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瑆玥
“……”吴悠眼睛盯着前方,眨都不敢眨,“我刚拿到本儿……”
“我去!”好几个声音一起飚出来。
“姐姐,你放下那个方向盘,让我来行吗?”罗勏颤巍巍伸手。
“你开车稳不稳啊?”卫东摆明不信任罗勏,“别告诉我你平时都挂着排水渠过弯啊。”
“哥,跑车越野我都驾驭得了,这种商务车吧,我觉得应该也没问题。”罗勏说。
“你小心啊,这路面可滑,你又不熟悉路况。”吴悠把车靠边,将驾驶位让给了罗勏。
罗勏非常自信地踩油门,稳稳地把车重新开上了路。
“行啊萝卜,”卫东夸他,“想不到你也有优点。”
“……什么话,我优点多得是,”罗勏游刃有余地在冰面上转弯,“论开车我可是老司机。”
“……也是,连你这小孩儿都有女朋友了。”卫东把脖子缩进围巾里,闭眼向后一仰,“别跟我说话,性感单身狗,在线装死。”
“那地方远吗?”柯寻问吴悠,“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就先找地儿吃饭。”
“行啊,顺路的事,”吴悠道,“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个红焖羊肉店,贼好吃。”
“行,就那儿吧。”柯寻说着掏出手机,给牧怿然发消息报平安。
结果平安才报了一半,罗勏忽然来了个急刹,一车人集体向前一扑,卫东鼻涕都给磕出来了。
“什么情况?”柯寻微微站起身向着前头看。
“前头追尾了,”罗勏惊魂未定地答,“差一厘米咱也就亲上去了,幸亏我武功高强。”
副驾上的吴悠吓得开门跳下去,跑到车头处仔细看了一阵,然后又坐了回来:“真的只差一厘米!萝卜真有你的!这车可是我借的,给人擦了碰了都不好交待了。”
“不太妙啊,”卫东左右打量窗外,“咱们堵这儿了,两边的车也不动。”
“追个尾而已,怎么两边也不动啊?”吴悠又开车跳了下去,一直往前走,半晌不见回来。
众人等了一阵,担心她出事,索性锁了车集体下来,往前去找她。
前头足有二三十辆车连环追尾,一直走到最前面,见围着不少人在看什么,时不时还有人惊呼。
众人凑过去看,见一辆车下飚了满地的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车轮下,像是出了车祸。
有人道:“这死得忒惨了,我都不敢往那儿看……谁胆子大,过去把他头给盖住吧,这么晾着可不好,这来来往往还有妇女小孩儿呢。”
然而问了几遍,没一个人敢上前把尸体盖住。
柯寻扒拉开前面的人,挤进内圈看了看,难怪没人敢上去,实在因为死者的死状太过惨烈,车轮正好从头上压过去,颅骨整个粉碎,压得稀烂,脑子里红红白白的瓤子流了一地,两颗眼珠都甩出来了。
“找个东西给他盖住吧。”卫东说。
“过来帮把手。”柯寻迈步上前,“把他外衣脱下来盖盖吧。”
卫东朱浩文跟上,三个人小心地把死者外衣脱下来,盖在头部,掩住了一地血腥。
围观众人惊讶又佩服地看着这三人一脸稀松平常地行事,那淡定从容的样子就好像盖住的不是一具惨死的尸体,而是一辆淋着雨的电动车。尤其那个高个头的小子,甚至还把死者甩出来的两个眼睛珠子捡起来安回了眼眶子里……
三人往回走的时候,有人还和他们说道:“牛逼啊哥们儿,在火葬场上班的吧?”
三人:“……”
罗勏和方菲找回了在路边吐了半天的吴悠,看见柯寻一手血地走过来,吴悠又干呕了几下。
柯寻抓了几把地上的雪把手蹭干净,道:“短时间内这车是开不动了,不行就路边儿找家饭馆吃吧。”
“你们……还能吃得下啊……”吴悠用手背揩着嘴角,“我的妈,上幅画出来我还没缓过来呢,这又来一出……我可能近几个月都不想再吃肉了……前提是我还能活着……你们太牛逼了,还敢直接上手……”
柯寻没说话,卫东想了想,笑了一下:“习惯了。”
“姐姐,你再多经历几幅画你也能淡定如鹅。”罗勏脸色虽然也不太好看,但比吴悠强些。
吃完饭出来,柯寻去买了些年货,众人又在车里等了一阵,公路才重新慢慢恢复了通行,罗勏继续驾车,稳稳地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那位太姥姥同家人住在一片老旧的住宅区里,灰砖外墙,楼道狭窄,光线晦暗,人高马大的柯寻走在最后,挡住了楼道口透进来的微光,卫东摸黑上台阶的时候一个没踩稳趔趄了一下,跺起了漫楼道的扬尘。
“柯狗子你猫着点儿,”卫东怒,“吃擎天柱长大的吗你?!”
