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丢丢
篱摇了摇头嘴边挂着一丝苦笑,算了,能让她自由也不错,反正自己这辈子运气已经够差了,再差不过就是一个死,还怕什么。
这七日他每一天都在埋头准备,谁都没再看见篱的身影。连那些蹲在篱笆根等着揍他的孩子一个个都望眼欲穿,疑惑那个人肉沙包到底跑哪去了,怎么还不过来给他们揍?
等到第七日午时,整条街都夜深人静时,篱跑进深巷再次学起了鸟叫,可是连着叫了几十次也没听到墙内有人回应,篱仰头看着墙头上的阴影,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鼓作气,从墙外爬了进去,就看整个府邸里挂满了白花和挽联,正对着他的灵堂里停着一口棺材,周围却一个守灵的人都没有。
篱手里的布包砰一声掉在地上,他像被摄住了魂魄一般,直愣愣的朝灵堂走去,每走一步都是一声惊心动魄的心跳。
不会的,不会的……明明七天前她还活蹦乱跳,怎么会突然死了呢,不会的,肯定不是她。
篱走棺材前,手搭在棺材盖上使了半天劲儿愣是没挪开一寸,他咬着牙叫得撕心裂肺,把不少人都吵了起来。
“你个臭要饭的干什么!”
见他衣衫褴褛一个劲的推棺盖,这府里的人只把他当成个入室偷盗的小贼,以为是棺材里有陪葬的宝贝才深夜翻墙入院的。
不少人上来拉住他,要将他丢出去,他却捡起旁边能摸得着的东西,随手就砸,而且砸一下准一个,把那些拉他的人砸得嗷嗷痛叫。
终于,一片混乱中棺盖被推开了,看着躺在里面的小余,篱像疯了一样,众目睽下纵身跳进了棺材中,抱起了小余摸着她的头发。
小余发髻上别着一朵应景的白花,就是那天他送的那朵,都七日了,却一点不见枯萎的征兆。
他揽住小余的脖颈,凑近耳边道:“篱哥来接你走了,你怎么还在睡啊,不说好了子时不见不散的吗,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快醒过来啊,篱哥要带你去人间了,快醒过来啊!”
从最开始的波澜不惊,带后来的目眦尽裂,围在棺材周围的人都听得心惊胆颤。
一个个手里拿着长枪大刀都吓得不敢上前。
篱抱着小余,看着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忽然出生问:“小余的孩子呢?”
躲在后面的大夫人看这深夜闯入自家的小贼,忽然觉得摸样有些熟悉,想起好像是那狐狸精的姘头,而且这么歇斯底里的问孩子,莫不是这狐狸精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老爷的种,而是这小泼皮的吧。
一想到那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胖儿子可能要变成野种,到时候老爷又要去买狐狸精回来生,大夫人就慌了神,赶忙站出来:“现在那孩子是我长子,你想都不要想!”
篱将小余从棺材里抱出来,一步步走到大夫人面前,露出一丝诡谲的笑。
“好一个杀母夺子。你就不怕那孩子将来有一天知道自己的生母被你活活害死,拿着刀向你索命吗?”
大夫人被篱冰冷的眼神盯得连连后退,但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想输了面子,不然以后还怎么管教这些下人。
“她是难产死的跟我有何关系,再说庶出的孩子本来就该交给嫡母看管!”
“是啊,本应该。可是她却不想把孩子交给你,她想带着孩子逃走,所以你恼羞成怒下了杀手,对吗?”
想到这篱凄然的笑了,本来他想让小余带着孩子一起逃走是一番好意,没想到最后反而会因此要了她的命。
大夫人被说的脸色煞白,见周围人都无动于衷,不由怒骂道:“都是死人啊!老爷大把银子白养你们啊!没看到家里进贼了么,给我抓住他往死里打,把他打伤打残者重重有赏!打断一条胳膊赏一百灵石,打断一条腿赏一千灵石,直接打死的给一万!”
事实证明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刚才还因篱阴冷的眼神吓得不敢靠前的小厮们,这回都牟足劲的往前冲,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老妈子也都跑来想分一杯羹。
一双双本该绣花的芊芊玉手,纷纷拿起刀枪棍棒往被众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身上打,迸溅出的血迹溅了众人满脸,伤痕累累的幼小身体已经奄奄一息了,可谁都没有停下手。
篱拖着早就不知道被打成几节的腿,爬到了躺在地上的小余身边,用那双变形血肉模糊的胳膊,紧紧抱住了冰凉的尸体。就像七年前的雨夜,小余在房檐下抱住浑身冰凉的他一样,两个被遗弃的小生命在寒风中相互依偎。
只是那个总吵着要去人间的小姑娘,再也不能给他做甜到齁死人的蛋黄酥了……
第49章 “我,死了吗?”
篱睁开眼的瞬间,被满屋的烛光刺了眼,想抬手遮脸,使了半天劲儿却发现两条胳膊沉得跟坠着千金的秤砣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他艰难转动脖颈,看到自己四肢上都裹着厚重的白纱,从关节向外渗出的血迹,已经在被褥上流了一滩。
旁边的小少爷听到声响赶忙跑过来看他。
“真是的,不行逞什么能啊!你都昏睡三天了知不知道,要不是父王出手,你连个全尸都剩不下。”
小少爷看篱一直在转动脖颈,不安的四处张望,以为他是一直躺着不舒服想起来活动一下,便扶着他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篱看着门外却问:“小余呢?”
听到篱醒来后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小少爷的眼眸立刻黯淡下来。
“尸体都发臭了,本来想替你好好安葬的,可是父王下令把她放在了冰棺里,说要等你醒来看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篱早就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扭曲的笑起来,问:“魔尊呢?”
“父王在大殿批奏折。”
篱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残缺的手吃力的拉住小少爷,“带我去见他。”
明明刚才连眨下眼都费劲巴力的,现在突然间能自己坐起来,小少爷看着篱那双漆黑纯粹的眸子里布满了交错缠绕的血丝。
他蹲下身想背着篱过去,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篱揽着他的肩膀,一步步艰难的朝大殿的方向走去,身后延绵出一道腥红刺目的血痕,他趴在小少爷耳边道:“我已经被很多人瞧不起了,别让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谢谢你。”
小少爷一路搀扶着篱,把头埋得低低的,他看着地上的血忍得眼睛发痛。
父王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大丈夫,绝对不能随便哭的。何况受了这么重伤的是篱,连他都没哭,自己又哭什么。
可是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快要到大店门口时,篱突然按着小少爷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小少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红着眼睛挣扎。
“你干什么啊?”
篱笑了,摸了摸小少爷的头:“给你最后一个属于朋友的拥抱。从今以后,我们再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