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可
她们当初离开时,曾给过云赫一个贝壳,里头有镜的眉间水,她们想法子去联系云赫,指望云赫来寻他们。
寻不着,姬淳也找不着,她们只好再回来。
镜已经知道找不到姬淳的事,也很是苦恼,姬泱抱着他好一阵哄,才将他哄好。
不知不觉,镜这般睡着,便睡进了九月,京中屡次来信,陛下要姬泱进京,姬泱自是拒绝。李君千被栽赃一事,也是姬泱出手办的,办的很干脆利落。那些事涉其中的人,有几人,姬泱留着还有用处,只报了三人上京。
陛下还算看重李君千,知道后,亲自夸赞姬泱这事办得好,还是当着满朝官员赞的,并立即将宜州、桂州等六州的政事都交于姬泱,说姬泱有此才干,听得人们那是心惊胆寒。
二皇子姬潇也在列,心里急躁不堪。其余几位皇子,外祖家世不显,自身才干也平平,皇位,倒也不敢多想,只不过面面相望。
而姬澜,被关在家中,谁也见不着,到底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差点儿没将一口牙齿给咬碎了。他问贴身太监:“张太师到底何时进京!”
太监也很无奈:“殿下,这些修士,甚有本事,脾气又臭又硬,哪会听咱们的。”
若是姬澜没有禁步府中倒也好,偏他现在什么也瞧不着,只能听人说,他冷静不下来。
他还是想挑姬潇与姬泱对上。
偏这个时候,朝中有官员上奏,请立贤妃娘娘为皇后,皇帝气得将人一顿狠骂。
贤妃好一通没脸,哭了半个月不愿见人,姬潇在皇帝宫外跪着也哭了一天,皇帝又心软了,将姬潇叫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姬潇后来圣宠不减。
姬澜更是气闷,父皇太过区别对待。就因为他没有母亲,没有外家,父皇便这样对他?!
皇帝虽骂了人,半个月后,倒又是往贤妃宫中去了,还赏了不少东西。
谁也瞧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姬澜又想法子挑路贵妃,指望有人上奏请立贵妃为后。也的确有那傻子去了,这下好了,陛下不仅不怪贵妃,反而直接摘了那几人的乌纱帽,回头对路贵妃更是好一通安抚,再大赏路家。
姬澜在家中差点儿没气得吐血,父皇的心,实在太偏了!偏得没了边儿!
于父皇而言,旁的儿子,都是好儿子,都能犯错,犯了错也都能原谅,只除了他!
京中就这般热闹着,几方势力搅来搅去。
姬泱又写了封信进京,再赞二哥姬潇有太子之才,更是说自己只愿长守宜州,为父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论皇帝到底是如何想的,姬潇那个呆子是感动非常,尤其皇帝将那封信还给他瞧了。
他不去想皇帝给他看信的意图,反而真被这个九弟给感动得落了泪。
再有人往他跟前挑拨,他反而还要怒斥几声。
姬泱这厢过得很是悠闲,皇帝对他放下了心,原先京中的部分幕僚纷纷跟来了宜州,李君千也已跟在他身后办事,都是用惯了的人,他没什么要操心的。
只除了镜。
镜小宝还是三天两头地睡,有时是睡三两日,最久的一次睡了七日。
可他也的确没有哪处不适,醒来能吃,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只是格外嗜睡。姬泱此时特别后悔,就不该将那泥人师傅叫进府来!
镜小宝吃过重阳糕,喝过桂花酒,醒着的时候,姬泱还带他去看了红枫。秋便渐渐深了,暮秋时,李君千与王玥成了亲,姬泱作为见证人,亲自去吃了喜酒,主要还是带小鬼去瞧热闹。
镜看得还悄悄与姬泱说:“没有我成亲的时候热闹!”
姬泱无奈,先复婚再说这些啊!若是答应复婚,他能给更热闹的成亲礼!
