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寒山 第7章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作之和 强强 玄幻灵异

  风雪呼啸,灵貂饱含期待地看着他,双眸光彩渐渐黯淡,忽听霁霄开口:

  “我有位师兄精通炼丹之道,曾炼得‘转生丹’,可保神魂不灭。我再替你重塑血肉,令你脱胎换骨,转生为人,这般或有一线生机……你肯舍得妖身?”

  灵貂不知在妖界经历过什么,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只要能活,我愿做人!”

  “你想做人,并不容易。妖可以吃妖,人却不能吃人。”霁霄神色平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可敢答应我,不在人间杀生?”

  他只要一句口头承诺,并不逼迫灵貂以神魂发誓。因为自信如果对方反悔,自己也镇得住它。

  “为了做人,我愿意吃素!但我不杀生,别人欺负我怎么办?”

  霁霄淡淡道:“你在我身边,自有我护你平安。”

  他伸手拈来一颗疗伤灵丹,小貂舌头一卷,毫不犹豫地吞下。不多时,外伤渐渐愈合。霁霄又为它掐诀清洗,如此打理一番,总算不是皮肉翻卷,鲜血直淌的凄惨模样。

  灵貂往他怀里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从此追随剑尊左右!”

  霁霄抚过它白色皮毛,指尖触感柔软。

  妖丹与筋脉尽碎,只有心脏微弱跳动,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脆弱的小东西。

  “人身有三盏明火,在两肩与额头,汇聚阳气。你若转生为人,阳火衰微,体质寒凉,必然怕冷。可想清楚了?”

  此妖从前最爱的两件事,痛快吃肉,雪地打滚,竟都做不成了。

  灵貂依然道:“只要能活。”

  霁霄蹙眉:“我洞府甚冷。你还要跟着我?”

  他住在寒山最孤高的接天崖上,风雪肆虐,滴水成冰。

  灵貂急忙道:“我可以穿厚点,你给我生个火炉吧。”

  灵貂小声道:“一个小炉子就行……”

  霁霄静思片刻,终于点头:“好。”

  灵貂大喜,偎在他脖颈边,轻轻舔他下颌。

  霁霄向人间走去,暴烈罡风扑面而来,吹动大氅翻飞。

  灵貂躲在他怀中,昏沉睡去。

  ……

  霁霄前往天湖大境求药。

  境主曾是他同门师兄,虽出身寒山,却精通炼丹、炼器、推演术、观气术等等修行杂学,唯独不使剑。

  境主听罢前因后果,仔细推算,劝霁霄不要沾染因果。

  霁霄不应,沉默饮茶。

  境主无奈,只好说得更清楚明白些。

  “我观此妖运数已尽。你偏要为他逆天改命,不敬天道安排,恐怕他的厄运,将来应在你身上。”

  霁霄淡淡一笑,不掩傲气:“他遇见我,便是天不亡他。”

  三年之后,境主一语成谶,霁霄法身毁坏,二百年修为尽失。只好与孟雪里一般,重头再来。

  这件事告诉人们两个教训。一是不能随便救人,妖也不行;二是相信算命先生,有时候挺准。

  可惜霁霄不是普通人,注定不吃教训。

  他此时回想旧事,竟不觉得如何后悔。

第10章 死无对证

  长春峰的静谧夜色下,晚风吹拂,不远处传来林海阵阵涛声。

  孟雪里与朋友立在池塘边,同样想起过往。

  月光洒落池水,照出婆娑树影,那些繁花细叶仿佛在水中摇曳。

  三条锦鲤无忧无虑地游动着,浑然不知泥沙之下,藏着一柄全天下都想得到的神兵。

  孟雪里求霁霄救命那天,风大雪大,说尽了一辈子的好话。他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宁死不屈的硬气,在生死存亡面前,他腰身软的很,说折就折。

  霁霄是他最后一线生机。

  躲进霁霄的大氅里,所有危险烟消云散,只剩一个温暖怀抱,像春天午后的湖水。

  后来他们再没有这般亲近过。等他伤愈,霁霄又是冷冷淡淡、高不可攀的剑尊了。

  雀先明问:“你猜他留剑为了镇你,有依据吗?”

  孟雪里坦诚道:“我伤势痊愈后,开始修行人族功法。三日引气入体,一月炼气期一层,那段时间霁霄总是蹙眉。我猜是速度太快,惹他忌惮……”

  雀先明用看傻缺的目光看他:“所以你压制修为,在炼气期圆满磋磨了三年?!”

