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欢 第37章

作者:安宁丸 标签: 玄幻灵异

暮海云深境天长,九濡不太习惯大白天的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对加盖房屋也颇有些心得,只是腰腿实在虚软得厉害,躺了多半天,黎柯又给他备了一桶热水泡了半晌才觉得恢复了不少。

此境炎热,冯平承勉强习得一些仙法还不足以保证他暑热不侵,不过吃过苦的孩子计较的少,九濡出去时他穿了身便宜得短打,袖口裤脚都利索得束起来,正打磨一块木板。黎柯也换了一身水蓝色劲装,在已可初见模型的框架里翻上翻下得忙碌着。他甚少穿这样清淡的颜色,听见九濡动静,攀着房梁吊在半空回过身来,当先绽出一朵灿烂的笑。

黎柯背着光这一笑,好像所有的阳光都是从他身上照射出来一样。他自从做了仙帝,总时刻注意着将自己摆得端正持重些,穿衣打扮也都照着成熟一些的风格来,九濡这时看到他青年郎俊的飒爽模样,一时竟挪不开眼神。虽然按照凡人的年龄来看,这人算得上是个老古董了,实则在仙人中,黎柯仍属于年少有成的一代。

“帝君感觉怎样?怎不多躺一躺,房子就快盖好了,帝君看着如何。”黎柯刚刚在烈日之下忙碌,见帝君站在廊下看着他久未动作,便飞身过来与他说话,许是刚才未动用仙法,此时他脸上还带着薄汗,微喘着与帝君说话。

九濡善水,见他俩热得这样,轻轻扣了扣手指,撑起一张晶罩将方圆二三里得范围笼罩住,权当给他们降降温。

冯平承看着黎柯那样子,无端得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大狗,那狗每次见到日思夜想的主人时便是这样,摇头摆尾得围在人身前。虽然仙帝陛下未曾摇头,也未曾摆尾,但是冯平承就是觉得,此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谄媚”的气息,冯平承实在没眼看。

九濡才不理会他,昨夜折腾人时,怎么不问他感觉如何?许是顶着宋念的壳子,连心性也稍微受到些影响,以往若黎柯折腾得狠了他便咬牙忍了,也就过去了,可昨夜也不知怎么的,竟没忍住轻轻哭叫了几声,更惹得黎柯精 虫上脑,一整夜都没有放过他。这种事,九濡也不是不享受,只是事后总会有些不适,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更费力些的是黎柯,第二天龙精虎猛的还是他,莫非在此事上也有天赋异禀一说?

在一位仙帝和一位半仙的努力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盖好了一座四合院,黎柯凿了块造型古朴厚重的匾额,拿来给帝君题字。帝君瞅了他一眼,并指做笔,于匾额之上镌刻出三个字,“清心居”。黎柯苦着脸看着“清心”二字,再往下想便是“寡欲”,黎柯不想“寡欲”······

冯平承再不用睡厨房,住得离他们二人的卧房远了些,黎柯夜里也再不用下隔音禁制,二人都得了便宜,生活更加融洽。冯平承甚至已经有了胆量请黎柯为他答疑,九濡自己心里却泛了些酸意,也不知是为冯平承有问题不来问他反而去寻不太相熟的黎柯,还是为了黎柯与他人的耐心和亲近,不过九濡向来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邱光济自承仙帝位以来一直自认为光风霁月一般的朗朗君子,他师从元始真尊,修得是心,即便有再多政务繁杂,他也从来没有心浮气躁过,甚至他享受这种独立众人之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感觉。但是还没等他将这样的日子过腻,就出现了一个黎柯。黎柯性情磊落大方,又是因战成名的战神,乍一登天庭就引起了众仙注意,人人都愿意与他结交。他也以为,黎柯将是他日后的左膀右臂,支持他、辅佐他治理天下。往常时候点仙为官的事一直是挂在神帝九濡名下,只是他甚少现世,诸事不管,这一环节便省略了,只由邱光济点将即可。只是这次不知怎么了,久未现世的九濡神帝难得出一趟山,只做了一件大事,封黎柯为南极虹始大帝,位同北极紫光大帝,独掌天下兵马职权。

