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仙为患 第58章

作者:圈地自萌 标签: 前世今生 HE 玄幻灵异

  许诺了小滨楼的鸡丝凉面,诱哄晋长开口,可他一个小孩儿又知道些什么。

  商响不动声色,任由他说。

  “我怎么听着那个神仙跟道士差不多。”田梳疑惑的皱起眉头,又转头问商响,“跟道士夹缠不清不算,这回还不声不响换了个神仙,商响你可以呀。”

  商响抿嘴:“我对神仙可没什么兴趣。”

  晋长为他作证:“是呀,响叔对天君可不好了,总是板着脸,有点吓人。”

  在座的谁没见过商响喜欢一个人时小心翼翼巨细靡遗,生怕有一丝一毫不周到的样子。听到晋长的说辞,顿时就些疑惑了。只有萧行远高深莫测,但笑不语。

  商响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问,只能含笑装傻。

  “那是怎么回事?”

  田梳还是想不通,并且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空了一间房,赁出去收租。”商响一径瞎扯,懒得管他们信不信。

  席间谈起旧事,田梳说她曾经的主人是如何风华绝代,艳冠长安。那是太久远的一段故事,唇齿间像是浸满了长安城的阴雨连绵。千年来,姐弟两极少谈及那位在渝州香消玉殒的花魁娘子。

  他们也忘了,那时到底是贞观还是开元,总之是个人人称羡的华章盛世,就连柳絮都金贵着飘。

第二十九章 圆

  田梳从一开始就跟随着主人,本相是一柄绘着金纹牡丹的漆梳。

  那年,主人初入永宁坊,一位客人赏她的。

  田梳还记得,当时的雨一连数月,绵绵细雨周密的覆盖着倚红偎翠的永乐坊,在苍凉伤感的雨幕中,坊中的女人们却在纵舞欢笑。

  像是另一个,堪称极乐的世界。

  盛世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主人那时八岁,面目尚看不出今后的妍丽与妩媚。她为抚琴的姐姐上茶,无意间冲撞了那位尊贵的客人。

  瓷片支离,片片碎在贵客脚下。

  惯来严厉精明的妈妈吓坏了,直直跪下,一径道歉。又唤来龟公,要惩戒她。

  客人笑着说无事,轻轻扶起她,夸她青丝如瀑,目似寒星。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英俊男人。

  他并不年轻,可那样的风仪气度,却是在寻欢客中不多见的——

  一颦一笑,一根手指,都透着她不曾见过的贵气。

  客人将漆梳赐给她,便同抚琴的姐姐去了二楼。

  第二天,那位姐姐被赎了身,一架红绸软轿,风光的抬进了宰相府。

  主人倚在窗前,抚摸着漆梳,脑海里,满是男人伸到眼前那根,白玉一样的手指。

  后来,到她十五岁,已是生得花容月貌,艳色初成,琴棋书画较之寻常的文人墨客竟是毫不逊色。

  才色双绝,芳名远播。多少王孙贵族都肖想着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沦落风尘,才气与美貌更是身不由己的把柄。她的初夜被宰相府的三公子买下,豪掷万金。

