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长天
戴梦媛死死抱着曹一霖,脖子上全是指印也不松手,就在她担心自己马上要压不住的时候,曹一霖忽然浑身一软,直直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急忙抱起昏倒的女孩,确认她的生命体征。
戴梦媛惊喜地转过头,看到路灯杆下突然出现的秦峰和谢祁连。
“老A?还有谢长官?”
秦峰赞许地点点头,而谢祁连走到她身边,用手指一点一点抹去她脖子上的痕迹:“鬼物抓出来的痕迹,这两天你多晒晒太阳,不然阴邪之气残留,可能会发烧感冒。”
放松下来的戴梦媛笑了:“怎么阴邪之气被您形容得跟感冒病毒似的?这孩子怎么回事?”
秦峰轻叹一声:“我们检查了刘德桂写过的东西,刘德桂的妻子是曹一霖学校的老师,之前刘德桂去学校领取妻子遗物,听到了办公室同事闲聊,说到年级里著名的刺头曹一霖。”
真正的曹一霖是个典型的叛逆小孩,以当小太妹为荣,逃课打架去网吧样样都干,偏偏脑子很天才,作业都没写过几次但成绩居然还能名列前茅,导致一大群学生向她学,逃课去网吧学会了,成绩却没法学成曹一霖那样,气得老师们直拍桌子。
所以曹一霖和同学逃课去找出马仙许愿,在她自己许愿之后,刘德桂又主动“帮”妻子的同事们修改了曹一霖。
“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谢祁连笃定地回答,“魂魄归位后,身体会有点疲惫,养几天就好了,他们会以为这是一场梦的,周围其他被影响的人也会慢慢淡忘这些不正常的记忆。”
“那就好,那快让他们回到身体里吧。”戴梦媛说。
谢祁连与秦峰对视一眼:“你来?”
秦峰沉吟片刻,点头:“那我来。”
他们的眼神你来我往的,看得戴梦媛一头雾水。
她看见秦峰拿出一枚玉质的小印章。这一枚白玉印章是纯白的,四四方方,只比大拇指粗一点,上头蹲着一个看起来很像……
“招财猫?”戴梦媛指着那动物。
秦峰:“……麒麟。”
“……对不起。”
白玉印章上的小麒麟似乎爪子下垂,显得十分郁闷,戴梦媛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发现那并不是错觉,小麒麟自己在上头转了个身,把屁股对准了戴梦媛,生闷气。
“能戳吗?”戴梦媛的指尖距离小麒麟胖乎乎的屁股只有半厘米,那只小麒麟耳朵一抖,又飞快地把屁股转了回来,假装无事发生,“这是什么呀?”
“城隍印。”秦峰笑起来,“其实本来是想选梨佳慧的,她有道骨,本人又很喜欢参与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
“但考虑到她大学还没毕业,某位就有点不忍心让她过早承担责任了。”谢祁连也笑。
秦峰忽然肃容道:“戴梦媛!”
戴梦媛下意识地回答:“到!”
但是秦峰并没有问什么深刻复杂的问题,他只是很平常、很轻松地问她:“你愿意吗?”
他掌心的印章润白小巧,上头的麒麟一副蔫巴巴的样子,似乎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不够威武,但那小小一枚的印章却也沉甸甸的。
你愿意吗,守护这片土地,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戴梦媛慢慢笑起来,没有迟疑,一把抓过印章,揉了揉小麒麟的屁股:“老A,发奖金吗?”
没等秦峰回答,小麒麟忍无可忍,嗷呜一声,啃住了戴梦媛的小指尖,发了她一手口水。
驻守阳间的城隍比阴间的阴差更能妥善处理生魂生魄,所以送归受害人的工作就交给了夏城新任城隍。
毕竟被法术影响过,生魄归位后,一些影响还不能立刻散去,不过那也不全是坏事儿。整天沉迷实验甚至饿出胃病的李奕楠博士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忽然觉得不想继续在实验主动加班了,于是正常下班回了家,去超市买了点想吃的东西,路过生鲜区,不知怎么的,就买了一块新鲜三文鱼。她回到家,赫然发现自己那位初中都没念完的家庭妇女妈妈正艰难地跟着电脑学英语。
“妈?”
“楠楠?”李母异常喜悦,急忙脸色通红地关电脑,“哎,我就是……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这些年都学了什么,你的书都是英文的……我……”
李奕楠踢掉她十厘米的高跟鞋,轻巧地走了过去:“妈,你想学为什么不问我?你女儿是博士,难道连日常英语都教不会你?”
