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JJ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对着法安弯了弯腰。
“感谢您的帮助,我们会转交给小少爷的。”
他们神情郑重,脸上的感谢也不似作伪,却没有说出不会让安格利亚把笔记本破坏的话……他们心里对此也毫无底气。
法安没指望过他们会作出什么承诺,简单地点点头就走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在床上滚了一圈,开始呼叫他亲爱的上将大人。
但他并没有能够拨通视频电话,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软绵绵地给安德烈留言。
“老公。”他任性地叫道,“我今天做了件好事。”
“应该算是好事吧?——可能不会获得很好的结果,但是我觉得应该这样做。”
“母父就是这么教我的……”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发泄完自己对于亲手写的满满的笔记本的不舍之后就开始想到哪里说哪里了,对于安德烈,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下午没有课,法安已经吃过了午饭。饱腹感让大脑供血变得缓慢,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透明的泪水,觉得有点困了。
他的单向视频邀请依旧开着,只是没能等到回复,终端显示屏是一片黑色。
南白回来的时候法安已经趴在床上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给法安盖上了被子,在寝室里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就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上下午的课。
他走后,偌大的寝室里就只有恒温器运转的细微的声音,伴着法安清浅的呼吸,在安静的空气里一起一伏。
许久,法安腕上的终端轻轻地“滴”了一声,投影无声地弹出,视频接通了。
“宝宝,我……”
安德烈单手解开了军服领扣,随意扫到投影的画面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视频那头,法安伏在被子上。他连睡衣也没有换,米白色的制服披肩把他的一张小脸衬得格外柔和。他的手臂环过身下的被子,将它像毛巾卷一样团在一起搂在怀里,侧着脸贴上去,半边脸因为挤压显出肉感,红润的嘴唇张略微张开了一点儿,看起来肉嘟嘟的。
透过开合的唇齿,隐约能看见里面一点鲜红的舌尖。法安的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着,就像一阵风拂过蝴蝶的翅膀那样——那如了他的意的,被拉直的金色长发铺了满床,仿佛一张柔和的网,将正在安眠的睡美人笼在了上将心头。
隔着视频,安德烈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他凝神看了法安许久,才缓慢地笑了笑,将手抬起,悬空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小未婚妻的脸颊。
法安做了一个梦。
也许是因为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缘故,他梦见了母父刚刚离开的时候。
法安的母父是一位非常优雅的男性Omega,在他身上,知性、端庄和顾家等一系列帝国倡导的美德都能从他身上寻见。
他与尼克兰将军门当户对,很早就订下了婚约,期间没有发生什么波折。等婚期一到,他们就组成了家庭,自然而然地相爱,生儿育女。
母父一直身体都不怎样好,时常生病,真正重病是在法安四岁那年,再往后,法安五岁生日一过,他就去世了。
那时候的记忆不甚清晰,梦境里也只是满天连绵的乌云。雨一直下,原本温馨的房子突然变空了,空气里的气压很低,蜻蜓在雨水中张不开飞翔的翅膀。
面无表情的父亲,贴着他啜泣的弟弟,五岁的法安没有哭。他安抚着小欧尔,努力和居家机器人一起将家里的装饰维持成母父还在的样子。
葬礼因为父亲的偏执拖了一段时间才执行,法安为自己和欧尔穿好黑色的礼服,端端正正地去目送母父离开。
天空是灰色的,石碑是灰色的,整个墓园也是灰暗而冰冷的。雨水在木棺上蜿蜒,前来吊唁的人们撑着黑色的伞,一顶顶黑伞像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头顶,拢住了最后一丝明亮的光线。
一位夫人上前献花,低声啜泣,然后转身换下一个人。木棺上的白色雏菊越来越多,最后静默的人群终于开始流动,头顶的黑云蠕动着远去,棺杶被泥土掩埋。
法安小小的脊背挺直,握着小欧尔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撑着伞。伞面斜斜倾着,将身侧的欧尔完全笼在里面。
他的半边身体被雨水淋湿,脸颊上一片湿漉漉的水迹。
茫茫的雨幕中眼前只有灰色、黑色,还有粉红色。
……粉红色?
法安木然的心小小地动了一下,迷茫地抬头,看见了一束正在盛放的康乃馨。
五岁的法安认不出这种花,他盯着看了许久,才顺着耐心地持着这束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见了十五岁的安德烈。
十五岁的安德烈身形清癯,瘦削而挺拔。身后有人为他撑着伞,他俯身将康乃馨插进久久不动的法安的小西服口袋里。
“这是康乃馨,是古时代留下的花种,花语是对母亲永远不忘的爱。”
他们前不久在法安的生日宴上见过,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安德烈倾身的动作让他的上半身暴露在雨幕里,但他浑不在意。雨水打湿了黑色的发尾,安德烈一点点擦干净法安小脸上湿润的水迹,给了他在母父去世后的第一个拥抱。
“再见。”
他没再多说什么,手掌轻轻拍了拍法安的背,就起身离开了。
法安的目光无意识地追着他的背影,在安德烈转身离去不久,就有佣人急匆匆赶来半蹲下去为法安和欧尔撑起一把伞。
他目送着安德烈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一步反应过来不再淋雨了。迟钝地抬头,看见自己倾斜的小伞上又撑起了一把大伞,把冰冷的雨水彻底隔绝在外面。
……
“唔……”
法安眨了眨眼,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一场灰色的梦境随着他的清醒很快消散,法安有点迷茫地蹭了蹭被子,像小猫洗脸那样拱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迷糊着用手背擦干净了眼角挤出的眼泪。
“终于睡醒了?”安德烈的声音响起来,宠溺地叫,“小睡猫。”
法安的动作猝然一僵,他先是立刻闭上了张得大大的打着哈欠的嘴巴,然后反应不过来似的地四处扭头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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