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晾凉子
天佑疑问地看了看修霖君,又看了看羽儿,然后将疑问的眼神投向我。
“说来话长,我的远房表妹。”我答,连忙将羽儿从我的身上拎下来,紧接着,她又紧紧抱住了我的手臂,还一副就是不放的表情。
我经常拿她没有办法,便任她抱着了,“你们怎么会在此地?”我问修霖君。
“想你了,来看看你。”说着他挑了下眉。
又来了,我无奈,看了眼天佑,他神色如常,“现在人也看到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不,我好不容易见到思昙哥哥,让哥哥一人回去,我要跟思昙哥哥待在一起!”羽儿立即抗议道。
“不要胡闹!”我冷颜看向羽儿,羽儿立刻委屈低下头,不敢再看我。
“不如我们结伴同游。”修霖君看向天佑,“天佑君,你不介意吧?”
天佑犹豫了一瞬,“你们是昙儿的家人,自然是不介意的。”
羽儿这才活了一样地抬起头,“前面有家饭馆,我昨日去过,那里的菜可好吃了,我们一同去吧!”说着,我便被羽儿拽着走了。
回头看了看天佑和修霖君,他们正一前一后走着,似乎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刚进饭馆,我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在我发现他的同时,他也将视线投向了我,“思昙君!”他立即朝我挥了挥手。
“洛尘君,你怎么也......”
小小一个县城,除了花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引来这些大仙、大妖,今夜真是奇怪!
跟在身后的天佑与修霖君接着也一前一后进了饭馆,见我与别人搭话,便双双将目光移向洛尘君。
“在下洛尘。”洛尘君扫过天佑将目光落在修霖君身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见洛尘君神色不悦,他定是知道了修霖君是妖。虽说人妖魔三界已达成协议互不相犯,但敌对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我又看了看修霖君,好在他面色和气,“在下古修霖,久仰洛尘君大名!”
“既然都是朋友,就一起吃吧!”酒馆今夜人满为患,抱着我手臂的羽儿招呼了店小二,砸重金让小二寻了阁楼的一清净雅间。
此时我们五人围坐,相对无言。
我觉得,这种情形,我应该说句话的,毕竟,只有我认识他们,他们互相都不认识。我看了看修霖君和羽儿,我没话对他们说。又看了看天佑,跟他说又不太合适。最后,我看向洛尘君,“洛尘君也是为了游玩而来?”
洛尘君犹豫了一下,“是上回的事情。”
上回因消春之事我与洛尘君匆匆一别按人间时辰来算数年已过,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我与他的未结之事除了我对他的怀疑就只有聚魂石了。天界照常未提及永烨半点,前者可以暂且搁下。那么聚魂石,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可有了线索?”
“何事,如此神秘,说来让我听听!”修霖君却在此时打岔道。
事关重要,我也没什么游玩的心情,“洛尘君,我们换个地方谈。”我起身欲走,却感觉到天佑的视线,我回头看向他,“天佑,你若无事,便先回驿站等我。”
他和颜应了一声,我突然稍觉内心空落,想着,他若开口让我不去多好,只要他一个字,我便像如今这般永生永世陪伴着他......
可是他没有,我也不能自我欺骗,定了定心神,聚魂石我一定要得到!
“等等!”刚迈出脚步修霖君却叫住了我,我回头,只见他甚是严肃地看了看我,随即又软下语气道:“能否不去?”
我疑惑,自然道:“不能。”
见我态度决绝,修霖君便没再开口。
我与洛尘君驾云飞行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凉风送来洛尘君平淡如水的声音:“你可知仑者山?”
我有所耳闻,仑者山是一上古神山,相传此山其实是一偌大洞窟,里面关着百万年前神魔大战所存活下来的妖魔鬼怪乃至上古神兽。相传只要是仑者山中生物,必定戾气太重,仅一只就可对四海八荒造成极大的危害......如果是仑者山,可能会找到聚魂石。因为曾有记载女娲补天时有神石坠落仑者山。
可传闻终究是传闻,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此山,自然没有人知道它在何处,如若不然,即使仑者山再过凶险,我也已经闯过了。
“仑者山确有聚魂石?”我问。
“确定。”洛尘君道,“只是,其踪迹难寻......我将此告知,也是想让你帮忙寻找。”
“我知道了。”我说,“有新的进展,还请洛尘君不吝相告。”
“思昙君哪里的话,永烨原是我的好友。”洛尘君犹豫了片刻,“不知永烨与你是何时的缘分,能让思昙君做到如此地步?”