“我错了,忘了照顾你这178的迷你小人儿,”柯寻向前弯了弯身子,“不行你坐我兜里我揣着你走啊?”
黑暗里好几个人发笑,吴悠笑完叹了一声:“我要达到你们现在这样的心态,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生死考验。”
有人在她肩上拍了拍,大家没再说话,一路上了二楼。
太姥姥一家子才刚吃完饭,柯寻见面先递上年货当见面礼,喜得太姥姥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这孩子,多有眼色!瞅瞅,这身子板儿,这小脸蛋儿,俊得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似的!”
柯寻:“……”晚辈我还是挺瘦的……
“太姥姥,我这几个朋友是来看望您的,顺便也想让您给看看。”吴悠带着大家跟到太姥姥的屋里后,开门见山地道。
太姥姥的屋子采光不太好,屋内很有些晦暗,老太太坐在临窗的大板床上,老眼迷蒙地看向站在眼前的一众男男女女。
众人恭谨地站着,大气不敢喘,眼中情绪复杂地望住这个老太太,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她的眼里还会不会更不可捉摸。
老太太将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终于开口,抬手一指离她最近的柯寻:“她舅姥爷家的小侄女儿,生得是又漂亮又能干,我看挺合适你这小小子……”
众人:“……”不是让您给看着介绍对象……
“太姥姥,您好好儿看看我。”柯寻走过去,坐到床边,把脸凑到老太太能看清的距离,“我这下半年可能走背字儿,倒霉事一出连一出,听说您能给看事儿,您帮我看看,有什么法子改改运吗?”
太姥姥似乎现在才真正地认真地看向柯寻,这一看就是良久,直到大家甚至开始觉得屋里有些冷了,才听见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太太叹完气后又是很久不说话,吴悠是个急热的性子,受不了这样吊起来的折磨,几步到了跟前,蹲到床边拉住老太太的手:“太姥姥,您就甭藏着掖着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结果是啥我们都认了,但您别光举着刀吓唬人,一直不落下来啊,这样吊着让我们更难受。您就当心疼心疼我,有啥说啥吧!”
老太太混浊的老眼看了看吴悠微红了的眼睛,手里微微用力地攥了攥她发凉的手,再次叹了一声,道:“打你们一进门儿,我就看出来了,你们这几个人,一个没跑儿,全都沾上了。”
众人尽管心知肚明,可是这件事从不相干的外人嘴里说出来,仍然有种被坐实了的绝望感。
“沾上什么了?”吴悠颤着声音问。
老太太悲悯地看着她,微微摇头:“不知道啊孩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在你们的骨相上……”
第299章 Restart-24┃骨相。
“太姥姥,骨相是什么?”柯寻决定循序渐进地问。
“这儿,就是这儿,”老太太伸出枯皱如橘皮的手,颤巍巍地抚上柯寻的额头,“人外头这身皮子,叫皮相,皮里头的骨头,叫骨相,相人相命,骨相里透着七分。”
卫东在后头悄声嘀咕:“老人家这街头算命法能准么……”
真是宁可她算得不准,宁可她和街头的算命骗子一样……全都是骗人。
朱浩文语无波澜地开口:“据说在科学界,也有着‘可以根据头盖骨的形状判断这个人的性格、适应性和心理机能’的研究和理论。所以凭借头盖骨的形状来相面算命,也不是全无依据。”
卫东:“……你这话让我不知是该感到安慰还是感到惊慌……”
朱浩文没理他,目光继续落在老太太枯瘦的手掌覆盖下的柯寻饱满圆润的额头上。
“您说的骨相是骨头的形状吗?”柯寻正在继续进一步地发问。
老太太却是摇头,手指在柯寻的额心点了一点:“骨头的形状,也叫骨相,可我说的骨相,是骨头的精、气、神。骨为形体之根本,所以发诸面相,人在脸面上表现出来的精气神儿,其实就是骨头的精气神儿。但是啊,有些精气神儿,能透过皮相看到,有些精气神儿,却都在骨子里根固着,我看到的你们的骨相,就是骨子里的根相……可惜啊……我老眼昏花,道行不够,看是能看见,却看不大清,看清了的又不认识……”
“您说的不认识,是指什么?”朱浩文也上前走了几步,立到床边问。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他,收回了点在柯寻额头上的手,半空里比划了一下:“你们这骨相上啊……有东西,黑糊糊的,都长满了……”
卫东罗勏和吴悠闻言齐齐打了个激凌,“说得我浑身发麻。”罗勏边说边搓着胳膊。
“您的意思是骨头本质黑了,还是骨头的外面有黑的东西?”朱浩文继续问。
“不是外面,”老太太摇头,用昏黄混浊的眼睛细细地盯在柯寻的脸上,“就是骨子里。”
“整个骨头都黑了吗?”柯寻也被老太太盯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脸。
“没有,”老太太继续费力地盯着他,“有些地方没有黑,有些地方黑了。”
“……这种黑和没黑的地方,是像条纹交错,还是其他什么形状?”朱浩文进一步追问。
“间杂着的,”老太太从柯寻脸上收回了目光,用手慢慢地揉着满是皱纹的眼皮和眼角,“唉,老喽,看不清喽……”
“那应该就是斑驳的,”柯寻抬头和朱浩文对了个眼神,“这是什么缘故呢,‘那种事’会让骨头变黑?”
