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看到楚央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些,林奇轻声问,“还要继续吗?”
楚央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点点头。
林奇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你确定?会对你的精神产生损伤的吧?”
楚央用手掌擦掉脸上的泪水,用力扯了扯嘴角,“没事。你不是也天天带着这些记忆吗。”
林奇有些发愣一般望着他。楚央再次探出藤蔓,吸附到他的太阳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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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杀死了当时在焚尸炉工作的所有守卫,包括墨里克在内。
他不知道从自己的双手中钻出的是什么东西,但那东西,仿佛与他是一体的。他能够操控它们,它们仿佛成了他的延伸,但同时又具有某些自己的思想。
那些诡异又炫目的色彩所过之处,所有守卫快速枯萎干瘪,身上弥漫着大片大片的尸斑。他控制着那些色彩从每一个孔洞钻入那些纳粹的身体里,让它们在每一个细胞分子间横冲直撞,另所有的身体系统瞬间崩溃,所有的血肉从骨骼上剥离,分崩离析。在这毁灭的过程中,仿佛有某种炙热的东西被色彩吸收,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他觉得身体仿佛变轻了,消失了,只剩下那些色彩,那些腐蚀一切的色彩。
但是在杀死墨里克的时候,他没有那么仁慈。他用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将他杀死。他让星之彩进入他的皮肤,将皮肤从肌肉上玻璃,一片一片变黑、掉落,凌迟一般的痛苦。然后他又让星之彩进入他的腹腔,让他那肮脏的肠子从下身流出体外;之后星之彩进入他的耳朵,令他产生剧烈到可怕的耳鸣,最终失聪,紧接着是眼睛,眼珠化成一滩脓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墨里克在地上哀嚎打滚,惨叫的声音传出营房,飘了很远。到最后他没有力气尖叫了,只是不停抽搐,像是被电流通过了一样。
而那些和他一起来的囚犯们,见到这些恐怖的场面,全都吓得精神失常。有些吓得尖叫逃窜,另一些就如吓傻了的兔子,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睁着呆滞的双眼望着他。
林奇对他们说,“走吧,你们自由了。”他们也毫无反应。
林奇自己也有些恍惚,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梦。他走出了焚尸炉,走向二号营区的方向。远处的纳粹看守看到了焚尸炉方向的异常色彩,还有那些叫喊声,已经集结了一小队过来查看。他们只见到一个亚洲男人穿着囚服走向他们,两道不断变换飘摇的玄异色彩如丝绦一般从他腐烂的双手上蔓延出去,跟在他身后轻缓摇曳着。
那景象太过诡异,以至于纳粹士兵们都愣住了。当林奇越走越近,他们开始向林奇开枪。
可是当子弹穿过林奇的身体,那些色彩便迅速钻到伤口中去,然后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片色彩将林奇整个人都包裹了,他就如渐渐逼近的死神,什么武器都伤不到他。
很快,那些士兵也被星之彩吞噬了。
林奇就这样进入了二号营区,开始了一场屠杀。他所过之处,所有的纳粹守卫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去,迅速腐烂萎缩。那些没有被他伤到的囚犯见到这恐怖古怪的杀戮之景,也有不少人彻底吓傻了的,也有跪地求饶的。
林奇全都充耳不闻,风和星之彩卷起他微卷的发,宽大的囚衣翻飞 ,令他宛如一缕游魂。
他找遍了整个营区,都没有找到罗森伯格。
然后他又回了第三营区,继续他的杀戮。他感觉已经停不下来了,当那些色彩吞噬那些纳粹的生命的时候,生命便源源不断涌向他,所有的伤痛都减轻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那些曾经将他、将他们所有人踩在脚下、不拿他们当人的纳粹在他面前被他如蝼蚁一般捏碎,那种感觉,美妙到难以言喻。
或许这就是人性里的残暴,每一个人都有的残暴。只要给予合适的土壤,最终都会长成吞噬一切的怪物。
或许他自己本就是个怪物。
可是被他拯救了的囚犯们并不感激他,而是恐惧他,当他是地狱里来的恶魔。但林奇不在乎,他不要任何感激,他要的只是复仇。
他要把这些集中营一座一座摧毁。
