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魔王阿花
白盼问:“你叫什么?”
“丽丽。”女孩回答:“大家都唤我丽丽。”
“那么丽丽,你不害怕?”白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小盐巴。
卧室里住着两个成年男性,小女孩仿佛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不啊。”丽丽绽放出笑颜:“你们都不是坏人。”
白盼扬眉:“为什么这么判断?”
“一种感觉吧。”
她换了双鞋,走进房间,脚尖轻点地面,脚掌缓缓按下,像猫儿走路似的。
小盐巴跟在白盼后面,紧张兮兮地问:“她走路好像没有声音。”
丽丽耳朵倒是敏锐,侧过头解释道:“外公睡眠浅,晚上睡觉一点噪音听不得,我怕吵醒他,时间久了,走路也不会再发出声音。”
她怎么听到的,刚才说话声太响了吗?
小盐巴赶紧捂住嘴巴。
丽丽自顾自地说道:“小时候,妈妈很忙,没人照顾我,就把我放在外公家……”
“外公很疼我,什么菜都留下来分我一半,我要是不喜欢,大雨天的,撑着伞也要跑去外面买,后来他年纪大了,妈妈就请了保姆,可惜保姆来了多久,爷爷就死了。”
白盼问:“你爸爸呢?”
丽丽的声音顿了顿,回道:“我爸爸一直有家室,忙不过来。”
白盼息了音。
丽丽稚嫩的脸庞勾起一抹笑容,尤为讽刺:“哦,对了,我妈是小三。”
她一路看过去,最后走进了厨房。
橱柜被移开,还没来得及搬回去,碗筷和杂物零零散散地摆在一旁,显得凌乱不堪,白日里的墙壁跟平常并没什么区别,三个细长的黑影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丽丽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妈以前偶尔回到家,经常把自己关进厨房,一个人待着,一待待好久呢。”
难道是女主人杀了人?
小盐巴一激灵,立即问道:“她为什么要待在厨房里?”
“谁知道呢,可能厨房会给她安全感吧。”女孩不在意地说:“她喜欢剁肉,每次都买很多肉,在家里剁,一剁就是几个小时。”
小盐巴问:“那肉呢?都放在哪了?”
“扔了吧。她又不做饭。”丽丽抬起手,踮起脚尖,把橱柜上的青花纹碗拿了下来:“你说奇不奇怪,不做饭,剁这么多肉干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恨,带着一点不屑,很复杂,说不清楚,如果母亲整天不见人影,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丢给老人来领养,产生这种情绪也说得通,但不知为什么,小盐巴总觉得哪里古怪,她的表情,她的态度,甚至她说的话,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白盼双手抱环,倚在走廊口,眯着眼问道:“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丽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先她穿的是长袖,抬手的时候,长袖滑了下来,正好能看见她青紫的肌肤,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疤痕,有的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狭长的印记,蜈蚣般的狰狞。
“没什么。”她轻轻哼了一声,撩下袖子。
话音刚落,丽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小盐巴不太善于打交道,特别是漂亮的丽丽,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对着白盼眨眼睛。
白盼顺势邀请道:“我们有午餐,要不要一起吃?”
丽丽一点不见外,安安静静地杵在那,等包子和肉粥摆了上来,便一小口一小口舀着吃,可以看出她食量不大,但是饿极了,肉粥很快便见了底,等吃饱喝足了,她才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说:“我该回去了。”
这么说着,露出恐惧的神情。
但情绪只是一刹,快速被她掩了过去,小盐巴看是看到了,犹豫半响,想起她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再过问。
丽丽刚吃完饭,女主人就找上门来。
这次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画着精致淡妆,还是难掩难看的脸色,她的表情很复杂,愤怒和排斥交替在一起,叫人乍一眼瞧上去摸不着头脑,她先是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然后向小盐巴和白盼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女儿舍不得死去的外公,整日整夜地逃学乱窜,真让人伤脑筋。”
“没关系的。”小盐巴摆了摆手。
丽丽看着母亲,意味不明的咧开嘴。
这个动作刚好被女主人瞧见,她厌恶地皱了皱,什么都没说。
丽丽很快被女主人连拖带拉着离开,她走之前看了一眼白盼,身体缓缓往后撤,似乎在和母亲玩拉锯战,又仿佛等待着什么。
“张女士”力气很大,丽丽完全抵抗不了,转眼间两人离开了出租屋。
“她有点奇怪。”小盐巴附在白盼耳边说道。
白盼伸出手臂,勾在小孩的肩膀上:“你是说丽丽还是她母亲?”