镜偷偷喝了不少酒,姬泱根本看不住,小鬼会隐身!酒壶一拿,回身便没了影。回家的时候,镜便有些醉了,他问姬泱:“我以后当皇后了,要重新成一次亲吗?”
姬泱抱着他往镜心阁走,耐心道:“会有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是什么呀?”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祭天地祭祖宗,告诉全天下,你是我姬泱的皇后。万民皆会给予祝福。”
“哇。”小鬼的眼睛亮晶晶地,抱住姬泱的脖颈,在他脸边亲了亲,轻声道,“姬泱,我好喜欢你哦。”
他这是喝多了,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姬泱心中酥痒,将他放到床上,想做些什么。可小鬼的脑袋一偏,又睡着了。
姬泱无奈叹气,不知这一次又要睡多久?
他捏捏熟睡中镜的脸,低声喃喃道:“唉,到底是哪里来的小懒瓜住进了你身子里啊。”
第46章 生辰
谁也没想到,镜小宝这一回,睡得更久,他睡了整一个月。
怀王爷差点将头发都给愁白了,宫中路贵妃还不时写信来,问他为何不让镜小宝进宫玩。他也不敢同母妃说真话,怕她担心。
除开实在要他露面的时候,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玉宫中陪镜,自己也翻了不少医书,却还是无济于事,不说鬼了,人写的医书里,也从未有过这般状况。
唯一令人宽慰的是,侍女们很肯定地告诉他,镜的确只是睡着了,同以往每次睡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这次,他得睡在水中。也曾将他抱进寝殿中,睡了半日,他便难受得直翻滚,将他抱回水中,便又好了。
鬼姐妹依然不放弃,在外找云赫。
姬泱情绪不佳,连带着整个王府都有些灰蒙蒙的,到了冬月初二这一日,姬泱自己的生辰,他也提不起半点儿兴致。想到夏日时,葡萄架后偷听到的话,姬泱还觉得心酸。
他甚至怕小鬼这一觉又睡了几百年,到时候他也是鬼了,他无法再带小鬼领略人间风光。
为了给小鬼积福,小鬼沉睡的日子里,宜州城中的善堂已经在一个个地建。
如今人人都要拍怀王爷的马屁,当地几大世家纷纷主动提出要捐银子,姬泱倒也接受了。只是其中有一座善堂,用的是姬泱一个人的银子,他这是为小鬼建的。
王家也出了不少力,王玥更是主动来帮忙。
本来有许多事就需女子去做,他王府中没有女主人,有王玥出马倒也方便。
生辰当日,他并未打算做生辰,也有无数人送礼单子上门来拜见、庆贺,有些人不得不见。
姬泱正在书房见人,房中极静,来人都听他说话。他淡淡说着,脑中忽然响起一阵哭声,随之他的心便是重重一落,那是小鬼在哭。
他立即站起身,吓得下面的客人也跟着站起来,战战兢兢道:“王爷?”
姬泱一句话未说,抬脚就出门,大步往后院镜心阁走去。他走到一半,芳菲已经冲过来,瞧见他便慌道:“我,我们公子——”“快走。”姬泱话不多说,芳菲拉上他,立即进了玉宫。
只见玉宫中竟是一片雾蒙蒙,全是水雾,险些瞧不见脚下玉石铺成的路,芳菲带他飞快到镜湖前。此处水雾更甚,整片湖,都被浓厚的雾给遮住了,哭声就是从里头来的。
芳菲急得也快哭了:“方才还好端端的,我就在湖边守着的,忽然咱们宫里便成这样了!”她指着罩住湖水的浓雾,“我试过,冲不进去!公子,公子,他在里头哭。”
姬泱当然知道他在哭。
有这样一层浓雾挡在面前,他压根瞧不见镜,可镜的哭声,他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仿佛,镜是坐在他的心上在哭。他甚至有了一丝窒息感,他伸手捂住心口。
“殿下?”芳菲瞧他这样,难得发慌,这般叫他。
姬泱的眼睛半眯,手掌清晰感受到心的跳动,他知道这并非梦境。镜的哭声却依然在他脑内盘旋,他脑中一阵阵地疼。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刚碰上那道浓雾,“咚——”,他便被那看似缥缈无形的浓雾狠狠弹开,他倒在地上,嘴边甚至流出血。
芳菲吓得过来扶起他:“殿下你可不能再有事!”
