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王座 第62章

比起战得热血沸腾的华椎军团，嵘玄这边的所有人鱼都冷静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确实没等多久。

第一批进化人突然出现的时候，负责水下进攻的重种人鱼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就算提前防备，华椎仍然低估了这群进化人的实力，以水下进攻为主的战略已经派不上用场，只能临时叫停战斗，往后撤退。

这个夜晚华椎过得相当窝火。临时改变策略他不是做不到，可人鱼向来仰仗的就是水下的攻击能力，人类的武器毕竟不是肉身可以抵挡的，改变策略的风险太大。

华椎从指挥室出来透气，冬日夜晚的海风吹得人鱼有些不舒服。

时间再拖久一些，对人鱼来说，地面活动能力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这次战争，海上仅是其中一个战场，关键的第四城邦如今正在承受着人类从陆地发起的攻击，华椎他们就肩负着尽快完成海上战争，支援陆地军队的使命。

嵘玄的拖字他不是没想过，但各方面的因素综合下来，只有速攻。

他看向海面，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人鱼最爱的是大海 ，却每次都是为了争夺陆地而跟人类开战。

他冷哼一声，心想，人类这种生物既然已经不再是地球霸主了，干嘛还要坚守着这一份尊严呢？就像宠物狗一样乖乖听话，不好么？

海风还是冷了些，华椎转身正要回指挥室，突然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颈项上。

冷冽却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华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再见，少将。”

鲜血从他颈项冒出，却是两个身体同时坠入海中。被巨大的水花引来的护卫们没多久就从水中找到了他们少将，警报即刻响起，所有人鱼陷入震惊和慌乱中。

谁杀了他们的少将？

人类吗？怎么可能！

就在警报声拉起的时候，不远处的还没游近的进化人小队都呆了。“什么情况？我们还没靠近他们的警戒线！”本来打算偷袭的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身上是近乎完美的鱼类伪装，除非是靠近了仔细看，否则即使是重种人鱼都难以辨认。这本是他们研究团队最引以为豪的机械装备——外表是个小型鲸鲨的类生物机器人，事实上内部可以蜷缩一个体格壮硕的进化人，并且具有可以自动导航的功能。这种秘密武器本来完全可以让这场战役获得出其不意的胜利，但此刻，偷袭显然已经被敌人提前预防了。

撤退的命令刚下达，就有人看到黑暗的海里远远游来一条黑色的大型鱼。

那是一条比他们的小型鲸鲨还要小一些的黑鱼，看不出种类，但当它张嘴咬住机械鱼的尾巴时，进化人们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一条鱼在对我们进行攻击！”

“只有一条吗？包围它！”

在撕裂的机械鱼的零件中听到他们的对话，黑鱼不但没有撤退，尖锐的牙齿将企图反抗的进化人的胳膊咬断，同时强壮的尾巴一甩，将刚刚靠近的另一条机械鱼击打出深深的凹陷。

包围圈还没形成，突然游出来的上百个重种人鱼。这些企图偷袭的进化人很快被彻底击溃——没有战船的支援，数量才三十多的进化人根本不可能获得胜利。

被派出来做骚扰任务的进化人的尸体和机械碎片很快被华椎军团打捞起来。华椎被人类暗杀的可能性在这些碎片前，也勉强得到了解释。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人鱼驻扎的群岛受到进化人的偷袭。因为缺乏对新型进化人的防备，岛上的雷达并不多，当这批伪装过的进化人登陆后，海里的人鱼们甚至来不及登上陆地就被持重型喷火武器的进化人给烧成了烤鱼，安腾近二虽然在众多重种人鱼的保护下逃了出来，但人鱼群岛显然已经被人类成功占领。

噩耗接连而来，让失去了少将的军团乱成一团。

直到嵘玄的军队及时杀到，强势地阻挡了加速逼近的人类舰队，原华椎军团几乎毫无悬念地被整合到了这个年轻的人鱼将领旗下。

“强攻。”嵘玄及时地回到他的指挥舰上，只来得及披上一条浴巾，就做出了第一条指令。

刚刚归属的华椎军团里仍然有人鱼在犹豫。毕竟人类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推进，说不定还有后手。