后来,林奇还是找到了罗森伯格。原来他被从第二营区转去了另一座集中营,被用来进行军方的人体试验。林奇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前额叶已经被切除了一部分,人虽然活着,却只是坐在椅子上,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没有了思维的能力,谁也不认识了。
不论林奇怎样叫他,怎样抱着他哭泣,他都没有反应了。
最后,林奇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他让一缕星之彩从他的眼睛进入,让他永远地睡去。他一直抱着罗森伯格,抱着那比他自己真正的父亲更像父亲的男人,任那身体在他怀里一点点瘫软下来。
那之后,林奇失踪了。
他知道有些人在找他,不仅仅是纳粹,还有一些别的势力,跟他身体中的色彩有关的势力。
他隐姓埋名,靠着从那些纳粹军官身上抢到的钱维持了一段生计,同时试图查清那色彩到底是什么。渐渐地他有了些眉目,从一些街头巷尾的传闻中打听到一些“秘密组织”。那些组织中的人崇拜一些怪异的邪神,跟魔鬼做交易。
然而真正听说星之彩这个名字,是在他碰到了一名三流作家之后。那名作家自己也是一名多元观测者,但是不相信四教廷,所以没有加入任何一派。他对于长老会知之甚详,又恰好是林奇的影迷,于是将一切详细地告知给他。
林奇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他的母亲一直在试图保护他,所以什么也没让他知道。
而他的父亲……
当那个作家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多么重要的”人物”时,林奇感觉到的只有怨恨。
他的父亲知道一切,但是从未告诉他,从未引导他。
不仅仅是他父亲,所有那些长老会成员,所有那些四教廷中的多元观测者,如果他们具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面对这样的邪恶,为何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为什么在集中营那样绝望的时候,没有人去帮帮他们?
不,这些所谓的多元观测者,根本就不在乎零级观测者的死活。甚至于他们在纳粹中很可能也有安插眼线人手。
林奇只觉得恶心。
在流亡的过程中,他也渐渐发现,邪恶不仅仅弥漫在那些纳粹士兵中,而是弥漫在每一个麻木不仁冷眼旁观的平民身上的。就算是普通德国民众,也很少有人去同情犹太人的遭遇,很少有人去质疑疯狂的政府。以至于那一小部分敢于抗争敢于去质疑的,也因着那一点赏钱迅速被他们身边的朋友、家人举报出卖,被纳粹迅速消灭。
那些人侃侃而谈说犹太人奸诈狡猾,仿佛他们曾经在犹太人身上吃了多少亏,有什么深仇大恨。仿佛犹太人这个标签就代表了每一个个体都是完全一样的,仿佛杀死他们天经地义,就如消灭害虫一般没什么好同情的。
这些人,虽然他们没有真的举起屠刀,但是那些被举起的屠刀上,全都有他们的助力。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真正的人性。愚蠢、邪恶、暴力、贪婪……永远想要去践踏比自己更弱的同类,永远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永远不愿意去面对真正的自己。
当你在这样的一个群体里不幸成了那个被选中成为祭品的少数,你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你只能不停骗自己,骗自己会熬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你不会知道,等待你的是毒气室焚尸炉,你不会知道那些你认为“他们绝不会做”的太过疯狂残暴的事,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林奇憎恨这一切。那憎恨渐渐吞噬了他所有的感情,成为他身体中唯一存在的东西。
他于是开始以歌唱家的身份出现在一些纳粹军官的家里,利用歌声在所有那些纳粹党人的头脑中种下自我毁灭的种子。这种子不会马上显现出效果,但是它们会生根发芽,影响他们的每一个决策,将他们带向最痛苦的死亡。
他也开始利用自己历练多年的人格魅力和歌声影响普通民众,影响那些可能是多元观测者的年轻人。渐渐地,他有了第一批追随者。这些人也早已不堪忍受纳粹冷酷高压的统治,无法容忍林奇告诉他们的集中营中的残酷真相。这些人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便是纳粹军官的子孙后代,他们为林奇的“刺杀”和身份的伪装提供了足够的帮助。而那些街头巷尾眼线们则保证了林奇不会被长老会的人找到。
沉浸在杀戮和复仇的漩涡中的林奇,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了。直到诺曼底登陆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他才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回家,想要去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