只有邱光济自己知道,那一日在大殿之上他是耗费了多大的毅力才维持住自己面皮的平静,他甚至能感觉到诸多仙人落在他身上同情、怜悯的目光。“好好的仙帝做着,什么错都没犯便被分走了一半的权柄,也兴许是他犯了错,大家都不知道呢,要不然怎会惊动了隐世不出的九濡陛下,一出山就褫夺了他的权柄。”这样那样的闲言碎语像有缝即钻的刺骨寒风,邱光济扛着这些戳人脊梁骨的指指点点过了多少年,就默默努力了多少年,即便他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无可挑剔,他还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从仙帝的位子上跌落进泥土里,所有人都能来踩上一脚。

黎柯的功绩愈来愈显赫,他便愈加如坐立于炭火之上,久而久之,淡泊的心境不复存在,他的修为不进反退,虽然人前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北极紫光仙帝,但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将身上那张朗清淡泊的皮撕下来,露出自己自己狰狞险恶的内心。有时他也会被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惊吓住,于愕然间悔悟,他何时成了个曾经连自己都看不上的心胸狭窄的小人。可若要问他后不后悔曾经给黎柯设下的那些障碍和阻挠,他还是会回答,不后悔。没有黎柯,没有神帝九濡,他还是那个朗朗君子,又怎会成为现在这样人前一副、人后另一副的恶心模样。

旁人也许不知道黎柯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因,可他邱光济知道,当日九濡钦点黎柯为南仙帝时,黎柯看向九濡的眼神邱光济都收在眼里,那眷恋太深沉,黎柯遍寻天下的执着和那眼神证明了他的猜测。

细水沧海境一事,事发突然,他是在黎柯归位之后受天雷之罚时才知道了此事,只那么几天的时间,要引得歌浅出境劫持妙意,还要与歌吾暗通款曲,准备的有些仓促,这才叫他二人轻易逃脱了。原始真尊与他商议暮海云深境隐现裂缝时,他便知道,上天还是眷顾着他的,他失去的一切,他都会再夺回来。

第一卷 第四章

九濡近来常抱着一本棋谱看,黎柯便有些后悔,竟忘了带副棋盘、棋子进来。之前出去伐木盖房子时他便留意着哪里有合适的材料可用,想着为帝君打做一副得宜的棋具。

帝君常用得是一副岩玉棋盘,棋子用得是泰山墨玉和和田青玉打磨而成,美则美矣,就是携带不太方便,岩玉棋盘是凿在一座石桌上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做一副轻便易拿的。

黎柯性情直爽少有弯绕,尤其不爱坐在一处冥思苦想,是以棋力不盛,每每被九濡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却还是时刻惦记着这事,也算得上勇气了。那日他问帝君喜欢什么样的棋盘棋子,帝君以为他终于要开窍,便兴致勃勃得与他讲了自己很惦记凡间人类常用的那种木制棋盘和黑白二色棋子,只是木制棋盘于仙人来说,使用寿命短了些,他自己又惯常不爱出门,便一直没能寻到合适的。

得了帝君的示下,黎柯更将此事放在心上。正好寻找盖房子的木材时找见几棵经年的香榧树,当时未曾顾得上伐,只摘了些果子回来炒制,做了一盘椒盐香榧,看样子很合帝君的口味。

白天与帝君外出巡视,傍晚时候得了空闲,黎柯便带了冯平承出来想要伐一棵香榧树回去,先将棋盘做出来。

冯平承这几日跟着九濡与黎柯外出历练,半路上九濡也会让他自己架驾云飞一段,长进了不少,反正黎柯坐在他云上倒没觉得怎么颠簸。黎柯懒懒散散得正想夸一夸他进步了不少,不知怎的突得就从云上掉了下来。

