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绪
“少爷,你说什么呢。”浮花面色绯红,羞恼道,“我只是喜欢馍馍。”她没有林如翡知道的那么清楚,只晓得付鱼和付水是两个人,付水借着付鱼不在家中鱼肉百姓。这会儿第一次见到付鱼,对这个剑客的印象倒还不错,但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舍不得馍馍罢了。
林如翡笑道:“不急,付鱼应下了来昆仑参加剑会的邀请,过阵子,你大概还能见他一次。”
浮花惊喜道:“真的?”随即又失落起来,“可是万一他没带馍馍怎么办?”
林如翡说:“那就叫他带上呗。”
浮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付鱼走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夜色已深,按理说林如翡也该睡了。可是此时的他毫无睡意,坐在院中瞧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呆。
顾玄都陪在他的身边,两人之间并无交谈,默契的沉默着。
直到过了子时,天空中忽的刮起了大风,飘来的乌云遮住了皎月,一看便知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要下雨了,回去吧。”风声里,顾玄都的声音有些小。
林如翡道:“可是睡不着,屋子里又闷的很。”
顾玄都道:“不开心?”
林如翡抿唇。
顾玄都很少在林如翡脸上见到委屈的神情,这会儿见他抿着唇垂着眼角,一言不发的模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指尖在他蹙着的额心点了一下:“谁惹我家小韭?”
林如翡摇摇头不说话。
“其实这事于付鱼而言,并非什么坏事。”顾玄都说,“以前的他不可能会离开付家,遇到这样的事,也大概是伤心一段日子。现如今倒是不错,索性变成了两人……”将软弱的那一部分从身体里分割开来,变成了馍馍。没了感情,自然也不会伤心。
林如翡道:“可是当时那个付鱼知道了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很伤心?”
顾玄都哑然。
林如翡说:“肯定会的吧。”
雨滴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干涸的土地上。林如翡起身进了屋子,身后是泼天的雨幕,他抬手关了窗,把吵闹的雨声隔绝在了外面。
屋内闷热的厉害,林如翡无心睡眠,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冷茶,他神情倦怠,黑而浓密的睫毛半垂着,露出病态的恹恹。
顾玄都也不催他睡觉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壶酒来,摆在林如翡面前,干脆的倒了半杯,递给了林如翡。
林如翡身体弱,平日里鲜少沾染酒水,见顾玄都竟是劝他喝酒,倒是觉得十分稀奇,他接过酒杯,看见了里面翠色澄澈的酒液,放在鼻间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醇香的酒气。
“好香的酒。”林如翡赞道,“哪里来的?”
顾玄都说:“偷偷出去买的。”
林如翡抬手抿了一口,霎时间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了一片嫣红,眼眶里也氤氲了模糊的水汽,他微微张唇,嘴里不住的嘶叫:“好辣——”随后神情一震,低头看向自己杯中的酒,“好酒呀!”
顾玄都坐在林如翡的对面,撑着下巴看着他,眼神里是林如翡未曾注意到的宠溺,他道:“酒烈,慢些喝。”
林如翡便将剩下半杯一饮而尽,大约是喝的有些急了,呛到了自己,不由的抖动着肩膀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顾玄都连忙帮他顺气。
这下呛的实在有些厉害,林如翡把眼泪都咳了出来,连带着眼眶红红,仿佛被人欺负一场,刚哭过似得。顾玄都瞧着他这模样,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缓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如翡说:“没、没事。”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就是喝的急了点。”
他说完又举起杯子,眼巴巴的瞅着顾玄都,“再来一杯好不好?”