“露水之缘罢了。”我回道。
他又犹豫了片刻,“那你可知蓬莱公主于永烨来说是何地位?”
听此,我不由疑问,“洛尘君此言何意?”
“见你对永烨用心之深,好意提醒罢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永烨对蓬莱公主的感情可谓是可歌可泣。”他咄咄地看着我,“你可曾想过以后以何身份在永烨面前自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道,除了说这句话,我也无话可说。
“你倒是洒脱。”洛尘君看似无奈,“要事已交代,我便回天宫了。”
见他说走便走,我连忙道:“今日之事,多谢!”
他回头看了看我,犹疑之下,“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洛尘君道,“你可知那古修霖的背景,在我看来,他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我早知修霖君不简单,但苦于我查不到他的背景。实话说,我也不想查他,一路走来,我从未做过一件不利于我的事,反而一再相帮。这四海八荒,我最信任的就是他了,也只有他了。
今日洛尘君特意将仑者山之事好心相告,此时,我对他的疑虑已消了大半。他既是永烨昔日好友,看他对修霖君之事也是好意提醒,我不能不接受,“谢谢提醒!”我道。
“告辞。”片刻,洛尘君的气息便消失了。
我也打算回去,可一转身,便看见远处抱臂靠树的修霖君。
前后一估量,“你有话对我说?”我走近道。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今夜遇到修霖君之后偏偏又遇到了洛尘君,而修霖君似乎是知道洛尘君此行目的一样,一再隐晦阻拦我得知仑者山的消息。而我若得知仑者山,便一定会向他求助。这不明摆着他知道我今夜会去找他,便不请自来了。
他既提前知晓洛尘君已得知聚魂石确实存在于仑者山的消息,而又一再阻拦我,这就说明他很可能知道仑者山在何处。而他阻拦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仑者山里的魔物太多,不想让我涉险。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仑者山在何处。”修霖君说,“你可知我为何要瞒你?”
“为何?”我问。
“因为此路,有去无回。”他一字一句地说。
“怎讲?”我问。
“那本是一座神山,还加持上神封印,不到一定修为,连找都找不到。就算修为高强,找到了,也不能打开封印进去。退一万步讲,就算修为再高强,打开封印进去了,也一定出不来,这是一条可进不可出的死路。仑者山里的魔物,随手抓一个这四海八荒都难以找出一人与之抗衡,而仑者山的魔物数量何其之多,它们如今也只能无计可施地被困在仑者山内。”
我懂了,“那你的修为到何种程度了?”
对于我的问题,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一言难尽,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又不傻,有来无回的事我可不干,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性。比起不知道尽头的轮回和修仙之路,当然是聚魂石比较好,既然有可能性,当然要试他一试。
听修霖君的言辞和语气,似乎从仑者山拿取聚魂石并不是没有可能,“你有何担忧?”我问道。
他看了看我,似乎很难开口,“我不明白,你既心属永烨,为什么不保持现状,与他每生每世都如此世这般如胶似漆,为何还要寻那聚魂石,让他最后怨恨你。”
我为何这样做?只因这只是我想要的,永烨却不想要。他魂飞魄散之时我将他的不甘心看得明明白白,他本该是九天之上最受尊崇的人,不应背负污名,被除仙籍,被心爱之人背叛杀害。
我只想让他得到他想要的而已。
“聚魂石我必得,你若当我是朋友,还请提点一二,待思昙完成心愿,挫骨扬灰必报!”
“唉!”他似乎有所退让,“若我打定主意不帮你呢?”
“不择手段,逼你帮我为止。”
修霖君看起来很失望,“为了他,你竟对我这般狠心?”