冯平承本来心里便缺点底气,如今一看把人都掉了,更是惊吓得自己都站不住了,也直直得从云上往下落。

黎柯自认也是经过大风浪的,这从云上掉下来还真是头一次,说出去怕也是有些丢人。他连忙召了积云剑出来稳住自己身形,一看连冯平承自己也掉了下来,只能再去捞他。

只是人还未捞到,黎柯便感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怪不得冯平承稳不住云,距离二人不远处有一只十几丈高的怪兽悄无声息得往这边挥舞着巨爪,这怪兽看起来着实有些大。

冯平承已经落到半空中,黎柯没能及时接住他,倒是叫那怪兽捞在毛绒绒的爪子里。黎柯在哪里也没见过这巨型怪兽,长得倒是不那么吓人,黎柯瞧着像只兔子,可托着爪子里的冯平承往嘴里送的动作却挺威猛。

黎柯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先将积云剑剑气放到最大,直冲着怪兔子巨爪劈过去,抢在冯平承被扔进巨兽嘴里之前惹得那巨兽撩爪抵挡积云剑气的攻击。冯平承被黎柯拎着后脖领子,向外围甩出去,被甩出去之前,他好像还听到南仙帝陛下于百忙途中嘱咐了他一句,“先将那棵香榧树砍回去,省的一会儿打起来,糟蹋了良材。”

冯平承觉得仙帝陛下高估他了,他就这么被扔出去,摔也摔死了,怎么还有命去砍树,砍了只凭他自己也扛不动啊。也许是生死关头激发了他隐藏在草包皮囊下的潜力,他借着黎柯的力再飞向半空时,竟能连云都没驾便歪歪扭扭得停在了空中,他会飞了。

黎柯倒是不觉得冯平承会摔死,再不济还有他的云在一边候着,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见冯平承已经远离战圈,自己摇摇晃晃得飞了起来也就不再注意他。眼前的巨兽的确是个巨型兔子,只是此境异兽颇多,兔子也不完全是兔子的模样,寻常的兔子哪有这锋利的巨爪和一嘴吓人的獠牙。

跟随帝君修道的甚少有单修心的,必得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才行,是以冯平承也已经学了一阵子剑道,此时见黎柯已经与那巨兽缠斗起来,便也抽出自己往常只做摆设的佩剑,提着心打算上前去帮一把手。还没等他动身,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牵扯着向后退去,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帝君寻了来。

“帝君,也不知道从哪来得这么一只怪兽,仙帝陛下正与他斗法,这可如何是好?”一见了帝君冯平承立时便觉得有了主心骨似的。

“不过一只失了心智的怪兽,不必惊慌,你先去砍树吧。”九濡是听见了巨兽咆哮才寻到这里来,黎柯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怪兔子还无需放在眼里。

这一个两个的都让自己去砍树,敢情自己修得是鲁班道啊,冯平承撇了撇嘴,看帝君样子应是没什么大事,便认了命,晃晃悠悠得飞着去砍树了。

巨兔虽然看着吓人,黎柯指点着积云剑与它斗了几个回合便摸清了底数,不过是失了心智的庞然大物,没什么挑战性。尤其是帝君亲自观战,黎柯觉得自己约莫正在接受上级的审视,提点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争取在三个回合之内拿下此怪。

九濡早先就知道黎柯剑使得不错,只是没正经见过他用剑,无法加以评论,此时正好有这个机会,考教一下他的剑法也不错。九濡站远了些,扬声对黎柯说道:“不急毙了此物,先让我看看你的剑法。”

果然,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考试。黎柯的积云剑已经悬在巨兔头顶正要催其剑意立斩此怪,听了帝君的话,连忙将积云剑召回来。