“抗令者杀。”嵘玄只给出四个字。

所有士兵被统一到一个军团里，攻击变得更加有效。

嵘玄已经提前跟陶一冉讨论出如何识别伪装鱼的方法，等到军队属于自己后，他才告知所有人鱼：“船队开到鲸鲨群岛附近，重新在那里建立我们的聚集地。”

他毫不犹豫抛弃所有的物资，选择一个鲸鲨聚集的小岛驻扎，太过大胆的决定引起高层将士的质疑。嵘玄只丢了一句“海洋本来就是我们的武器”，就讲所有质疑封死。

他的话没有错。

鲸鲨群岛有着最复杂的礁石群，水下情况复杂，附近还有大量的鲸鲨群出没，普通人鱼要在这里生活尚且很困难，更不用说只是伪装成鱼类，并不算太熟悉海洋的进化人。

退守到鲸鲨群岛后，人鱼军团重新被整编，嵘玄很聪明的并没有改变华椎属下的任何职位，只是将自己的通信官安排进关键的位置作为命令传达，同时又以战事吃紧为由，向人鱼总部索要更多的物资补给。

妄图乘胜追击的人类最终还是在复杂的鲸鲨群岛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人鱼的实力不会被轻易的击溃，当第三批进化人被投入战场时，重整旗鼓的人鱼大军已经夺回优势。

面对已经改造得跟人鱼差不多进化人，嵘玄比华椎多了更多时间去想对策。

面对第三批进化人，嵘玄派出重种人鱼进行“深渊战术”。

这个战术如同字面的意思，这些被赋予了人类希望的进化人被重种人鱼中最精锐的部队以极快的速度拉入深度达到四十五米以下的海底，然后完成绞杀。

并不是所有人鱼都能承受四十米以下的压强，嵘玄为了这一刻，早已选好能担重任的人鱼。

当第三批进化人在十分钟内全部死亡的消息传来，人类指挥官跌坐在凳子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潜心研究了十多年的心血，再次宣告失败。

局势在天亮前已经明朗。

当人类出现撤退的时候，嵘玄并没有追击，而是命令另一支队伍全速朝沦陷的群岛开去。

“我先走了。”陶一冉这时候却跟嵘玄告别。

“……”已经成为最高指挥官的青年一点都不高兴，只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脸上写着明显的“我很不爽但是你还是走吧”。

“喂，别看我，那家伙要乱来的话你知道我拦不住。”被迁怒的杜伦特耸肩。

陶一冉笑着，翻身一跃，跳进了海中。

水中已经有几十条人鱼在等待着这个人类。他们看向陶一冉的眼中从未有过鄙夷和不屑，因为这个人类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他的生命力和能力并不逊色于人鱼。

陶一冉的身体沉入海中没多久，就被其他人鱼拉住了手臂。

黑沉沉的海面下，一个人类带着一支人鱼小队快速而安静地朝大陆游去。

冬天的白天来得晚。

七点多的时候，海岸线还雾气蒙蒙一片。

几十个人影从海里冒出来。巡逻的人鱼护卫早已得到消息，与他们擦身而过后，继续自己的巡逻。

当海上战争开始的时候，第四城邦外围也点燃了战火。

在陆地上更占优势的人类军队从外围发起攻击，城内防守的军队都是人鱼，因为城内的人类居民大多是不能战斗的普通人。

人类军队持续不断的攻击，企图让城内的人鱼感到压力，从而改变海上的颓势。

直到黑影进入城中，从地下城市拿出大量的武器后，局势开始出现逆转。

黑影正是陶一冉杜伦特等人率领的重种人鱼队伍，他们接替了部分关键区域的防守工作后，又立刻赶去电站。

城中居民和军队一直在抢修电站，只有尽快通电才能保证这座城市的安全。可是即使技术人员足够，沉重的器材也需要大量的人力来帮忙搬运上山。留在城中的人鱼大部分去了前线，人类微弱的力量让整个维修进度并不理想。

陶一冉跟纪云织碰头后，立刻将地下城市的所有人鱼调遣到电站。这些本想观望局势的人鱼在纪云织长时间的劝说中，终于走到太阳下，参与这个城市抵抗战斗。

有了这几百号人鱼的协助，尤其一些还是珍贵的重种，电站居然在三天内就恢复了供电。当巨大的风力发电机再次运转起来，点亮所有山脊的灯光时，倍感压力的城市居民疯狂的欢呼起来。

