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那就太好了!我愿意接受契约!”
“凡女,你可要仔细思量,契约一旦成立,除非大地陨落、宇宙溃塌、众神崩殂,否则绝对无法解除。因此即使我们达成愿景,你的达理安重获自由,你也无法与他再次相遇,因为他将在天国享福,而你只能在世上流浪。过去我们曾有许多使者,起初兴高采烈地接受召唤,后来就逐渐心生厌倦,甚至有人背弃神谕,堕入邪道。凡女啊,你考虑清楚了吗?你真要献上自己的自由,成为不死的神使?”
“我考虑清楚了。就算这是永恒的诅咒,我也愿意接受。”
阿芒迪娜泛着微光的鬼魂消失了。大殿落入黑暗中。然而没过多久,棺材上方的炼金灯球自动点亮。它能感应人的接近,自动亮起和熄灭,现在周围一个活人也没有,却自己亮了。
这说明要么灯球出了故障,要么附近出现了能被它感应的人。
白色石棺内,湖中女巫阿芒迪娜睁开眼睛。
“达理安过世后,人们为他修建了壮观的皇陵。我悄悄潜入其中,偷走了他的遗骨,放在我的这个棺材中。然后我将整座神庙——或曰陵寝——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确保雷什塔尼找不到。九百年来,我数次移动陵寝,在大约一百年前换到这个小岛上。只有一些游弋在附近的海盗知道这个岛,他们守着补给港的秘密,没把它的位置泄露出去。”
朱利亚诺等人回过神来,发现陵寝内部变成了他们熟悉的样子。棺盖上放着达理安的断剑,死而复生的女巫站在他们背后。她走向巴尔萨诺,轻抚他的脸颊。海盗浑身僵硬,躲不开她的碰触。
“永生并不是什么恩赐,而是刻骨的诅咒。难道你愿意让你的爱人终生在世上流浪?你会这样自私吗?”
巴尔萨诺没有回答。但大家从他的表情已可获悉,他接受了女巫的说法。
“回去吧,带着你们的客人一起回去。安葬死者,使其安息。依照水手的习俗,应该施以海葬,但我觉得你宁可留一个坟墓作为念想。从你们船只的停泊处往西走,会看到一个海湾,站在那儿的山崖上,每天都能目睹令人心旷神怡的落日美景。”言下之意是,那儿是块不错的墓地。
巴尔萨诺点点头,抱起费尔南多的遗体走出神庙。其他人连忙把精灵抬上担架,跟着一起离开。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安托万喊道,“湖中女巫,你给我们展示的都是实景吗?你法力无边,会不会编造虚假的幻象给我们看?就连墙上的壁画搞不好也是你自己画的!”
“信与不信,皆随汝意。有可能全是真实,有可能全是虚假,也有可能一部分是真的,另一部分是我编造的。”
“你就不怕我们泄露陵墓的位置?”
“你会说吗?”女巫反问,“你会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别人,让达理安再度被他所恐惧的人俘获?”
“可是……为什么达理安要畏惧雷什塔尼?当一个受神庇佑的英雄帝王不好吗?”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好比人们渴望得到恋人的关爱,但如果恋人的控制欲过强,想掌握你的一切,而你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那么任何人都会心生憎恶和恐惧吧。”
安托万咬了咬嘴唇,“龙神会控制人类,古神不也一样?你怎么知道被古神控制比被龙神控制更好?”
“我们秘术师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人类是唯一可以获得真正自由的智慧生物。古代族裔虽然蒙受诸神的恩惠,但也被祂们主宰着命运,就像备受父母呵护以至于无法独立的孩儿。龙族更是坚信宇宙中存在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为每个生灵都规划好了道路。但人类和他们都不同。人类虽然也受到‘命运’、‘神祇’之类的影响,但远没有其他种族那么深刻,所以人类有机会摆脱一切桎梏,迈向终极的自由。既然如此,我认为先摆脱其中一个总比同时受两者的压迫更好。”
“可你却甘愿受古神的奴役。”
女巫侧着头,望向断剑,疑虑的神色自眼瞳中一闪而过。“我能帮助达理安,这样就足够了。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安托万!”朱利亚诺的声音从神庙外传来,“你磨蹭什么!快过来!”