“那种事”当然是入画的事,只是当着老太太不好明说。
“是骨相,傻小子,骨相和骨头不是一回事儿,”老太太在他膝头拍了一下,“我这一辈子也算给人看过不少骨相,像你们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着,祖师爷也没教过这骨相怎么解,唉,可惜了你们几个小年轻儿……”
“那您怎么断定这种骨相的兆头不是好兆头?”吴悠忙问。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是头回见着,我师父早先也见过一回,那时候我还小呢,还没拜师,事儿是后来听我师父说起过那么一嘴子,说他就见过这种骨相的人,觉得奇怪,可惜不会解相,结果见着后没两天儿,那几个人就都死了,死得那叫一个惨……”
“这信息量可太大了,”柯寻说,“太姥姥,您慢慢儿来,仔细跟我们说一说,您看,我们这些小年轻儿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您也舍不得我们出事儿是不?您慢慢儿想,慢慢儿说,能想起来多少算多少,好不好?”
“好,好,行,”老太太摆了摆手,和卫东几人道,“你们也别站着了,坐吧,坐。”
卫东几个应着,纷纷找地儿坐下,柯寻就道:“您先说说您师父看见过的那几个人,他们一共几个人呢?”
“说是五六个人,”老太太想了半天,才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反正好几个,不是一两个,我师父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都是这种骨相的,肯定不只一两个人。”
“您知道这些人都多大年纪、是做什么的吗?”朱浩文问。
老太太又想了好久:“记得说是有男有女,有岁数大的也有年轻的,所以我师父才觉得怪,这各种各样的人都有,都是一种骨相。”
“您师父有说是在哪儿看见的吗?”柯寻问。
老太太这个问题答得倒快:“就在我师父家,那几个人专门儿来找我师父起课的,好像是要去干一件挺危险的事儿,听说我师父的卦准,专门儿大老远儿的来找我师父,我师父这一看哪,就吓了一大跳,寻思这几个人的骨相怎么这么怪哟,从来没见过,祖师爷也没教过,我师父就没敢给他们算骨相,只起了一课卜吉凶,结果是大凶……我师父说啊,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卦象,唬得他好几个月没敢开张,说是要避避这凶气。后头果不然,那几个人就出事儿了。”
“您师父怎么知道那几个人后头出事了呢?”朱浩文敏锐地抓住疑点。
老太太拍了拍自己搭在床沿的腿,叹道:“我师父那人啊,就是好奇心重,那时候又年轻,卜了那么个凶卦,他说一辈子就见过一次,心里头猫抓似的,想知道应在什么事儿上,耳朵里听着那几个人提了一句要去什么什么书斋,就记心上了,后头三天两头往那儿跑,真逮着一天看见那几个人进去了,没过多久又出来了,他就觉得不对劲儿,说那几个人跟中了邪似的,五迷三道,出了书斋就各走各的,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让人乱枪给打死了,身上那血窟窿……”
“等……您等等,”卫东一脸黑线地插嘴,“乱枪打死?敢问那是哪个年代的事儿啊?”
“二几年还是三几年那会儿,”老太太说,“那时候到处都打仗,乱得很。”
卫东心下算了算,这老太太看着八十来岁了,她师父年轻的时候……可不么,那时候正乱呢。
“您师父说跟中了邪似的,具体是什么样的表现您知道吗?”柯寻继续问。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声音缓慢且干哑地答他:“我师父说,那几个人从书斋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魂儿了,跟活死人没啥两样,早晚就是个死。”
这话说得众人禁不住齐齐打了个寒噤。
“那您师父有没有跟您细说过,那几个人的骨相是什么样的?”柯寻终于循序渐进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太太对这件事似乎记忆犹为深刻,因而没有做太长时间的回忆,抬起枯瘦的手在柯寻的身前比划:“我师父说,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黑纹儿,那几个人,全身的骨相密密麻麻都长满了。说是看着像是花纹儿,我师父也不认得,你们身上这个,我也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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