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砯涯
“麻烦。”朱厌简言道。
黎焕说:“你性格真不招人喜欢。”
朱厌“嗯”了一声,坦然接受。
黎焕眼珠提溜一转,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歪头看他:“被阿狸叼后颈毛的感觉怎么样?”
朱厌拿报纸的双手一僵:“……”
“说起来,”某人佯装回忆地说,“我还喂你吃过胡萝卜呢~”
朱厌:“……”
那一瞬间,淡定如朱厌觉得自己这位小师弟是真讨厌,直逼得他想说脏话啊!
老师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inued
第77章 Chap.77
【凶兽朱厌】
夜十点,软卧车厢走廊熄灯。
门外不时响起路过旅客的脚步声,但相邻的两个隔间却一直很安静,黎焕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人们各自返回隔间,一切安静下来。
这趟动车是七点四十五从南站出发,夜车全程需要十二小时左右,也就是会在次日清晨抵达上海某个车站——想要脱身就只能抓紧这夜深人静、乘客和列车员都极少走动的几个小时时间!
算完这个时间点,黎焕又不禁在心里惊讶了一下,车是开往上海的,这说明重烨本人在那儿,当然还有可能的是降妖师协会的总部也在那里。
如此一来,那十有八九是那条龙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所以需要他过去展开下一步计划,或许这趟见面就能知道重烨的真正目的。毕竟眼下凤啻已死,而这附身于犼妖身上的男人却依然在有条不紊进行着重烨的安排,这说明凤啻来梅家大院赴死原本就是重烨计划的一部分!
若真是这样的话……黎焕不动声色地抿紧下唇,觉得重烨其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凤啻死活完全在他一念之间——他让他活,他就能活;他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
就在这时,端坐在下铺另外一边的男人合上晚报,对面的下属自觉起身接过报纸搁在桌上,男人撩开袖口查看时间,然后从劫持到现在,他头一次主动看向黎焕并开口平淡吩咐道:“睡觉。”说完,男人十分优雅地一扬下巴示意下属关闭顶灯,自己则取出手机点开一款消消乐手游打发时间。
光线暗下来后,整个隔间只剩下手机屏幕发出的惨白光源,以及消消乐游戏幼稚的卡通背景音。
这沉默寡言、高冷感爆棚、能坐住看几个小时晚报的家伙竟然喜欢益智休闲类小游戏?
黎焕一副三观炸裂的表情,非常无语地看着对方那张眉眼低垂、神色异常认真的脸,似乎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开心消消乐,而是一份有待确认的最新工作部署。
或许是某人鄙夷的目光太过明显,男人按下暂停,略微偏头看过来。黑暗中,一抹幽蓝的妖光从瞳孔深处逸散出来,他的目光非常深沉,像一汪冰冷彻骨的潭水,那抹妖光缓慢流转,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诡秘力量。
只此一眼,黎焕感觉仿佛又某种柔软的东西缠绕上脖颈,以一种无比温柔的力道缓慢收紧,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窒息而死。
然后,他听见那人说:“有什么事么?”
黎焕闻声猝然回过神来——是幻术。
被镣铐束紧的手腕不自然地缓慢动了动,这东西限定死了他体内属于青鸾的力量,只有残存的少许妖力可以使用,如果对方妖阶不低的话,那么在他面前自己完全相当于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凡人。
这算是……警告?
黎焕拿捏不准对方的态度,只试探着开口:“我想和你谈谈。”
男人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其实你也能猜到,我俯身在那孩子的傀儡身上,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进入彼岸茶舍,潜伏在你们身边,伺机带走拥有凤魂的容器——”他顿了顿,继而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也就是你。”
黎焕点了点头,说:“不过这里有个我想不通的地方。”
男人平平“嗯”了一声,黎焕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又道:“彼岸茶舍的防御结界师老师……也就是九尾妖狐亲手布下的,如果杜秋的犼妖身上还附了其他妖怪的魂,那么它就不可能顺顺利利的进到茶舍内,我想不通的是你究竟是怎么让九尾的法术失效的?”
黎焕说完,男人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朝对面的降妖师使了个眼色。他的下属立马会意,用风衣外套包住杜秋,将小家伙抱起来快步出了隔间。黎焕见状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他确实想从这男人嘴里套出来点有用的东西,至少别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可如果代价是跟杜秋分开,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啊!
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待隔间门关紧,那男人起身坐到另外一张下铺靠桌的地方,提起暖壶倒了两杯热水,将其中一只瓷杯推给黎焕,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按照重烨大人的意思对你寸步不离,所以你那点心计还是省省吧。”
直接被人戳破的黎小少爷倒不觉得受了什么打击,这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小妖,如果连些都看不出来那才真是有鬼了。他端起热水抿了一口润润嗓子,道:“先回答我的问题,老师的法术为什么对你无效?”
男人无声一哂,没做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为什么无效?”
黎焕沉吟片刻,说:“彼岸茶舍在什刹海那条胡同里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了,老师的妖术从未出现过纰漏,据我所知不受结界限制可以自由进出的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有大师兄池修,二师姐清慈和我这个小徒弟才对,至于以前的话——”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男人便插话道:“九尾妖狐不易轻信旁人,就算是同类也不例外,所以茶舍的门永远只对被他看做心腹的徒弟开放,这一点从来都没有例外。”
黎焕听出了这话外之音,眼睫抬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透出几分戏谑的意味,玩味道:“那照这说法,小焕该怎么称呼您?”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我姓苏,名云河,本体是上古凶兽之一的朱厌,于千年以前拜入九尾妖狐门下,焕弟,论辈分你得尊称我一声三师兄才是。”
黎焕隐约猜到了这男人的身份,可真当对方亲口说出来,他心里依然觉得震惊不已。
“阿狸说你死于降妖师的追猎,为此老师还伤神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又是怎么回事?”黎焕道。
苏云河说:“当然是因为重烨大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让我以‘被猎杀’的名义返回协会,再找机会神鬼不知地回到你们身边。”
黎焕眉心拧紧,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从一开始就是重烨的人?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苏云河眉眼轻抬,状似无意地斜睨了自家小师弟一眼,耐心解释说,“从古至今,妖就是以祥兽、凶兽和普通妖兽来划分的,凶兽之间彼此熟识再寻常不过,你不是也知道,老师与青龙青鸾二妖原本就是交情极深的旧识么?”
黎焕不置可否,心里很难相信老师会那么轻易地看错了人。
苏云河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剥去包装纸,送到小师弟嘴边,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九尾妖狐确实心思缜密,在收徒方面更是尤为慎重,但你别忘记一点——我与他同为上古凶兽,比起师兄和师姐,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惺惺相惜最是让人放松警惕啊。”
黎焕早就饿了,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奶糖含进嘴里,顺带着用犬齿在男人柔软的指腹用力一硌,咬破以后含着吸他的血喝。
濡湿的舌尖扫过伤口,滑腻的湿热感紧紧吸附住指节,苏云河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想到这勉强算是初次见面的小师弟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可又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就那么由着他吸了好一会儿。
一颗奶糖外加几毫升妖血,这些对于一整天没吃过东西的小少爷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黎焕意犹未尽地舔舐干净残留的妖血,眼珠略略一转,视线轻轻掠过被衬衣立领挡住的颈动脉,若不是有副碍事的手铐,他还是很想扑过去撕开这只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