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狸奴 第6章

作者:月无弦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玄幻灵异

“这……这样啊。”夜谰将手背到了身后,指尖冰凉无比,刚刚那奇特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悄悄搓了搓手指头。

程雪疾脸上发着烧,尾巴却不安分地打毯子里钻了出来,吓得他赶紧按下去卷了卷,试图再度用法术收起来。

然而他妖力亏空的厉害,无论怎么努力,尾巴都不知愁地在被子里晃悠着,仿佛跟他不是一体的。

夜谰看着窘迫的小猫,忽然很想笑,却又觉得这样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便强忍着笑意问道:“腿,还疼吗?”

程雪疾一怔,这才注意到他的腿可以挪动了,而且痛感全无,不禁惊喜地抬起了头:“不疼了!”

“好。”夜谰不动声色地长提了一口气又呼出去。他心口疼得厉害,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试图拱开外壳破茧而出。若非小猫的腿拖不得太久,他定不会使用这般危险的术法。

程雪疾捏了捏自己的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蔚蓝的双眸里充满了崇敬与感激,瞳孔收缩又扩开,仿佛被流光点燃的星辰,半晌又快乐地眯成一轮新月,小声道:“谢谢主人。”

“没事。”夜谰险些看痴了,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明瞳里的倒影。蓦地,一幅画面闯入他的脑海,他看见一座简单的庭院,框出四四方方的干净的夜空。一人揽着他指向繁美的星,轻声说道:

“谰儿,看着星星,眼睛会变得很亮很亮……”

“你喜欢看星星吗?”夜谰于恍惚中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脑袋一沉跌坐在床上。

程雪疾大惊,扑过去撑住了他的后背:“主人,您怎么了?!”

夜谰头晕目眩,心口疼到头皮发麻。一道白色的光束透过衣服,从他的胸前慢慢显现而出,最后凝成一个精致的符印,飘忽了几下攸地消散了。

“主人,主人?!”程雪疾焦急不已,使劲顺着他的后背,又冲到桌旁倒了清水端给他:“主人您怎么样?要不要喊人来?”

“不可。”夜谰接过水一饮而尽,不适感很快便渐渐消退了。他抬手摸了摸立着的猫耳朵,压低声音道:“小猫咪,你记住,这里除了我,谁你都不要信。”

“好。”程雪疾低头任他摸脑袋,舒服地咕噜了一声。

夜谰嘴角勾笑,看着小猫纤细的脖颈,稍稍放轻了动作,生怕不小心伤了他。刚想转身放下茶杯,余光忽然瞥到小猫脖颈上的两个小小的黑色印记,顿时滞住了。

“这怎么弄的?”夜谰目光骤冷,俯身嗅了嗅。

小猫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却被他的大手薅住头发使劲提了起来。夜谰直勾勾地看着他那茫然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不在时,谁来过?”

“我……”小猫顿时小脸煞白,努力挺直身子减轻痛感:“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见他的脸……”

“他做了什么?”夜谰的眼底升起寒意,如同掠食的野兽杀气腾腾。

程雪疾的三魂七魄被吓跑了一半,磕磕巴巴地回答道:“他……他咬了我……就走了……我……我不认识他……”

“他咬了你?!”夜谰猛地一松手站了起来,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转身就要走。刚走了几步又扭头吼了一句:“你给老子记住!你是我的猫!不许被别人碰到一点!”

程雪疾的尾巴噔楞一声竖得老高,忙不迭地使劲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夜谰裹着滔天怒气踹门出屋,将殿门给跺了下来。外头的妖兵惊恐万分,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直到他走远后方狐疑地探头向殿内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只得作罢。

宫门外,连枫游正悠闲地坐在台阶上,手中拿着一小段竹子,隐约削成了笛子的形状。突然,呼啸的掌风自他耳边掠过,离脖颈只差了半寸时,改为环臂一收,勒着他一并消失了。

二人再出现时已至后殿竹林,连枫游被掐着脖子按在了树上,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暴怒的夜谰,艰难哼笑道:“主公,您是……想杀了我?”

“连枫游。”夜谰像是嚼着骨头念出这三个字,手指已将他的脖颈掐出了五道紫印:“孤最恨什么,你还记得吗?”