  好在,那是一个面冠如玉的年轻人。比起那些脑满肠肥,脸生横肉的富商贵胄,还是要强一些。

  况且,他和那个曾经夸她青丝如瀑,目似寒星的人,有着几乎同样的眉眼。

  一夜巫山,云雨初歇。年轻公子拿出一只羊脂玉镯,亲手带在她的手上。

  上好的白玉,触手生温。

  之后的日子便同无数姐姐那样,她贩卖着青春美貌,用才学去吸引更高级的客人……

  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活。

  从不对谁动心。

  她清楚,卖笑为生的人,动了心,便不会笑了。

  后来,她老了。

  二十五岁,做了十年花魁,在欢场中早就不新鲜了。

  可男人贪的就是那一口鲜,然而,她已经不是了。任凭她文采斐然,却也比不过十来岁的姑娘抱着琵琶一首艳曲。

  同那名书生私奔,并非出于猛烈炽热至死不渝的爱情。她不过只是想为一个花魁娘子的生涯写下一笔该有的结局。

  至于那人是否是良人,她不曾想过。

  一路向南,路上某地发了水灾,瘟疫蔓延。

  她染了病,成日的奔波与咳嗽消耗掉了她的美貌。

  欢场中浸淫十载,哪会看不出书生日渐疏离的眼。

  行至渝州,她将多年积攒的银两珠宝尽数交给书生,只留下漆梳与玉镯。

  她是自尽的,在美貌尚未完全消逝之前,用一柄匕首留住了精绝容颜。

  后来,花魁于一方简陋坟茔中化成白骨。

  几百年后,漆梳与玉镯有了灵,成了妖。于是,渝州码头上多了一对开茶馆的姐弟,姐姐美貌惊人红衣似火,弟弟温柔寡言君子如玉……

  “姐,你喝多了。”田镯笑着劝慰滔滔不绝的田梳。

  田梳双颊薄红,显然是醉了。

  她靠在戴璟身上,问田镯说:“你说她动过心吗?”

  田镯愣了一愣,颔首道:“动过的,活着怎么会不动心。”

  商响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捏开了一粒花生。

  喝到后来,大家都有些醉了,只有秦遇常、萧行远和商响神智尚存。

  秦遇常眼里只有齐袖,不见得会管别人,萧行远这人又深不可测,商响不大敢同他说话。

  只好将田梳戴璟送上车,又告诉了司机地址。

  小阿长早就红着脸,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照凡人来讲,小老鼠已经是个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商响的身板儿实在有点撑不住他。

  好在这孩子喝了就是喝了,没乱发酒疯,商响想把他带回道观,凑活着先住一宿。

  回去的时候,门口的灯亮着,老猫坐在灯下,睁着一只独眼等他。

  那个样子其实不怎么可爱,旁人看了定然会觉得凶。可商响知道,它其实脾气挺好的,凶是因为曾经有太多人对它不好了。

  听见开门声,天君急急相迎,

  褐色的门扉朦胧的折射出不甚明了的光,天君的脸,像月色一样漂亮。

  “他太重了。”

  商响扛着晋长,嘴里全然是抱怨的话。

  “我来吧。”天君很容易就抱起了小孩。

  注意到他指尖的白色粉末,商响沉默着没有开腔。

  安顿好晋长,他才闲闲的开口问:“手上沾的是什么?”

  “我做了汤圆。”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商响怔愣了片刻。

  “凡人的说法,初一要吃汤圆,来年才会圆满平顺。”

  “不是初一才吃吗?”

  “已经过子时了。”天君有些踌躇,问他,“你想吃吗?”

  似乎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商响想起每年初一为道长早起包汤圆的自己。

  那么多年,几乎年年都是一样。

  “是芝麻馅儿的吗?”

  天君点头,又补充说:“还有花生馅儿的。”

  “我尝尝吧。”商响说着,跟着天君进了厨房。

  陋室中,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明明暗暗,一锅汤圆煮荤了汤。

  商响笑了笑,又去看手足无措的天君。

  汤圆卖相实在称不上好,然而个头小巧,到能看出费了心思。

  白瓷勺伸过来,一个芝麻馅的小汤圆就喂进了口中,糯而甜腻,味道倒是不错。

  商响从不嗜甜,难得觉得汤圆好吃,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天君喂了好几个。

  “好了,不吃了。”天君宠溺的看着他,“再吃就要撑了。”

  碗里还剩三个,天君舀了一个放入口中。

  商响呆了呆,觉得同用餐具有些过于亲密,偏偏天君神色自然,像是本就理所应当。

第三十章 弥留

  平静的时光恍然而逝。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限将至那年。

  商响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倒并不如何害怕。反正就在今年了,再算日子也不过是三百六十五天。

  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子,楼宇更高,人也更多。只有道观一如往昔。梧桐树倒是更茁壮了些,墙角下多出了几株蔷薇。

  花是齐袖送来的,品种古老,单瓣,开白色的花。

  不金贵,好养活。

  对商响这种懒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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