其实黎柯心里有些紧张,边上站着的是当世剑祖,便是自己再厉害,也不及帝君十分之一,这一遭注定是要现眼了。脸皮厚还是有些好处的,在厚重的脸皮加持之下,黎柯觉得自己心理素质也还可以,况且与这没什么心智的巨兔交战,等闲用不了什么高深的剑法。

九濡看着场中奋战着的这人,深感此人天赋异禀,九濡的剑法虽然也没给自己限定过什么派系,但总得来说走得是轻灵一派,讲究的是行云流水、漂移自然。黎柯却不是了,他似乎什么讲究也没有,该轻时便轻,该重时便重,以灵活机变为第一要义。是了,这才是他的性格,没有条条框框桎梏,也没有可为不可为束缚,一切只以他本心为准。

看了一会儿九濡觉得差不多了,这头巨兔已然失了心智,看见什么便要毁坏什么,传了句话于黎柯便自己走了。走到半路上正好碰见冯平承拖着一棵巨大的香榧树,艰难得往家走。

九濡有些无奈,这孩子以前瞧着挺机灵,怎么修了几天仙,却变得不知变通了。他按下云头,停在冯平承头顶上问他:“傻孩子,你都会飞了,还拖着树走是为了锻炼身体吗?哪怕你自己不飞,也可捏个诀让它飞啊。”

冯平承听了帝君的话,如梦初醒般顿悟了似得,原地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得说:“我,我,我试试。”

黎柯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兔子,那兔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两只长长的耳朵尖上还竖着几根七彩色的毛,此时倒看不出之期的凶相了。

九濡以为他将那兔子杀了,如今见他提着回来,还有些奇怪,“这就是刚才那只巨兔?”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灵光乍现,用积云剑点了它后脑四通穴一下,这兔子就跟撒了气似得,缩成这么大了,我瞧着挺可爱的,就给帝君带回来,帝君若不喜欢,晚上炖了吃。”黎柯今日穿了一身毛青色束身小袖长衣袍,本就显得他朝气蓬勃,如今怀里抱着只雪白的兔子,更显得他青春洋溢,九濡微眯了眯眼睛,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人不穿衣服时的样子,与现在有着强烈的对比,他悄悄红了红耳朵根,没叫他看见。

“那便养着吧,只是它为何会变成这样子,还需要再看看。”九濡心里大概有个猜测,还不太确定,需得找到裂缝再下定论。

“嗯,我估摸着和裂缝有关,既然这兔子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裂缝应该离我们也不远了。”黎柯找了个竹筐子在里面铺了些细软的棉布给兔子做窝,“帝君要给他起个名字吗?”

九濡把兔子抱在怀里捋了捋,又静静得想了一会儿,“叫阿齐吧。”本来九濡以为黎柯会不同意,没想到黎柯竟然只“嗯”了一声便转身去内间洗手了。

阿齐刚才与黎柯打架,许是累了,此时窝在帝君怀里,没大会儿已经睡着了。

黎柯出来见帝君歪在矮榻上仍抱着兔子,他带着一脸坏笑走过去,将阿齐从帝君怀里拎出来扔进窝里,与帝君挤了挤一起靠在矮塌之上,“那帝君不要抱着那个阿齐了,这个阿齐在这呢。”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挤在一张矮塌上,黎柯还要将自己都攀在帝君身上,九濡觉得空间实在有些逼仄,轻轻拍了他一下,“又不是只有这一张榻,做甚非要和我挤在一起。”

“不做甚,不做甚,就抱一抱。”黎柯坏笑着亲了亲帝君侧脸,又蹭了蹭他的耳朵,心满意足得看到帝君因为他的几句轻浮话和亲昵的动作红了面皮。帝君平日里总是冷然不可犯的端正模样,黎柯便总是坏心眼地想要逗出他羞又不好意思羞,躲还无处好躲的样子。

上一篇:失落封印

下一篇:反向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