安托万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把话咽回肚子里,冲女巫潦草地点点头,反身追上他的同伴们。
等他们乘上白色的月牙小船,阿芒迪娜抬了抬手指,神庙大门静悄悄地合上。大部分灯球都熄灭了,唯余她头顶的一盏还亮着。她拾起棺盖上的断剑,摩挲剑刃上冰霜似的纹路。那些奇妙的花纹在洁白的灯光下泛着荧光,随着角度变化,居然像在流动。
“这把剑上有它的气息……没错,就是它。想来也是,这把剑折断后就遗失在战场上了,除了它,谁还有心捡走。我差点以为把它引来这里了,幸好不是。”
她凝视着她自己的雕像,“这么说那个年轻人遇到它,还接受了它的赠礼。他就是新一代被选中的人?而它又缺乏传奇的素材了?我很好奇,这回它会谱写出怎样的诗歌呢?”
朱利亚诺一行人返回停船的海滩。海盗见他们平安归来,皆是又惊又喜。巴尔萨诺命令手下照看精灵,自己取了铁铲、凿子之类的东西,准备去寻找女巫所指的那个地方。朱利亚诺自告奋勇跟他一起去。巴尔萨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拒绝。
两人抬着费尔南多的遗体沿着海岸往西走,穿过茂密的原始丛林,终于找到阿芒迪娜指出的那处悬崖。它正对浩瀚的海洋,视野极为广阔,潮水日复一日拍击海岸,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涛声,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要入眠。的确是个适合逝者安息的地方。
他们停下来挖掘墓穴,忙到黄昏时分,总算让费尔南多入土为安。因为没有合适的石料造墓碑,他们便捡来许多石头在坟头。或许巴尔萨诺以后会立一块墓碑。做完这些事,他们坐在坟墓前休息片刻。现在岛上除了古代陵墓,又多了一座新冢,可谓是不折不扣的“陵寝岛”了。
按照约德诸城邦的风俗,参加葬礼的亲友应该说几句体己的话,追忆死者的生平,还要轮番献花。岛上找不到适合葬礼的献花,朱利亚诺只好在丛林里随便摘了两朵,一朵给巴尔萨诺,一朵由他亲自放在坟前。
巴尔萨诺始终盘膝坐着,手指转动花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恨他吗?”
“当然恨。他害死我全家,我不恨他才怪。”
“你若是恨他,就应该毁坏他的坟墓,把他碎尸万段,而不是辛辛苦苦给他挖墓。”
“唔,如果他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出卖我们一家,他死了我还要额手称庆呢。但他是为了你才不得不那么做。这样一想,我倒觉得他并非不可原谅了。”
“那你该恨的不是我吗?”
“你又不是自愿被抓的,岂有责怪你的道理。”朱利亚诺瞅他一眼,“当然了,我认为当海盗是不对的。你还是改行做正经营生吧。”
巴尔萨诺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话他的天真,还是在嘲笑自己。他将鲜花同朱利亚诺献上的那朵并排放在墓前。“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可惜!如果我们在别的境遇下认识,或者你和他之间没有仇怨,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他站起来,拍净身上的泥土,扛起铁铲:“回去了。”
他们原路返回。海盗们虽然畏惧岛上的女巫,但为了采集补给,还是在海滩上扎了营。他们抵达营地已是繁星初升的时刻。营地中燃着数堆营火,食物的香气和烈酒的芬芳老远就顺风飘进朱利亚诺的鼻子。他这才想起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
他很想随便加入哪堆海盗,分享他们的食物,但船上的老医生一见他们归来就忙不迭地挡在朱利亚诺和食物中间。
“船长,您可回来了。”
“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了?有人打架?”
“那倒不是。大家都很安分,比平常安分多了,就算有矛盾也不敢吵嘴。”
“那你拦我干什么?我饿死了,没什么大事的话让我先吃饭!”
朱利亚诺投给海盗头子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老医生轻描淡写道:“哦,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精灵醒了。”
巴尔萨诺瞪着他。
船医撩起围裙擦了擦手,“现在您还急着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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