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尚弦
啧啧,楚昭心想这倒霉蛋惊恐得被劈死啊。
七天七夜,眼见着就要劈完了,他怀着看热闹的心思跳上那个山头附近,探出脑袋看,以防对方没被劈死,反倒就近将他夺舍了。
这一看,楚昭傻眼了,那个正中央躺着的男子,不正是越临泽那小子吗?
他连忙抱着娃娃参飞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神魂虽未散,却极为不稳,他不由蹙眉,也不知这本就是越临泽自己的雷劫,还是他的,只是这娃娃参已经滴血认主,没办法给他用了。
正想的出神,最后一道雷劫轰然而至,躺在他身侧的越临泽忽而睁眼将他推出数尺远,生生又受了最后第九九八十一道雷,噗地吐出一口血来,看着他的方向温柔地笑了笑:“小家伙......”说完,就闭上了眼。
楚昭愣住了,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好像是他,万年前那个遥不可及的离淮神君。
他慌乱地爬过去,喊他:“越临泽!越临泽!离淮神君!你醒醒!你是不是回来了?你醒醒啊!”
“对了,娃娃参,再找一个娃娃参......有了娃娃参,就能稳住他的神魂,他就会回来了......”他忙乱地起身,然后茫然了,他当初翻遍了整座山,才找到这么一个,现在九天玄雷把山都劈焦了,哪还来多的?
他急得眼泪哗啦哗啦掉在他脸上。
“咳咳......咳咳咳......下雨了吗?”楚昭听到动静,连忙看向他惊喜道:“越临泽!你还活着!”
越淮微蹙眉,“又想给我哭丧?”
楚昭破涕为笑,忙擦掉眼泪,“我是怕你给我挡天雷死了,到时候我守寡......呸,不是守寡!”
他闷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这没给你挡天雷,这天雷......是我的。”
“......”白感动了。
楚昭闻言,抱起娃娃参迅速退后三步。如果真是如此,他要是和这个倒霉蛋一块,说不定也得引来个九天玄雷。
刚想着,天上就轰隆作响,啪叽照着楚昭劈下来,当场被劈昏了。
他醒来以后,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变成了稀溜溜的娃娃须,再低头看看肚子,是白花花的胖参,差点气得背过去。
他竟然被区区一道雷就劈得神魂离体。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问候。
他扭过娃娃参的大脑袋,看向他。越淮端着一碗浓白的补汤,轻轻吹气。
他心下一热,感动地伸手要去接,却发现是两根人参须,沮丧地摇头:“谢了,我喝不下。”
越淮低头喝了一口道:“不是给你喝的,不过,这娃娃参熬的汤,还真是补。”
“你说什么?娃娃参?”楚昭迅速低头看了一眼,他左边的半条原本白乎乎的小腿没了!没了!
楚昭气得鲤鱼打挺,单脚跳起来,伸出细弱的人参须,作出凶悍状:“你连我最后尊严都不放过!我要掐死你!”
某人云淡风轻地轻轻端起参汤又吹了吹,低头慢慢喝着,“物尽其用,你现在既然是一棵参,就不该浪费了。”
啪嗒!
楚昭颓丧地躺回去躺着,他就知道越临泽这小子记仇,吃吧吃吧,把他剁吧剁吧,清蒸红烧全吃了吧。
“不过我挺好奇,你怎么一道雷就倒了,本君当时躺地上的时候看得还有点懵,估计天上的雷公电母也有点懵,你倒了以后,又尽职尽责地劈了你几下,意思意思才走。”越临泽云淡风轻地描述了下这么个死后劈尸的场面。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楚昭瞪大他的娃娃参大眼,不可置信。
只见他摇摇头,耸肩道:“本来是要救的,但看着你那张脸,心里某处莫名畅快,便由着去了。”
果然还是记仇。
不就是这一世,在他被卖入勾栏院后,楚昭扮演心狠手辣,辣手摧花的老鸨,打着培养出色的小倌的名号,恶意调戏又捉弄过他几次。那他不也暗地里化作觅芳阁里的柔情白莲,帮过他嘛!