顾玄都道:“你会醉的。”
林如翡无所谓道:“醉了就醉了,反正有前辈守着,也不怕意外。”
顾玄都笑的无奈,心道你是不知,你若是真的醉了,那最大的意外大概便是我,他抬手按住了林如翡被酒刺激得嫣红的唇,微微用力抹去了上头晶莹的水渍,沉声拒绝:“不行。”
林如翡浑然不觉顾玄都的动作有什么问题,摆头想要躲开顾玄都的手,却没有成功,于是委屈的叫了声前辈,这声音又软又柔,简直像是跟羽毛挠在顾玄都的心尖上,顾玄都自觉不妙,收了手,道:“这酒不能多喝。”
“再来一杯嘛,就一杯……”林如翡的眼神里已经浮起了醉意,却还不忘撒娇,就像幼时对待哥哥姐姐那般,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他晓得什么样的模样,最容易让人心软,可以不喝那苦得掉牙的中药……
顾玄都哪里受得了林如翡这个模样,他有些泄气,用最后的毅力抵抗:“不行。”
“一小杯,一小杯嘛。”林如翡用手指比了一小段距离,嘟囔道,“喝完我就去乖乖的睡觉。”
顾玄都叹息,知道自己是败了。于是取出酒壶,又给林如翡的杯子里斟上了半杯,林如翡在旁边认真的瞅着,见顾玄都只肯给自己倒上半杯,还不忘嘀咕一句前辈真是小气。
顾玄都心想我若是不小气,你怕是要后悔的。
这酒味道醇厚幽郁,虽然入口极辣,但回味无穷,林如翡在昆仑上喝过的那么多好酒,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壶。晓得顾玄都是不肯再给自己倒了,林如翡便小心翼翼的抿着剩下的半杯,微醺的双眸渐渐浮出浓厚的醉意,苍白的脸颊红了一片。
他醉了,话也多了起来,和顾玄都抱怨着乱七八糟的琐事。说万爻开的药方实在难喝,苦到心坎里去了,又念叨浮花玉蕊盯的太紧,连倒掉药的机会都不给,最惨的是还被两人认成了癔症,说到最后怪起了顾玄都,说他太小气,酒也只肯倒上半杯,他要去找个大方的前辈,多给他倒一点……
顾玄都伸手抓住了林如翡的手腕,问他:“你要去找哪个前辈?”
林如翡道:“找……找给我酒喝的。”
顾玄都说:“就因为我不给你酒喝?”
林如翡乖乖的点头。
顾玄都被他气笑了,抓住他一把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大约是林如翡自幼身体不好,身型比顾玄都而言,纤细了许多,骨架也不大,正好能被顾玄都完全拢在怀中,林如翡被顾玄都抓住,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干嘛?”他还以为顾玄都要揍自己。
顾玄都道:“小韭喝醉了吗?”
林如翡茫然的看着顾玄都,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不过从他的眼神来看,混混沌沌,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仰着头看着顾玄都,还不住的摇头:“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
顾玄都看着林如翡,眼神晦暗不明,良久后,他低低的叹息一声:“醉了也好。”
话语落下,林如翡便眼前一黑,感到一只冰凉的手,盖在了自己的双眸上,他正欲说话,唇上却被温热的东西覆盖住了,林如翡呜呜的叫着,想要从顾玄都的怀中挣扎出去,可身后的人力道却极大,将他死死的按在了原地。
一吻结束,林如翡软在了顾玄都的怀中,黑暗催生了无边的睡意,他缓缓的闭了眼,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玄都听到了林如翡平稳的呼吸声,移开了自己的手,看见林如翡已经闭上双眸,靠在他的肩头陷入了深眠。
“我是挺小气。”顾玄都看着他的睡颜低声自嘲,“关于你的事,我向来都大方不起来。”哪怕是一根发丝,也想死死的握在手中。
可却不知是不是握的太紧,反而全都从指缝里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玄都:你要感谢我
林如翡:为啥?
顾玄都:我忍住了!
