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惭时
像是才意识到身边有人靠近,管家这才舍得将视线从过往的画作上挪开,愣愣的看向容云景。
顿了好长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殿下。”
容云景单手抱猫,另一只手快速搀了他一把,说:“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不得不说,容云景关键的时候还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掉链子,竟然一下子就问出席清音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猫咪用力从容云景的掌中抽出小爪子,松松的搭着,湛蓝色竖瞳一眨不眨紧盯管家。
管家眼神恍恍惚惚看向那些画,摇头说:“身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问题。”
席清音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容云景却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依旧关照的询问:“老人家最近精神感觉怎么样?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可以来皇宫找我。”
管家疲倦的笑了笑,说:“劳烦您的关心,精神也很好,就是最近做梦有点多,老是梦见以前的事情,还梦见过小主人入梦来找我。”
容云景神情一顿,斟酌说:“找您……有没有说什么?”
管家眼神出现一抹伤感,说着又要用袖子抹眼泪:“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起来瘦了很多,过的很不好的样子。我就经常会想,地底下会不会有人看小主人孤零零的一个人,欺负他,所以他才来找我求救。”
容云景哑然了一会,也跟着伤感了起来,安慰说:“不会,席画师人那么好,不会有人舍得欺负他的。”
管家哭的愈发绝望,忽然说:“画都没了,没了!等一切结束,我就下去陪……”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管家讲话带着一点老年人特有的含糊不清,容云景没有听清,只以为是在追忆着什么,便小声的安慰。
席清音可是原原本本的听清了,顿时急得不行,因为害怕管家有轻生念头,他几乎想直接变成人,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焦急半晌,管家的哭声终于变弱。
他说:“我想带您去看一个地方。”
容云景点头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有随行侍卫要跟上来保护,均被容云景的一个眼神斥退。
直直的绕到阁楼后方,又七拐八绕的踏过一些杂草丛。这下子别说容云景,就连席清音的脑子也有点懵了。
阁楼后面这块地皮他还真从来没有来过。
这地方是山的背阳面,湿气重,沼泽和蚊虫都奇多无比。几年前席清音来这边写生过一次,结果回去的时候全身都在痒,就连眼皮上都给蚊子叮了个泡,红肿一大片吓得他几天没敢出门,后来再也不靠近这里。
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为什么管家走起来这么轻车熟路?
大约十几分钟后,管家拨开杂草丛,露出掩盖在杂草里边的石碑。
容云景跟在后头,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一路脚踩泥泞,自始至终他一句多余的抱怨也没有,只是很认真的跟在后头。包括刚刚管家哭的时候,他也只是小声安慰,没有用更绝望的情绪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但现在这个时候,容云景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抱着猫的力度不知不觉的也加重了许多。直到猫咪挣扎的叫出声,他才恍然醒神,连忙放轻了动作。
“……这是?”
管家拿起坟包旁边的小扫帚,清理了一下石碑前蚊虫蛇蝎的尸体,轻声说:“这是小主人的衣冠冢。”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容云景呼吸急促,强忍着不理解的心,勉强放缓声线说:“我的意思是衣冠冢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么脏、这么乱,怎么可以让他……这是您弄的衣冠冢?”
“不是。”管家扫干净了墓地,摸着石碑上的一片空白,说:“我弄的在悬崖边上,又大又干净,第二天早上发现坟让人刨了。”
容云景:“……”
管家继续说:“还有一些依然肯相信小主人的女孩子,她们凑钱在阁楼旁边,就是您飞行器停的那个地方,立了座雕塑,辉煌又气派。”
容云景抱紧怀里抖个不停的猫咪,说:“可是我下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雕塑。”
管家说:“对。因为那雕塑已经被人砸了。”
容云景浅褐色的瞳孔缓缓加深,酝酿了许久的狂风骤雨,最后抿唇说:“抱歉。”
管家摇头,苦笑着说:“这不是您的错,殿下根本不用道歉。我带您来这里,只是觉得您应该是真心喜欢小主人的作品,所以冒昧的想求您一件事。”
容云景说:“您请讲。”
管家看着墓碑,说:“现在这个石碑还是陶家排行第二的那个孩子帮忙偷偷挖的,他的哥哥陶李言曾经和小主人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才会同意帮忙。”
“可是小主人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让他长久的睡在这种地方呢。等风头过去,希望殿下能看着那百幅画作的份上,寻块好地,替小主人重新立碑。”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下跪般强迫。只是直直的站着,十分恳切的、卑微的在请求。
容云景不正面回应,反倒眉头紧皱说:“您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
管家说:“什么可能性?”
容云景说:“他可能还没有死。”
“……”
表情空白了很久,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容云景,将一开始这人问他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殿下,您近来精神还好吗?”
之前一直在一旁心焦看热闹的猫咪忽然‘噗’了一声,看起来像是打喷嚏,可听起来又好像是在笑。
容云景捏了捏猫咪的嘴巴,很认真的说:“精神很好,特别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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