  事实上,孟雪里转生为人后,依然保留着妖族的战斗本能,对修行有自己独特的认知,霁霄乐见其成,刻意不去以寻常方法教导,只希望他顺应自然造化,融合人与妖的长处,摸索出自己的道。

  旁人修行,修至破障境界,才考虑‘立道’之事。但霁霄知道孟雪里不同于正常修士,这条直通青天的道路,注定更长远,也更崎岖。

  另一方面,霁霄又担心孟雪里少年得志,见自己修行速度快,便不知天高地厚。人心比妖心复杂,能操纵妖怪无法理解的阴谋诡计。

  他设下长春峰阵法,一为抵御外敌,保护尚且弱小的道侣,二为防止道侣悄没声息地溜出去闯祸。

  阵法守护之下,如果孟雪里想下山游历,必须来找自己。自己就可以陪他一起,不让他犯险。

  但是三年过去,孟雪里一次也没找过他。甚至对修行渐渐懈怠,日复一日喂鱼养花,自得其乐。

  霁霄有心劝他勤勉,转念一想,修道以百年计数,总归有自己一旁护持,何必急于一时进境?此妖从前遭受大难,闲静几年,倒也无妨。

  孟雪里却不知其中曲折原委,只觉得自己原本是妖,霁霄防备他,不信任他,用阵法困住他,都是应该的。

  “他是个好人,对我仁至义尽,我很满足。”

  至于更多的,孟雪里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

  雀先明心道,要命,我快不认识‘好人’这词了。

  他有种说不清的直觉:孟雪里对霁霄的态度很奇怪,语气淡淡,不像爱恋也不像怨恨,却偏要冒险留在人间,查明对方陨落的真相。

  做了人,就变得这般复杂吗?妖搞不明白。

  “霁霄已经死了。你该为以后打算。”雀先明说。

  那人为什么留下初空无涯,也死无对证了。

  孟雪里摸出一把松子仁,扔下池塘:“以后?四个月以后我就要进瀚海秘境,和一群人界修士拼命。趁天还没亮,你赶紧下山吧。”

  雀先明怒瞪他:“我自己走!你可别说送我,不吉利!”寒山这地方邪,上次孟雪里说完‘送一程’,半路杀出小道童,送得他走不了。

  孟雪里笑着摆摆手。池塘边设有竹榻,他身体向后一歪,懒懒靠在榻上,自怀中摸出一卷书,借着明亮月光翻开:“我没空管你,从现在开始,我得临阵磨枪,争分夺秒。”

  雀先明好奇地凑过去,以为是什么厉害秘籍。只见那书薄薄一册,约莫不足千字,封面写着《初入道》。

  ——人族修士入门道经,基础中的基础。

  “你这本,看多久了?”

  “三年。”

  “哈哈哈哈你真是越活越回去。”

  ……

  走大道进入寒山山门,主峰脚下,有一片茂密松林。

  清晨白色雾气丝丝缕缕,浮游在参天青松间。密林深处传来书声琅琅。山脚不似山顶极寒,松林中小兽出没,虫鸣鸟叫伴着书声此起彼伏。

  一群灰雀在枝头跳跃,孟雪里看着它们身上细密绒毛,觉得这些鸟一定很暖和。

  “孟长老,前面就是论法堂。”他身旁的年轻执事道:“弟子们正在晨读,早课还未开始。”

  孟雪里客气地点头:“多谢。有劳引路。”

  乳白色碎石铺作小径,曲折穿过松林,通向寒山论法堂。

  道路尽头,一间间学舍露出真容。青松掩映间,黑瓦白墙,线条简洁,是寒山一贯的风格。

  在论法堂读书听课的,多是外门弟子,他们通过考核后方能拜师,登上云层里的陡峭玉阶,见到真正的寒山。

  孟雪里不一样。他是自寒山立派以来,唯一一位不来讲课,而来听课的长老。

  因为霁霄道侣的身份,他辈分比那些授课长老还略高半辈。

  当年轻执事送他走进学舍,读书声倏忽停歇,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孟雪里。

  弟子们穿着门派发放的白色道袍,唯独他一身雪青锦衣,外罩银色披风。身边还有内门执事帮忙拉椅子铺笔墨,一看就不是普通弟子。

  执事道:“咳,这位是长春峰孟长老,你们以后的……同窗。向长老行礼。”

  “哇!他就是孟雪里!剑尊的道侣!来咱们这儿干嘛?”

  “都说了是来听课的……”

  “我听说他要参加明年的瀚海秘境,现在才来听基础课?”

  “他真好看!”

  此时授课长老未到,弟子们无人管束,聚在一起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只有稀疏、散漫的问好声。

  “见过孟长老。”“孟长老好。”

  年轻执事略觉尴尬,担忧地看了眼孟雪里:“小弟子不懂规矩。”

  孟雪里一点都不局促:“你们好。没事,以后见我不用行礼。”

  他上寒山以来,只见众位掌门长老,各个老成持重,道童亦胆小谨慎,很久没见过富有活力、神采飞扬的小孩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议论声更响亮,胆子大的甚至想与他搭话。忽然一位靠窗弟子站起身,盯着窗外喊道:“来了来了!”

  立刻有人奔向窗边:“真来了!”说罢夺门而出。

  其余弟子闻风而动,打飞纸笔,桌椅板凳哐当倒地,整间学舍霎时空空。

  孟雪里探头向窗外看,只见各个学舍都涌出人潮,向同一方向跑动,队伍浩浩荡荡。伴随嘈杂议论,冷肃寒山一时热闹得像凡间市坊。

  孟雪里见这阵仗,心想那边有人发钱?

  执事同样不解,拦住一位弟子询问两句,回来解释道:“前些日子,重璧峰三位师兄下山收徒,带回来一位师弟,先天剑灵之体,长得也好看。自那师弟进山,论法堂的弟子都等他来上课,现在终于来了。”年轻执事对人群方向略抬下巴,“喏,大家都去凑热闹了。”外门弟子年轻小,性情活泼,喜欢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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