曹一霖今天写完了所有的作业,有一些她觉得太简单,就直接写了太简单三个字,老师虽然哭笑不得,但起码她不钻黑网吧了,也不举着超市的冷冻章鱼问同学加不加入克苏鲁神教了,甚至还会主动帮同学讲题,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江慎他们已经在做善后处理了,每个受害人身边都有阴差24小时监控,确保法术残留不会影响他们的人生轨迹……”秦峰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谢祁连落后在他三米开外,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你怎么了?”秦峰立刻走了过去,扶住谢祁连,“你不舒服?”
谢祁连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他缓缓摇了摇头,对秦峰勾了勾食指。
秦峰骤然紧张,立刻凑得近了一些,只见谢祁连扯过他的领子,凑到他耳边。
“我的好搭档,我可能也受影响了,怎么办。”
秦峰感觉自己的耳朵骤然热了起来,他低下头,正好对上谢祁连深邃却明亮的眼睛。
第47章 勾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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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常鹏远接到秦峰打来的电话, 说让他帮忙去一趟家里。
“你帮我把衣柜里那东西搬出来。”电话里的秦峰可能叼着烟, 说得含含糊糊的。
“好的老A, 什么东西啊?”常鹏远问,电话里好像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所以他随口问, “你去哪了?度假?”
秦峰:“我有事儿去外地, 大概一周,你顺便帮我把花浇了, 我卧室里有一缸鱼,两天喂一次, 钥匙我出门的时候放脚垫底下了,你走的时候帮我保管一下。”
说完他就挂断了。
常鹏远也没多想,在秦峰说的脚垫底下找到钥匙, 钥匙塞脚垫是秦峰三令五申过的高危行为,看来这回老A是真的突发急事。
他进了门, 秦峰家比之前收拾得温馨舒适得多, 不再除了人就是墙, 开始摆柔软沙发和装饰品了, 尤其是卧室, 以前的秦峰个人生活实在简单随意,屋里就随便搁着一个硬板床,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两米宽的席梦思, 床上还有一堆一看就舒服的靠垫, 不过依然摆放得很整齐,看来老A即使学会了享受,也忘不了干净整洁的生活习惯。
“老A这么多年终于开始懂得优待自己啦。”常鹏远满意地感慨,随手拉开衣柜门。
半秒钟后。
“啊啊啊啊啊——”
中气十足的吼声差点把楼掀了,常鹏远甚至听到楼道里传来邻居探头查看的声音,急忙紧紧闭上嘴巴。
——但这真的不怪他啊!刚接到前上司电话,才挂断,谁能想到柜门一开,前上司的尸体就直挺挺砸进怀里,心理素质不行的能当场猝死!
“秦哥你是故意的吧……”常鹏远两眼含泪,抱住秦峰的尸体,好半天才意识到秦峰是阴魂离体出任务去了。
一开门和死人头碰头,心脏病都犯了!尤其这死人长着自家加训狂魔秦老A的脸,双倍恐怖!
魂魄离得太远,尸体看起来非常尸体,皮肤冰冷苍白,还能看见血液凝固后青黑的血管,可是哪怕都这样了,常鹏远还是自动检讨了自己的不稳重,并因此幻听了“加训”两个字。他哆哆嗦嗦地抱起秦峰的尸体,把他从柜子里拖出来,想了半天,艰难地拖到了床上,感觉自己像个被过度加训后愤怒杀人拖尸的嫌疑人,很想找个手铐把自己铐了。
手机上适时收到一条信息,是方晓年发来的,一排哭脸,后面写着:【远哥,咱们的事儿露了,你小心吧,我已经被老A拖去加训五十公里负重强行军了,你自求多福。】
常鹏远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这条短信,恐怖上司的尸体躺在床上,手没放稳,啪地一下砸下来,把他手机打掉了,吓得常鹏远嗷地一声蹿出去,不小心打翻了秦峰的鱼缸,里头的凤尾还被他踩了。
半小时后,常鹏远搬着新买的鱼缸和鱼进了门,开始吭哧吭哧擦地。
“老A,我再也不敢乱写小说了。”常鹏远拎着抹布,止不住地抽泣,认真思考需不需要给老A的尸体上油保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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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完常鹏远的电话,秦峰就忍不住笑了,笑得烟在车里一抖一抖,烟雾缭绕。