我无言以对。
“我需要时间准备,你也需要时间。想必你也舍不得永烨,也不急于这一时,待永烨这世油尽灯枯,再来寻我。”修霖君说。
“多谢!”
待回到驿站之时,已夜深人静,天佑独坐窗边似乎是在等我,只不过近来身体每况愈下,他虽装作无事但还是抵不过困意撑臂睡着了。我不忍吵醒他,按例给他渡了温养仙气之后便把他移到了床上。
可刚在他身边轻轻躺下,他便伸手抱住了我,“回来了?”他问。
“嗯。”我答。
他似乎想问我今晚发生的事,但知道我不会解释便没问出口。我凑近亲了亲他,想着这样甜蜜的时光快到尽头,我眼里酸涩得厉害。
“思昙!”
见天佑吃惊地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眼角湿润,我连忙抬手摸了摸。活了一千多年,我从未流过泪。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因一点烦心之事就在心爱的人面前哭?真丢人!可泪水刚擦干又溢了出来,凭我忍耐力再强也无法忍住。
我连忙转身背过他,“夜深了,睡吧。”我说着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思昙?”他轻声道,摸了摸我的头发,“明日我们拜天地成亲可好?”
自古拜堂成亲都是男子与女子结合,此才乃天道常纲。男子与男子结合有违天伦,只怕会为天地所不容。
我没答话,但听他如此说,眼泪便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明日是最宜嫁娶的吉日,可保夫妻二人幸福长远......可好?”他将我翻了过来面对着他。
“我知我时日不多,我不想死后做一个无名孤魂,可好?”他轻轻抹了一下我重新流出的泪水。
我抬头一看,见他也眼角湿润,看起来凄惨无比,“好。”我靠在他的心口答道。
今夜定是一夜无眠,见天佑睡得安稳,我就回了山中木屋,施法给木屋装饰红绸变成适合婚嫁的喜庆样子。
人间嫁衣质地虽有上乘,但却远不及天界,我便上了天界用宝物向负责织锦的仙女换了两身嫁衣,也向酿造仙女讨了一壶合卺酒。
月下老人的姻缘宫有一颗活了亿万年的灵桃,其花常开不败,是对世间所有姻缘的庇佑。若能在成亲之时折一枝送予心爱之人,不失为一美好祝福。我便向月老讨了去,之后觉得桃花没什么实用,便用桃枝做了两只簪子,正好做束冠之用。
听闻南海水宫的夜明珠在夜里亮如白昼,凡人佩戴更是冬暖夏凉,还有延年益寿的作用,我思及未曾赠过礼物给天佑,便一并去讨了。
我不能在仙界浪费太多时间,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讨了,便匆匆来,匆匆归,待回人间时,日头已升起来了。
天佑早醒了,见他已穿戴整齐,“你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用完早餐便去。”
“我已命人在邺城的一处私宅置办妥当,人到了便可。”他却说。
“你在邺城有私宅?”我小吃一惊,“那我们为何要住这驿馆?”驿馆的条件自然比私宅差了很多,我是无所谓,但天佑从小锦衣玉食,有些委屈他了。
“前些日子差人置办的,昨日见你兴致颇高,我也就没提。反正有你,住哪儿都一样。”
可是我已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打点了我们的木屋。那木屋是千年前我与他所居之所,也是他魂飞魄散之地,我想与他在那儿成亲。
见我犹豫,“你可另有安排?”天佑说,“那便听你的吧!”他说着轻轻捏了下我的脸。
得他妥协,我立即喜笑颜开,“嗯。”
用过早餐之后,我们便快马加鞭在酉时之前赶回了木屋。见木屋景象,天佑呆了片刻,然后看向我,“你何时准备的?”
“昨夜差人准备的。”我说,牵着他走进了木屋。
见床上赫赫摆着的红色嫁衣和桃木簪,他又愣了愣,许久,才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三生有幸,得思昙君!”说着他紧紧抱住了我,“思昙,我爱你,好爱好爱......”
能得他此话,不管他想要什么,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