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怎么,您似乎不太开心?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他双手叠在下巴下,神情严肃,姿态稳重,朱利亚诺不禁暗自为刺客的演技而咋舌,他这副样子,陌生人怎会不向他打开心扉,倾诉烦恼?
安托万果然被他的演技所迷惑。“我……这……说来怪不好意思的,”他傻笑着抓了抓头发,“我瞧您器宇不凡,以为您定是庞托城中有身份的人物,所以有事相求,不过……唉,算了。”他叹了口气。
“哦?是什么事呢?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愿尽绵薄之力帮助您。”
安托万犹豫了短短一瞬,接着,他的烦恼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泄了出来。
“我来自罗尔冉边境一个小村,不不,它太偏僻了,恐怕即使告诉您名字,您也不知道它的位置。那儿是德·乌夫雷勒伊男爵大人的领地。前不久,我们村附近的山上突然冒出了一伙强盗,占山为王,专门劫掠过路的商旅,如今,已经没有商人敢去我们村了。大家无计可施,只能派遣我去向男爵大人搬救兵。我好不容易到了德·乌夫雷勒伊男爵大人的城堡,大人却说强盗盘踞的那座山不在他的领地范围内,不归他管,所以拒绝出兵,并让我去找那座山的领主德·纳维翁男爵。”
安托万越说,神情越是沮丧。恩佐又为他叫了一杯酒。蜜酒入喉,年轻人的话越发多了。
“我心想,父老乡亲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怎能一事无成地回去呢?于是我便启程前往德·纳维翁男爵的领地,路上还得避开强盗。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走错了许多路,过了好些日子才抵达德·纳维翁大人的城堡。可我万万没想到,男爵大人竟过世了!”
他摇摇头,像是将不吉利的想法甩出脑海,“城堡的管事告诉我,几周前男爵大人无缘无故地暴毙了。管事没有权力派遣军队,只能等新领主继承爵位。但是德·纳维翁大人既无子嗣,也无兄弟,只有几个远方亲戚,继承权究竟该落到谁身上,大家莫衷一是。我在城堡里待了一个多月,忽然有一天,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开进了德·纳维翁男爵的领地。军队指挥官是德·朗绍古子爵大人的属下。”
听到“德·朗绍古子爵”的名字,朱利亚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位子爵不正是神秘委托人要他们消灭的目标吗?想不到竟会在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恩佐在桌子下面碰了碰他的脚,用眼神示意他冷静。安托万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继续说:“指挥官声称子爵的先人与德·纳维翁家族有姻亲关系,且有婚书为证,所以德·朗绍古子爵应当继承已故男爵大人的爵位和领地。”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仿佛正在讲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实我觉得,那婚书是伪造的,不光我,城堡里的人都这么觉得。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德·朗绍古子爵的军队兵强马壮,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就‘顺理成章’继承了已故男爵的头衔和财产。”
说完,他的音调又恢复原状。“这样,强盗盘踞的山头就变成了德·朗绍古子爵的领地。我请求指挥官剿灭强盗,指挥官却说他只听子爵大人的命令,而子爵大人现在庞托城中。没办法,我只有到庞托城来了。”
朱利亚诺静静听完安托万的讲述。从他的神情便可看出,他觐见德·朗绍古子爵的行程必然不太顺利。这番经历倒十分曲折,不过也不算离奇。朱利亚诺见多了贵族间相互倾轧的诡计,梵内萨城中亦出过不少横夺他人财产的阴谋。由此看来,德·朗绍古子爵野心勃勃,他招致杀身之祸,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呢?
“那么,您见到子爵大人了吗?”恩佐问。
“当然没有。”安托万更沮丧了,“好不容易到了庞托城,子爵大人的管事却说,大人身染疾病,不方便见客,而且过不了多久就是子爵大人的寿辰,若在那前后动刀兵,怕是不吉利,因此让我下个月再来。可我哪等得了那么久呢!我离家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期间,不知道村子怎么样了……所以我在城里打听了一圈。从两个洗衣女仆口中得知,子爵大人根本不在庞托城中!他几个月前就带着一帮属下离城了,之后再没回来过,至于去了哪儿,女仆也不知道。子爵大人不在,管事满口谎话,我真的没办法了……”
“所以您打算回家?”
“不请到救兵,我哪有脸回去!”安托万叫道。他声音太大,周围的客人纷纷投来或是好奇或是不满的视线。他捂住嘴,抱歉地低下头。
“既然不打算回乡,那您为何出城,到这间城外的酒馆来呢?”
安托万不好意思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因为……因为城里的旅馆和食物都很贵,城外的便宜一些。我出来这么久,钱花得差不多了,能省则省吧。其实我连旅馆都住不起,能找个有屋檐的地方过夜就很好了,如果老板允许我睡柴房或是马厩,那就再好不过……”
他顿了顿,忽然脸红了:“您别误会!我不是想找您借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想问问,您能不能说服管事派兵,或者找到子爵大人?”