姬泱擦掉嘴边的血,爬起来,再往湖边去,再一次,他又被弹飞。
这次他被弹得更远,他口中流出更多的血,哭声还在撕扯他脑中的每一根脉络,他头痛欲裂,他回眸看向早被遮住的湖面。
姬泱再爬起来,再往湖边靠去,依然被弹飞。
他趴在地上,吐出大口鲜血,眼前渐渐模糊,却也渐渐现出一片湖水,熟悉,特别熟悉,仿佛从前他见过的清山顶的那弯湖水。
有道更熟悉的声音自他脑中响起,那个声音在叫他什么?
“哥哥,我好看吗?”
“哥哥……哥哥!哥哥你是要走了吗?”
“哥哥,哥哥,哥哥……呜……他们笑话我……”
姬泱猛地睁开双眼,芳菲夸张大松一口气,往后倒坐在草地上:“殿下你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姬泱顾不得再去想方才的梦,他慌张爬起来,还要再往湖边去,却见湖边站着的鬼姐妹回身看他。她们俩显然也是松了口气,秾月上前道:“殿下别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芳菲她年纪小,不知道,这些雾气,它们是在保护公子,所以才会弹飞你。从前咱们去鬼界玩时,有一回很危急,公子也生出了这些水雾。”
“那他?”
秾月叹气,回身忧愁看向浓雾:“奴婢也不知公子在里头如何,不过有这雾气在,公子总该无事。”
“你们当真不知他的生前事?”
秾月摇头:“不知,突然有天,我们都醒了,我们什么也不记得。我们能瞧见许多人的前世,却看不到我们自己的。”
姬泱往前走几步,他依然看不见镜,只是镜已经不哭了,雾中再无哭声传出,他的脑中也没有了哭声。
他渐渐想起方才的梦,那个梦,真到,竟然不像是梦。
镜也做了个梦,这个梦好长好久,好痛苦。
他翻来覆去,只觉浑身都疼,他太多太多年没有感受过“疼”这个东西。
是真的疼,仿佛有刀子在扎他,他抱着肚子声声大哭,他希望有人来救救他。可他又莫名不想被任何人瞧见他的这般模样,水雾不由便从掌心飞出,将自己一层层包围。
他被包围在其中,痛苦地继续翻滚。
他肚子里是什么?
是有怪物要吃掉他?
可他是镜。他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镜啊,谁能吃掉他!
他脑中迷糊,什么都想了,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最疼的时候,他四肢扒住湖底,痛苦痉挛,哭着喊“哥哥”。
他也不知道“哥哥”是谁,他从来没有哥哥,可他就是叫了。这个梦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他问梦,梦却不理他。他疼啊,他特别疼,忽然有人往他眉心滴了点血,笑着问他:“你睁眼,再看看,这样是否就是了?”
“喜欢吗?”那人又问。
他脑中一个激灵,那血冰凉,减缓他身上疼痛,他喜欢。
他醒了。
湖底本还在痛苦翻滚的镜,睁开眼,眼中是漫天浓雾。
他眨了眨眼,发觉肚子不疼了,脑中挥之不去的困意也没有了,甚至是肚子也不饿了。
他甚至有点茫然,他从湖底坐起身,忽然听到轻微声响,他低头一看,一个圆滚滚的石头从他肚皮上掉下去了。
“咦?”他好奇捡起那颗石头看,通身黑色,只顶端有一道银色暗纹,隐有金色流光。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甚至用那石头在手心划了划,不能写字,不是墨块,就是块丑石头!
不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