这个瞬间带来局势变化的人鱼奴隶顿时成了城市中的明星。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陶一冉正在人鱼的掩护下潜入这座城邦统治者的居所。

他不喜欢战争。

既然战争的导火索是欲望，那么只有掐灭这些不属于平民的欲望，才能避免战争。正是因为这位城主妄图通过反抗人类来获取人鱼更多的庇护和好处，才让人类找到开战的借口。

当他将城主的人头挂到城头，并让外交官在电视上哆哆嗦嗦地宣布第四城邦的城主与华椎少将勾结，企图故意引起战争来达到扩张领地的目的，发电站的爆炸案是个人行为，与人类政府无关。

他们决定停止战争，并释放所有人类战俘。

人类和人鱼一片哗然。

他们从未想到本有可能引起第四次大规模战争的事件，竟然会是这样荒谬的原因。可所有的调查结果都表明华椎的证据是伪造，至于城主，从他办公室中找到的日记，也从侧面说明了他扩张第四城邦的野心。

就在人类政府准备回应这一休战决定的时候，摆明要夺回群岛的人鱼军团在船队还没走到一半，竟然掉了个头，以更快的速度朝斜对角的第四城邦开去。意识到中计的人类军队想要拦截已经来不及，当天夜晚，嵘玄的军团就已经安全抵达第四城邦，没有登陆的人鱼则在外围形成了更加严密的防护圈，人类更难从海上进攻。

海上的抗衡人类以失败告终，对方还摆出了休战的和平姿态。

资源紧张的人类政府在舆论压力下，终究还是选择了退兵。

一场很有可能扩大影响的战争竟然就在半个月内结束，消息传出的时候，人类社会和人鱼社会都引爆了剧烈的争议。

然而已经登陆的嵘玄完全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

将自己的军团驻扎在第四城邦后，城内所有市政设施的管理权通过“临时管制”落入了他的手中，城主死亡后悬置的权力宝座也被这位年轻的军队统帅临时顶替，亲身体会到这只军队带来的改变，这座城市的居民并没有任何异议。

第四城邦最大的肥肉都被这个突然杀来的年轻人鱼给叼走，作为煽动第四城邦独立的重要力量，米勒家族当然深受影响。

他们所有的交易被取消，他们安插在管理层的人鱼也被各种理由调到无关紧要的位置，甚至撤职。

这场死了上百个进化人，近百个人鱼的战争，最终赢家却是势力最弱小的嵘玄。

尤莱尔·米勒看着眼前这个冷汗孜孜，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副官，只冷笑着说了句：“他的报复终于开始了。”

副官又是惊恐，又是庆幸。

那场灭门案的真相，一直被青年捏在手心里，成为了牢牢掌控这个家族的权杖。即使最后嵘玄真的拥有了复仇的力量，这个手握大权的年轻人恐怕也不会受到太多牵连。

因为参与那场屠杀的人鱼里面，从来就没有他。

如果有一天，当那个费尽心思想要杀掉尤莱尔的少年终于站在他面前，准备下手却被告知真相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自己一样，因为过于震惊的真相而痛苦不已，便听从这个年轻人鱼建议，去杀掉所有他想要杀掉的敌手？

副官打了个冷战。

这才是尤莱尔最可怕的地方。

第88章

时间回到两个星期前。

第一次进入地下城的人都会被这里的构造给震惊到，更不用说像费因这种自小没体验过艰苦环境的人鱼。

跟陶一冉分开的第二个夜晚，已经从各个心理层面敲击出这个人鱼不会背叛他们，纪云织带着费因去了地下城。

他的动因非常简单，他要让这个混血人鱼去见见那个同样是混血的人鱼婴儿。他深信，看到混血婴儿后，这个单纯又容易被打动的人鱼会更加坚定地站在“代表正义”的这一边。

费因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在看到这个活力十足，又绝绝对对是重种人鱼的小婴儿后，小人鱼激动得甚至主动抓着纪云织问：“我能做什么？我可以帮着你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么？”

改变世界？一个亚种人，一个被改造过的流氓，一个被追杀的人鱼，一起改变这个可恶的世界？呵，多么伟大而又飘渺的梦想，纪云织在心里自嘲。

但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做的选择又确实是在改变这个世界。

即使嵘玄还在执着于报复，他还在记恨着人类，陶一冉依然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