话说,当时,他也是骑虎难下,手上拿着司命写的命薄不得不硬着头皮演下去。
那时,被人贩子拐卖辗转多地后的少年越淮,终于被卖到了觅芳阁。作为老鸨的楚昭摇着羽扇,风姿绰约地从楼上款款走下来,一眼相中了他,将他买下时,还不忘贬低他的身价,堪堪二两加二百文就买了他的卖身契。
担惊受怕了几日后,楚昭便叫人将越淮带到他房间,亲自教导。
隐忍屈辱的少年穿着薄薄的轻纱轻敲老鸨的房门。
“进来吧。”
楚昭侧躺在床上,轻纱半斜过雪白的肩头,赤着的脚踝处挂着的银铃,随着他微动的脚轻轻作响。
少年入目的便是这么勾人荡漾的一幕,默默捏紧了身侧的拳头走进去,不甘不愿地喊了一声,“哥哥。”
“过来吧。”楚昭懒懒地将手中的话本放在一侧,伸出食指朝他轻勾,“来,今天先从书中学起。”
越淮隐忍着,缓缓走过去,眼神无意瞥到他脖颈处精致的锁骨,立刻别过脸去,耳尖处红了一片。
“给,从第一页看起,”楚昭将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递给他,这是精绘本,有字有图,花样详尽,内容充实。
越淮拿过来,刚看了一眼,立刻跟烫手山芋似的丢出去,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污秽!”
“唉!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就丢了?”楚昭憋笑憋得差点内伤,故意矫揉造作地起身去捡,低声随口念了句:“好哥哥~~你就看我一眼,啊~~!就一眼,啊~~~!”他一边读,一边惟妙惟肖地学出话本子的神情语态,时不时地靠近已经僵硬的他。
少年燥得脸颊烧红,愤然夺掉他手中的话本丢掉。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是不是......”楚昭朝下瞥了一眼,“情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留言好少啊,求一波留言。买都买了,不留言就亏大了!
么么啾~
第37章 心痒
楚昭躺着的是越淮挥手化出的一间盖在启明山顶的小木屋。
越淮历劫后,身体极虚,便暂定在启明山修行,而楚昭如今成了个娃娃参,头顶一片翠,脚下缺条腿。听越淮说原身已经被天雷劈得半生不熟,被他好心埋了。
虽说用娃娃参护住了神魂,可毕竟是离了土的植物,楚昭能感受到这棵参正迅速地枯萎老化。
楚昭每天不是躺在木板床上瘫着唉声叹气,就是守着越淮运气恢复,感受着生命的消散。
坐在一旁打坐的越淮忽然睁开眼,淡淡地问道:“小鼠,你今生阳寿已尽,可有什么遗憾?”
有!你上次遭了九天玄雷最后一次的时候,到底想起我来了没有?
楚昭也就心里这么一想,娃娃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此生能与神君相伴余生,是小人的荣幸......”
“可是我有。”越淮的眸子淡漠,透着一层琉璃似的冰凉。
楚昭一怔,马屁是拍不下去了,直起最后虚弱的身子,用参须拍拍他的肩,“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我这一生庸碌如蜉蝣蝼蚁,最后还不是逃不过一劫......”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生气彻底从娃娃参上散了。一缕魂魄飞出了身。
越淮挥手化了一道青光将它轻柔地团团护住,捧在掌心,往地府走去。
躺在护体青光中的楚昭,慵懒地蹭着这团神息,睡得酣甜。白阙遥遥感应到他到了地府,探知离淮神君也在,就守在仙界,未去送行。
地府的忘川河边,常年阴魂不散,阴气极重。无数透明中带着一层灰白的魂魄漂浮着走过奈何桥,投以往生。
越淮一手捧着那团萦着青光的魂魄,缓缓踱步,路过忘川边上的三生石时,眸光微动,走过去,斑驳嶙峋的三生石上,被无数痴缠的魂魄刻满了印记。若有人不愿断了前尘,便会在这三生石上刻下那人与自己的名字,翘盼有三生缘。而每个人,在这石头上,要么什么也看不见,要么能看到那个与自己刻下三生情缘的人名。
越淮伸出修长的指节缓缓拂过,那上面隐隐透着两个旁人看不到的字,他似嘲讽地轻笑了下,何来三生,那个人早就陨于六界了。
他一次次地投生人界,只不过是还抱有一丝期翼,那个人还在。
鬼君前来相迎,他什么也没说,捧着掌心的那团青光,走上奈何桥,低头接了那碗汤。
青光中的魂魄还紧闭着眼酣睡着。
“神君,他......”孟婆出声提醒。
“不必了,让他睡吧。”