恩佐目光游移,沉吟道:“原来德·朗绍古子爵不在庞托城……这下可复杂了……”
“呃?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恩佐正欲回答,突然,不远处传来“碰”的一声巨响,酒馆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已经是一晚上的第二次了,而且这次踹门的人显而易见的粗暴无礼。酒馆的客人们停止了谈话,吟游诗人的琴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齐齐望向门口。
一队士兵闯进酒馆,全副武装,杀气腾腾。酒馆老板连忙迎上去,赔笑道:“老爷!没想到您大驾光临,这个这个,您瞧,小店已经客满了……哎哟!”士兵队长一把推开酒馆老板。胖乎乎的老板惨叫一声,踉跄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
客人们对这帮满身戾气的士兵自然没有好感,几个客人当即将钱币撒在桌上,结清饭钱,作势离去。队长一挥手,士兵们同时拔剑出鞘。他们个个训练有素,眼神锐利,装备精良,制服上绣着德·朗绍古的家徽,此外,红底白百合盾牌上方还绣着一颗金色的彗星。
“给我坐下!”队长气势汹汹,“都别动!一个也不准走!谁走了,谁就是逃犯,别怪我不客气!”
朱利亚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可惜背后是墙壁,他不能穿墙而出。这队士兵是来找他的!梵内萨的通缉令已经传到罗尔冉了!酒馆中这么多人,他一定被人认出来了!刚刚是不是有人偷偷离席,去向卫兵通风报信了?不,他决不能束手就擒!
刺客学徒的手缓缓移到桌下,握住了藏在斗篷下的剑柄。然而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朱利亚诺扭过头,原来恩佐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
“别轻举妄动,”刺客耳语道,“别胡思乱想。梵内萨的通缉令不可能在罗尔冉境内生效。他们不是来找你的。”
彻骨的寒意自脚底升起,有如一只狰狞巨爪,攫住他的身体。恩佐握紧了他的手。暖意从刺客掌心传来,驱散了恶寒。朱利亚诺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松开剑柄,五指缠住刺客的手指,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有恩佐在身边,他感觉好多了。他见识过恩佐的实力。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恩佐会保护他的。
队长扫视四方,大踏步地走到酒馆中央。客人们的视线也跟随他移动。酒馆老板瑟瑟发抖地缩在桌子下面。队长拔出腰间长剑,指向酒馆一角,锐利的剑锋上反射着炼金灯台冰冷的光辉。
“来人呐!抓住那个吟游诗人!”
第18章 入狱
吟游诗人将鲁特琴放到脚边,拢了拢长袍,站起身。
“这位老爷,在下区区一介吟游诗人,卖唱混口饭吃罢了,不知哪里得罪了老爷?”
“吟游诗人?哼!我看是密探吧!”队长嗤之以鼻,“今天有人看见你在子爵大人府邸周围鬼鬼祟祟,一定是在打探情报!”
“这定然是误会。”吟游诗人从容不迫,“在下前往子爵大人的府邸,只是想觐见子爵大人,为他献唱一曲而已。孰料大人身体微恙,只好作罢。绝不是在打探情报。”
“谁要听你的鬼话!抓住他!”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擒住吟游诗人的胳膊,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诗人不得不弓起背,被士兵押出酒馆。他始终不慌不忙,面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普通被冤枉之人的那种急迫感。
这队士兵蛮横地抓走一个人,自然引起在场诸人的恶感。然而客人们畏于队长的权威,敢怒而不敢言。然而众人当中,却有一个人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无凭无据,你们怎能随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年轻的安托万横眉怒目,一手按住腰间剑柄,“子爵大人明明不在城中,谁授意你们这么干?”
队长冷冷地打量安托万,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哦?你对子爵大人的事倒知道不少嘛!”他向安托万走了几步,眯起眼睛,“我认得你,今天你也来过大人的府邸,还四处打探……你是那个吟游诗人的同伙吧!”
安托万一愣,更加愤怒了:“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去拜见子爵大人,是有要事相求,子爵的管事可以为我作证!”
“管事?哈!就是管事举报府邸周围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说罢,队长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几名士兵缓缓散开,形成包围阵势,将安托万围在中央。周围客人识相地退开,让出一片空地。
安托万拔出剑。
朱利亚诺动了动,想同其他客人一样退开,可恩佐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按在座位上。刺客死死盯着安托万手中的剑,似乎在思考什么。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只要一丁点儿火星就能引发一场大爆炸。
安托万向前微微踏出一步。朱利亚诺一惊。他知道年轻剑客要出手了!
恩佐闪电般出手,执起桌上的木头餐叉,掷向安托万。餐叉犹如神祇投出的长枪,正中年轻剑客的手肘。安托万吃痛松手,长剑“当”的一声落地。恩佐位于安托万后方,以致除朱利亚诺外,无人看见他的行动。士兵们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投降了,趁机扑向安托万,将他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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