽然也不认识,但我听说过好多他的事。”
武修单手捧碗,催道:“快说快说。”
“他长得特别好看。”
孟雪里点头。
“他每天用南灵寺灵泉水沐浴,而且普通衣料会磨伤他光滑的皮肤。”
孟雪里目瞪口呆,却见别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霁霄真人杀了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为他做成一件白狐裘,穿上银光熠熠,曳地三尺长。”
武修反驳:“不可能。”
孟雪里想,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却听那人道:“三尺长,走路不方便啊。”
“他用得着走路吗?他想去哪儿,都有霁霄真人抱着,双脚从不沾地的。你以为他跟你一样?”
三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理应如此!”
孟雪里有些崩溃:“一派胡言!这都是编的!”
讲故事的阵符师被他喊得很没面子,反问:“你怎么知道是编的?”
孟雪里大喊:“因为我就是孟雪里!”
气氛一时寂静,阵符师拍拍他肩膀:“兄弟,醒醒,别做梦。”
喝大的炼器师喊道:“谁来盆水,泼醒他!”
三人哄堂大笑。
孟雪里站起身,气呼呼地走了,走到徒弟身边坐下。
“怎么,不跟大家聊天了?”霁霄其实听得一清二楚,觉得有趣,故意逗他。
孟雪里打量他神色,直到霁霄收敛笑意,才开口:“你都听见了吧?”
霁霄点点头。
孟雪里认真道:“我不想你误会霁霄真人。他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告诉你真相,你也有权知道这件事。”
霁霄又笑起来。
天天听着小道侣炽热、直白的爱意表达,就是一块冰也要捂化了。大概这就是人间情爱。
他突然问:“你喜欢霁霄吗?”
孟雪里微怔,当初雀先明来寒山救他,问他是不是暗恋霁霄,他像被踩了尾巴,跳起来反驳:“你放屁!”
他此时可以撒谎,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因为肖停云问得太认真,目光太赤诚。
看着肖停云明亮的眼睛,他心跳加快,直觉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因为自己好像,真的暗恋霁霄。
如果霁霄活着,会喜欢他、回应他吗?不会。正如霁霄的师兄胡肆所说,这是不可能的。
孟雪里突然明白了,原来他心里早知道不可能,所以只敢仗着霁霄不在,肆意编造恩爱谎言。
“不喜欢。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孟雪里声音平静:“谎言说一万遍,我自己也信了。其实我与霁霄真人,是有名无实的假道侣,什么情真意切,都是骗人的,不存在的。”
孟雪里对自己和徒弟说:“霁霄真人救过我性命,我只想报答他恩义。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真相。”
好像一盆凉水浇灭火星,霁霄心里微微泛酸,却莫名心肠柔软:
“没关系。他虽然救了你,却不求你报答。你不必执着于此。”
孟雪里摇头,只因为徒弟温柔语气略感安慰。
霁霄又说:“不喜欢就算了,你根本不欠霁霄什么,可以重新选一次。但荆荻不是良配……”
他之所以让荆荻把话说完,也有考察对方的意味。结论是年轻人性子还没定下,轻浮多情,没有分寸。
霁霄想了想,认真道:“我比他好。你选我吧。”
第59章 怦然心动
这是一个很平凡的, 初春的夜晚。
夜空闪烁的星星, 清凉湿润的夜风, 风吹密林的沙沙声。还有密林中映着月色、波光粼粼的石潭,石潭对岸跳跃的篝火,篝火旁高声谈笑、八卦吹牛的挖矿小队。
这不是风雨雷电交加的剑冢, 也不是什么重要特殊的地方,只是霁霄看着月光下的孟雪里,想说就说了。情不自禁也罢、水到渠成也罢, 既然开口,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又认真补充道:
“我以前做的不好, 这次会努力学,我想和你从头来过。”
孟雪里正值万念俱灰之际, 亲口戳穿自己的谎言,心里闷闷的难受。本来听着徒弟的安慰稍感舒缓, 谁知肖停云话锋一转,如一道晴空霹雳砸下,然后他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孟雪里怔怔问:“你说, 选什么?”
肖停云倾身过来, 握住他的手。两人近在咫尺。
他看着那双眼中炽热、明亮神采,倏忽心头一动,才敢确信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雪里好像被烫到,猛然抽出手。
与那夜藏书楼初见时,一模一样的悸动淹没了他, 随之而来是海潮般的羞耻、惶恐、愤怒,使他瞪圆眼睛,几乎说不清话:
“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霁霄平静道:“我没疯。跟我在一起吧,不管你是人,还是妖魔。”
与被荆荻表白完全不同,孟雪里竟然感到一丝隐秘、不可告人的甜意。为了掩饰这种不该有的情绪,他更觉得羞耻愤怒:“我是霁霄道侣!当年钟敲九响,八方来贺,拜过寒山宗祠的道侣!”
霁霄:“可你刚才说,你不喜欢霁霄,与他是假道侣。”
“我告诉你事情真相,是因为你有权知道,不是、不是让你起这种心思的,我是你长辈!”
“这根本不是问题。”霁霄心想,妖族分明不讲伦常,你变成人,却讲究起来了。
然而孟雪里的意思是“父子”,霁霄以为他说“师徒”。
“放肆!你再敢胡说,我就打断你的腿!”孟雪里身体微微发抖。
他想,难道真是我有问题?还是现在修行界年轻剑修的审美,全都出了问题?
肖停云像霁霄留给自己的礼物,又像一件凝结自己心血的最好作品。长春峰中,桃花树下,陪他修行,陪他研读初入道,一天天看他成材,像一颗小树茁壮成长,然后某个夜晚,突然长歪了……
平日打一下都舍不得,现在一刀两断砍了树?怎么可能?
孟雪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竟想出一种掩耳盗铃、幼稚至极的处理方法:“你立刻道歉,我只当从没听过,我们还做师徒。”
霁霄微微叹息,不是替自己惋惜,只是心疼孟雪里倒霉,接二连三遭到惨痛打击——还没有从荆荻的阴影走出来,又被不喜欢的人表白。
他说:“是我失礼了。很抱歉,让你苦恼。”
孟雪里闻言松了口气,又觉怅然若失。
他站起身:“那你自己冷静一下。”我也冷静一下。
“别走。我很冷静。”霁霄轻声道。他示意孟雪里看对面熄灭的篝火,“他们都睡了,你也休息吧。只当我说的话,都是梦话。一觉醒来,我们还是师徒。”
只要两人相伴,未来路还长。
孟雪里看向对岸,如果再跟肖停云闹下去,弄出动静吵醒挖矿小队,只怕刚出秘境,全修行界都知道,霁霄道侣被徒弟表白了。
他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你一时迷障,才说了梦话。”
霁霄闷闷地答应:“嗯。”
孟雪里对着一池波光潭水,试图打坐入定不成,便靠在树干上假寐。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又跳出肖停云的影子。
孟雪里有些崩溃,“可我睡不着啊!你敲晕我吧!”
霁霄轻轻叹气。
……
孟雪里又做梦了。
还像之前的梦境一般,他没有做人,犹是灵貂之身,一身顺滑柔软皮毛,卧在霁霄膝头打盹。
霁霄坐在案前,一手翻书,一手轻轻抚摸他,从头到背。金丝桃花味香甜的春风,自窗棂外吹进来,不时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