楚昭像是睡了许久似的,眼皮外透着光,费劲地睁开眼来,方看到了眼前的光景,方才忆起,自己在何处。
他此世投生在皇家,乃当朝太子,文能治国,武能带兵,长得又是俊美迷人,似是一代明君,却又尽做昏君的勾当,后宫佳丽三千,若是朝政无事,便沉迷享受。好在先皇打下了盛世的底子,任他如何,这大魏国也不可能亡了。
此刻老皇上健在,他还未登位,尚是东宫太子殿下。
楚昭起身,招来奴婢给他换洗了一身,往殿外走去。贴身的小厮悄声上前道:“太子殿下,今日有消息传来,六皇子殿下昨夜快马加鞭从南边视察回来,一早就进了宫,现在大概在熹妃娘娘宫里用早膳。”
楚昭漫不经心地挑眉,哦了一声,继续往宫外走去,“走,去阳春宫看看我这位多日未见的弟弟。”
阳春宫里,熹妃娘娘正伸手夹着一只水晶莲蓉虾放在六皇子越淮的碗碟里,温婉地说着贴己话:“我儿,几月不见,怎又瘦了许多?来,多吃一些。”
越淮温言道:“母妃多虑了,江南这次汛灾并不严重,我也不过是走过场,打点一二大事的决策,那些亲力亲为的事都交给下面的官员了。”
“皇弟真是谦逊,这次抗灾有功,你还没回京城呢,那褒赞你的奏折就跟雪花似的纷至沓来,全送到了父皇的御书房内。”门外传来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一只金丝玄底蟒纹靴踏进来,正是当今太子越昀,也就是楚昭。
越淮闻言,轻抬起星眸,起身行礼:“皇兄。”
“免礼免礼,”楚昭上前虚扶一把,又面向熹妃笑道,“是本殿下不识趣,扰了母妃与您久别相聚。”
熹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不过是宫中出身卑微的嫔妃,而楚昭的母妃是已经仙逝的皇后娘娘,当今宰相的亲妹妹。两人虽同为皇子,却一嫡一庶,尊卑有别。
熹妃脸色闻言微恙,立即笑着起身迎上去道:“太子殿下哪里的话,您能来看望久别未归的淮儿,是淮儿这个当弟弟的福气。”说完,他又转身看向越淮道:“淮儿,母妃有些乏了,好生伴着太子殿下,我回屋休息去。”
越淮敛下眉道:“是,母妃休息吧。”
熹妃娘娘走了,楚昭无所谓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笑盈盈地拿起身旁奴婢备上的楠木筷子,夹了一只水晶莲蓉虾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吧唧嘴巴,连连赞好吃。
越淮似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蹙眉冷冷道:“皇兄,注意仪态。”
楚昭摆下筷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是这套,你年纪轻轻,怎么规矩这么多?不愧是傅宜先生骄傲的弟子。”
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刚回来,一连见了父皇和熹妃娘娘,还没有好好休息吧?我在东宫备下了酒菜,为你洗尘。”
越淮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向他,却被他一把拽起,勾着肩膀就往阳春宫外拉。
越淮颇有些不自在地跟上他的脚步,沉声道:“皇兄,怎在别人面前你端庄得体,一单独与我,便如此孩子心性,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会失望与你。”
楚昭挑眉,“你又不是外人。”
越淮身形一顿,默了会儿道:“皇兄就不怕这到手的储君之位旁落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越淮肩上的手滑开,他微震,稳住心神,却听他道:“若是旁人,本殿下定会忌惮,可是若是你......”楚昭没说完,故意给他一个情深义重,我愿将一切都给你的表情,然后潇洒地转身,坐上了辇驾。
六皇子越淮怔在原地许久,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五指似要扣进掌心的肉里。然后步履沉稳地走上旁边的辇驾。
两座辇驾并在一排,齐齐往东宫走去。
到了宫门前,楚昭慵懒地伸出一只手,他的辇驾便先行过了宫门,身后的辇驾候着一会儿,再随着进去。
六皇子身旁的小厮瞥一眼前面的辇驾,轻声问:“殿下,可要上前一并。”
越淮稳稳地端坐着,淡淡地看着前面的身影,“不必。”
小厮不甘心地点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