“给他练练胆,小鸟之所以被喊小鸟,就是因为那孩子胆儿没比方晓年大多少。”秦峰叼着烟,有些含糊地点评,“有时候,心理素质决定了成败。”
谢祁连拿过那根烟,咬在了自己嘴里:“开车挡视线了。你平时也不怎么爱抽烟啊。”
“都说事后一根烟,赛过——”
没等他说完,谢祁连又把烟怼回了他的嘴里,调整了一下腰后靠着的软垫,半真半假地拿眼角瞪他。
秦峰眼含笑意,啧了一声,吸了一口谢祁连咬过的烟嘴,油门一踩上了高速。
今早四点半,秦峰才刚帮谢祁连解决完“特殊影响”,就接到了楚彧打来的求救电话。确切说不是电话,楚彧不知道秦峰的电话号码,他使用通阴请神的法术直接沟通了地府无常,虽然他法术三脚猫,但他和秦峰有交情啊,所以这法术竟然完美生效了,秦峰甚至能透过法术,在一片焚香烧出的烟里看见楚彧正儿八经磕头的样子。
但实话实说,比江慎磕头还像封建余毒呢。
事儿其实很简单,妙莲观接了一单法事,一个度假区施工,打地基挖出一片墓群。
文物保护部门和考古队很快接管,度假区自然建不了了,但度假区老板很有商业头脑,觉得就这么黄了很亏,立刻请了几个小明星,拉来一个纪录片拍摄团队,准备制作半娱乐半科普性质的系列纪录片卖,请道士做法事是为了纪录片搞噱头。
但谁知道,妙莲观的道士和纪录片摄制组,进去之后,三天都没有出来,手机也再也没打通。
楚彧说,一开始妙莲观不知道老板搞噱头的目的,那老板有点门路,也很有钱,通过道协找上了妙莲观而不是就近找普通道士,所以妙莲观以为是真的驱邪,去的几位都是道行很高的修行者,谁知竟然也栽了。
楚彧年纪小,被放在外头看行李,这才有机会求救。
因为各地城隍早已离任,所以阴差们也没法直接走阴间快速通道,秦峰和谢祁连是坐了早班飞机飞到事发地的,下了飞机租了辆车,这会儿正开到了高速上。
“现在没有以前那些动辄作乱的上古大妖或魔修了,各地阴差分管自己的辖区,很少会有需要多地联动的大案。而且,对普通阴差来说,飞机比他们的法术快。”谢祁连说,“以前有‘阴阳小径’直连各地城隍府司,不止鬼仙能走,得了许可的人间修行者也可以走,能走多块看你灵力如何,所以才有故事里的日行千里、缩地成寸,现在我依然能打开阴阳小径的入口,但就像一条已经废弃的国道,谁也不知道前方路况如何,究竟还能不能用。”
秦峰开着车,高速上车不少,有几辆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人间修行者。”谢祁连一一指出,“黑色SUV里是修佛的,右边并排那个中巴应该是道士的,但是道士们那辆里面好像还有民间捉鬼天师。”
“他们关系居然还挺好!”秦峰感慨。
谢祁连笑:“你是不是看过那种杀人夺宝抢机缘的修真小说?”
秦峰不置可否,反而说道:“你这么了解,你肯定看过。”
“现在的人间修行者成立了一个修行者协会,还给发工作证呢,年年审核,有效减少了天师行业伤亡。从一到六分了六级,协会里有时候会公开发任务,防止水平不行的人乱出去作法。”谢祁连笑着点头,“有组织有纪律才是现代观念。”
秦峰十分认可。
“跟上他们,他们发现我们了。”谢祁连说,“应该会以为我们是民间天师。”
——这是秦峰今早发现的变化,他能聚实体伪装生人的时间延长到了,自我感觉能坚持将近八个小时。
对此,当时的谢祁连慵懒地躺在软垫上回答:“阴阳双修可是正经的修行之法。”
所以楚彧求救时,他们飞快订了机票出发,不小心把尸体落在柜子里了。
秦峰的新床是很大没错,但和搭档进行私密活动必须严格限制参与“人”数,一扭头旁边躺着自己的尸体哪像话,所以当时秦峰毫不迟疑地把自己塞进了衣柜。
这才有了今早常鹏远的悲惨遭遇。
车下了高速,越开越偏僻,最后几辆车一起开到一片建筑工地。
失踪的是妙莲观五位道行颇高的同行,这事儿足以引起重视,而且幸运的是,开发商那位老板相信是他挖地前风水没看好导致闹鬼,怕宣扬出去整个生意全砸了,连纪录片都卖不了,压根不敢报警,每天还派人蹲在外面挡记者,制造一副明星们还在和考古队一起拍片子的假象。
到是省了大家想办法遮掩的麻烦。
SUV先停下,上面下来几位僧人,直奔秦峰和谢祁连的车。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和尚客客气气,“敢问两位是接了协会的支援任务吗?可否出示两位的天师资格认证?”
秦峰转头去看谢祁连,果然,谢祁连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普通的浅蓝色小本子,看着跟导游证之类的工作证件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