林如翡:不是你忍住了,是晋江的和谐逼你忍住了。
顾玄都:………………
谁能想到呢,以前的老文因为写小奶猫喝奶,然后被审核挑出来锁了_(:з」∠)_
作者:行吧,咱们不喝奶了,吃猫粮凑合着过吧。
第54章 大靖
第二日,宿醉的林如翡头疼醒来了,刚一睁眼便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捂着脑袋在床上低低的呻吟,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顾玄都在旁叹着气,说小韭小韭,这不听前辈的话,可是要吃苦头的。话虽如此,还是坐到林如翡的旁边,将他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的帮他按揉起了酸胀的太阳穴。
林如翡被按的昏昏欲睡,小声的抱怨脑袋怎么那么疼。
“都说那酒的劲头大,你还不听。”顾玄都道。
林如翡哼哼:“这不是前辈的酒太香,没忍住么。”
顾玄都笑道:“倒是怪上我了。”
太阳穴被顾玄都揉了好一会儿,舒缓了不少胀痛感,林如翡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唤来了浮花说自己饿了。
浮花见林如翡一直没有醒,本来还有些担心,此时听到林如翡的吩咐,才松了口气,只是闻到屋内还未散去的酒气,随口问了句少爷怎么喝酒了。
林如翡道:“昨日睡不着,随便喝了点。”
“那可得少喝。”浮花有些担心的碎碎念道,“少爷还咳嗽着呢,这酒性燥热,怕是会压住药性。”
林如翡点头说知道了。他靠在床头,无精打采,有些后悔昨日的贪杯,但仔细一想,若是这会儿顾玄都再拿出酒壶,他恐怕还会求着顾玄都再给他倒上半杯。
人啊,总是这么矛盾。
浮花给林如翡拿来了吃食和醒酒汤,看着他用了餐,又让玉蕊端来了早就熬好的药。
瞅着这药林如翡愁眉苦脸,但碍于侍女在旁虎视眈眈,实在无法,只能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嘴里小声嘀咕这药天天都在喝,也不晓得有效果没有。浮花玉蕊在旁但笑不语。
再简单的洗漱整理一番,他们也打算离开付家庄了。
只是牵着马车走到门口时,却看见付水带着付家人一大家子守在门口,见到他后,急忙迎了上来,叫道:“林公子……”
林如翡对这付水的印象实在不好,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这天气热,付水也不晓得在这里等了多久,满头都是夸张的汗水,他道:“林公子,你瞧见我哥哥了么?”
林如翡说:“没有。”
“昨日他找我要了剑,我听下人说他去了你的院子。”付水说,“结果再也没有看到他出来。”
“御剑走了。”林如翡简短的答道。
“走了?怎么就走了?”付水失魂落魄,“这,这……听说他回来,家里布下了宴席,想要好好的为他接风,怎么就走了。”
“他为什么走,你难道还要来问我?”林如翡倒是奇了怪了。
付水讪笑:“虽然我哥生我的气,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他说出来,我们也好改。”
林如翡道:“我又不是你哥哥,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耐,给浮花使了个眼色,浮花心领神会,扬起鞭子驾了一声。
谁知付水却上前一步,用身体拦在了马车前,大神哭嚷道:“林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付家吧,没了我哥,我们真的活不下去啊,你看在这一家老小的份上,求求你告诉我,我哥到底在哪儿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公子,我们付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求求你啦!”说完跪下就哭,身后的老老小小也哭成一片,场面很是壮观。
林如翡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付鱼为什么要悄悄的离开了,被这这一大家子晓得了,他肯定走不了。
可付鱼是付家人,好歹要给家里人些面子,他林如翡却和付家没有关系,也不吃付水的这一套。于是正在带着一大家子对林如翡磕头的付水忽的感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森冷的凉意,再一抬头时,感觉脑门儿一凉,有什么东西簌簌的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付水浑身一颤,伸手呆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向拔剑的林如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竟是被林如翡贴着头皮削了下来,才往下一点,就能把他脑袋削个血肉模糊。
“第一次是警告。”林如翡毫不留情道,“你再敢多说一句,下一次遭殃的就是你的脖子。”
付水顿时脸色苍白,哭叫一声便软在了地上。身后的人见到林如翡如此不讲情面,也都惊恐的朝着两边避开了。林如翡面不改色,摆了摆手,浮花见状又下了一鞭,马车疾驰而去,留下了一干面色如土的付家人。
马车驶出了付家庄后,林如翡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这般态度。方圆几十里内,原本茂盛翠绿的庄稼,竟是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没了以付鱼为核的聚灵阵,这些庄稼甚至连一晚上都撑不过去。付家庄再次变回了那个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会出现第二个付鱼。
不,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林如翡想,别说付家庄,恐怕就是在这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付鱼来吧。
大约是察觉林如翡心情不妙,玉蕊随口说起了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说那地方可厉害了,整个国家到处都是庙宇,林如翡随口问了句:“庙宇?他们信佛?”
“不,他们不信佛。”玉蕊道,“他们信的是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