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体绝命 第111章

作者:苏子宛 标签: 年下 玄幻灵异

周浦深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直接披了件军大衣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就闷着头朝外冲,外头还飘着小雪,沾湿了他的头发,周浦深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他跑进了厨房,却发现这儿大半夜冷锅冷灶的压根儿没生火,于是周浦深又开始满世界地找柴火,少年眉梢唇角都弯得像月牙,忙得不亦乐乎。

厨房里的柴受了潮点不着,周浦深略一思索觉得库房里大概还有劈好的,于是小跑着往库房去。

可走到半路却发现不对劲。

半夜三更的,整座戡瘠山监狱都该是黑黝黝冷清清,可唯独关着岑路的七号监狱灯火通明,门前停着两三辆装甲车,那阵仗看起来不像是来接人,反倒像是运军火的。

周浦深这时候才感到寒气从他赤裸的脚上传来,冷气顺着他的小腿慢慢往上爬,大腿,小腹,胸膛,眼看着就要冰冻到那颗心。

他不管不顾地朝着七号监跑,方才捡来的柴火随着少年急切的脚步声一路洒,周浦深跟疯了似的跑着,大衣被寒冬的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岑路那么狡猾,冷淡,又讨厌麻烦的人,又怎么会分神来跟自己这样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告别。

瘦子见他气喘吁吁地来,也不拦他,只说了句人在里头还没走,岑少说了,要是那孩子找到了这儿,就让他进来。

周浦深没说话,两条长腿对着门僵直并拢,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迈出下一步。

外头装甲车的灯光太刺眼,瘦子在明亮的白光下看起来不如寻常那般不近人情,他拍拍周浦深的肩膀:“岑少是天上的月亮,不是咱们这种人能肖想的。”

一室明亮的监牢里,岑路已经不在栏杆之后了,他背对着门正在换衣服。系着衬衫纽扣的手在听见响动时顿了顿,他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周浦深:“来了。”

陈述句,像是早有预料。

周浦深憋了一肚子的话,此刻见了本人却仿佛一句也说不出来,自动门在两人身后缓慢地关上,只留给他们一室寂静。

周浦深看着鸟枪换炮的岑路,他的哥哥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口下面第二只纽扣处,锃亮的黑皮鞋一尘不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理了发,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此刻以发胶固定着,额发仿佛随意地垂落下来,散发着一股清高的精英味儿。

这派头,就像是要去会见内阁首相似的。

周浦深恍然间仿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他认识的那个爱生气爱朝他撒娇的少年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眼前这个一副贵族派头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岑路,而他,从没有看清过他。

周浦深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他上前两步,像是自取其辱似的:“哥哥,你跟我走吧。”

岑路正在系扣子的手停了下来。出乎周浦深意料地,他望向他的眸中并没有轻蔑或是惊讶,正相反,他再一次向他抛出了那个问题:“周浦深,我走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少年依旧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低着头,反问岑路:“你呢?你从这里出去了之后,想做什么?”

“我?”岑路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笑,那笑容是周浦深从未见过的坚定温柔:“我没什么理想,不过想要一支笔,一个有趣的问题,一方宅院,一位知心人罢了。如果可以,能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才能奉献给我的国家,那就更好了。”

周浦深的眼圈红了。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楚明白,如此绝望地发现,他留不住他。

他的心那么小,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影,可被他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心怀的却太广阔。

岑路皱着眉头看周浦深,像是生怕他当场号啕大哭。

其实周浦深若真是这样的人,哪怕他在地上撒泼打滚,死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岑路都会更放心些。

若是他闹了,闹得涕泗横流鲜血淋漓,便终有一天会把自己忘了。

因为人,是会累的。

“周浦深,你以后……”

“我等你。”

周浦深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掷地有声地说了句:“我等你吧。”

他留不住他,但他可以跟在他后面,永永远远。

岑路愣住了,两手往下搓着衬衫的边沿。他被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感情弄得有点不自在:“你一个小孩子,等我做什么。”

“你问我你走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少年乌眸黑发,白瓷一样的脸在车灯下近乎天真,“我打算等你。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直到老,直到死,直到找到你的那一天。

他逼近一步,岑路便倒退一步,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少年的身影已经可以将岑路整个包裹起来了。

“胡闹!”岑路生气了,他第一次对着自己手把手教过的少年扬起了手,眼看一个巴掌就要扇在自己的脸颊上,周浦深却不躲不避,依旧满眼依恋地望着他。

岑路垂下了手,他觉得周浦深已经疯了,而自己没什么话好和疯子说的。他抬脚就想走。

周浦深却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去,一条长腿微微弯曲,岑路目瞪口呆,等少年整个人都朝他单膝跪下的时候,岑路今晚才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小深,可千万别这样。”岑路彻底被这孩子的执着吓怕了,“这礼不能随便向别人行。”

周浦深眷恋地注视着他,从整齐的黑头发,到眉毛,到鼻尖,再到那颗嫣红的唇珠。他坚决地回答:“我想对谁行就对谁行,”他顿了顿,心中的话到底没全说出口,“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值得这个礼。”

“傻瓜,”岑路眼热了,他想,自己倥偬了这许多年,难得有一个人把他放在了心坎上,他又何必把他越推越远。

岑路清楚地意识到,维持了一晚上的自制力正在周浦深令人震撼的执着中土崩瓦解。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要是自己还有那个运气再一次碰到他,他一定要早点认出周浦深,不要让他等太久了。

岑路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轻轻挣脱了,移到周浦深的头顶。

周浦深闭上了眼睛。

可那只手最终没有落下,只有岑路难得温柔的嗓音回荡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