小盐巴别扭地缩了缩脑袋,热气全跑到脖子里哩,等适应了刺人的呼吸,才说道:“都挺奇怪的,不过最怪的还是那个女孩,丽丽,她是普通未成年,但总有种违和感,有时候天真浪漫,有时候阴沉冷漠,就好像有两种性格。”
她的两个性格仿佛是两种极端,一种是天真到极致的善,一种是犹如根根蔓条不断滋生增长吞噬心灵的恶。
白盼沉吟道:“她在观察我们。”
小盐巴困惑道:“我们又不是动物园里观赏的动物……”
况且,他们不认识,有什么好观察的呢?
接近傍晚,楼道上传来扫垃圾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怎么总有扫地声呀。”小盐巴抱怨道。
“别管。”白盼在房里看电视,闻言懒洋洋地回了句。
扫地声持续了有半个小时,声音仿佛有股魔力,吵得人心烦气躁。
小盐巴先是忍耐片刻,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从猫眼里偷偷望去。
——是昨天给他吃闭门羹的矮小老阿婆,是她拿着扫帚,细致地一下下清扫着。
地面明明干净得很,她却乐此不疲,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坏小孩,坏小孩,走错路,投错胎,别来,别来……”
小盐巴打开门,问道:“阿婆,你在说什么?”
那老阿婆这次没有不理不睬,而是神经质地说道:“娃啊,阿婆是在救你的命。”
小盐巴愣了愣。
“娃啊。”老阿婆阴森鬼气地问道:“你没过关,晚上会有东西来要你的命。”
“什么没过关?”小盐巴不明所以,他突然觉得这层楼里,似乎没一个正常人。
“不能说,不能说,把走廊扫干净了,那东西就迷路了,一迷路,就进不来了。”
老阿婆摇了摇头,絮絮叨叨的嘀咕,继续打扫起来,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着“唰——唰——唰——”的声音。
小盐巴安静地看了一会,憋了好久,忍不住道:“阿婆——”
“欸——”那老阿婆一边扫地,一边重复道:“娃啊——阿婆是在救你的命——”
小盐巴的问题被打断,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问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古怪的声音?”
老阿婆猛地抬头看他,动作似乎被按了定格键,但很快她就哆嗦起来,抖着身子回道:“没有没有。”
明显在说谎……这副害怕的模样,怎么可能没有?
“没有没有……”老阿婆见他不相信,便睁大着眼睛,不停地摇头:“什么都没听到……不要再问了……”
这时,白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怎么了?”
小盐巴想也没想地回道:“邻居家的阿婆一直在扫地,还说在救命,问为什么也不说。”
“让她不用扫了,再扫,也是能找到的。”
白盼的声音渐渐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盐巴还觉得纳闷呢,老阿婆的扫帚已经掉在了地上,她瞳孔放大,处在极度恐惧之中,喃喃道:“找来了……已经找来了……”
老阿婆的视线,正看着他的身后。
一股凉气涌上心头。
这时候,小盐巴都觉得不对了,他不敢向后看,幸好厨房离门口只差一步之遥,他倒退着往后撤,一把将昨天白盼贴在墙壁上的符纸扯下,迅速转身一贴——
凄厉地怪叫几乎刺透他的耳膜。
小盐巴看得胆战心惊,天花板上吊挂着一摊血红色的烂泥,正有生命一般蠕动,符纸在它身上疯狂燃烧,只能暂时阻止它的行动,它只有一只眼睛,眼白充满血丝,迅速转动着眼珠寻找目标。
“别怕啊……你怕什么……”它学着白盼的声音说话。
这都是什么呀……
白盼,白盼呢?
老阿婆还在门外,接受不了地尖叫,她喉咙沙哑,像磨砂纸划过桌面似的。
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他中邪了。
小盐巴心念电转,什么时候中的邪?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他因为不断听到扫地声才开的门,那时候应该还是正常的。
关键点是哪个?不是那滩血泥……贴上符纸毫无反应……
难道是老阿婆?
小盐巴精神一震,攥着符纸的手心出了层薄薄的汗,他踏出厨房,眼前一幕让他眼角直抽,血红色的烂泥已经溶进了老人的身体里,老阿婆整个人扭曲着,已经融化了一半。
第90章
老阿婆伸出手,眼球突出,嘴巴张开,似乎喊道:“救我——”
小盐巴楞了一会,飞快地跑进厨房,把所有的符纸都扯了下来,一张一张往血泥上贴。
血泥像受到刺激一般,如潮水般涌盖住了鼻尖,涌进了他的嘴里,原本以为是股恶臭的气味,实际倒也不是,一点腥味没有,只是油化得很。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溺死的感觉席卷全身,小盐巴难受到极致了,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的景象变了,眼前是白色天花板,和白盼凑得极近的脸庞,自己蜷缩着身子,躺着他的大腿上,嘴唇有些湿润,像是刚刚被舔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