连枫游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手却依旧紧紧攒着未完的竹笛,毫不退让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答道:“……什……么?”

“背叛!孤最恨背叛!”夜谰将他扔到地上,一拳砸断了身侧的竹子,低吼道:“连枫游,你想做什么,孤懒得去管,但是你不要试探孤的底线!那只猫是孤的东西,你若再敢动一下,孤活剥了你!”说罢转身离去,周身煞气将飘散的竹叶震成了无数粉尘。

连枫游坐在地上,捂着差点变形的脖子咽下口中鲜血,斜眼看向竹林深处低笑道:“一只猫,就沉不住气了,看来咱家主子还欠点火候。是不是啊,辛夷老弟?”

林中无人回应,只有一阵微风掠过,吹在竹笛上发出一声空洞的低鸣。

☆、【月光】

是夜,夜谰在藏书阁中查找着书卷。偌大的宫殿寂静如斯,反倒使他烦躁不安。

连枫游动他的猫做什么?程雪疾与其并无过节,甚至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这贼蛇溜入境主殿专门咬猫一口,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有病……”夜谰愤愤地低骂着。蛇族在百年前的妖界混战中被灭了族,因祖上与蛟族沾亲带故,这才被曾祖捡回来抚养。所以论血缘关系,他跟连枫游八竿子打不着,谁知这家伙仗着曾祖的重用,在北境作威作福,如今竟欺到了他头上!

而这蛇妖又是何时开始得了“蛇精病”的呢?幼年时,连枫游还是条健康的蛇,初来夜家时极其小心谨慎,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还毕恭毕敬地喊他“哥哥”。而他自己也很是善待这位“弟弟”,同吃同住,衣食住行都照料得井井有条,从未把他当作下人使唤。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连枫游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先是明目张胆地投靠了曾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又处处找他麻烦,划烂他的书籍,盗取他的私人物品,从幼时喜爱的玩具,到用的最顺手的宝剑,甚至连父亲的遗物都被偷走了几件。还有,当初他饲养的一只山雀也……

为此他揍过连枫游几次,但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他的眼线探查到,连枫游找到了几位蛇族遗孤,将他们藏进南境山谷,并定期给他们送去物资与钱财。于是他便猜想道,连枫游保不齐是将东西偷出去换钱了,好养活最后的族人。只这么一想,这贼蛇的种种行径似是没那么可恶,所以这么些年以来,他对连枫游放而任之,横竖一条小蛇搬不空夜家。

结果就是,夜家倒是没被搬空,他夜谰的妖王宫要被祸害空了!夜谰滕然坐起,火冒三丈地满屋乱溜达。连枫游将他的心腹全部调至边境,殿内守卫换了一新,连平日伺候他的小厮都被撤走了,换上了曾祖的眼线。如此明目张胆,是曾祖已经掌握了他的动向了?还是说,这贼蛇病得太久,飘了?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夜谰掏出西境之主的翎毛,在月光下端详了片刻后,将妖力缓缓注入其中。羽毛登时变得通红似焰,飘浮在空中闪烁了几下后,一苍老的声音从中传出:“境主,是您吗?”

“白巫族长,近来可好?”夜谰侧耳看向门外,见结界稳妥,刚刚被他骂了千百遍的某蛇并未盯梢,方继续说道:“孤的封印,必须尽快想办法。”

“境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白巫族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疲惫:“封印一事,急不得。”

夜谰沉声道:“必须要急了,现在孤的结界连条蛇都挡不住,日后如何与曾祖对抗?”

白巫族长沉默了一阵后,低声道:“境主身上的封印,极难破解,因为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巫术。此封印,可将妖族身上的妖力完全封存,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妖力会逐渐衰弱,自此脱离妖族身份……”

“衰弱?!”夜谰的额角登时渗出一层薄汗。怪不得自他记事以来,修炼总比旁妖慢上几分,连原形都变不回来,若非天生强大,这境主之位绝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到底是谁对他下了如此毒手?他努力回忆幼年时的种种,却依旧一无所获。这个封印,何时被附加到了他的身上,又出自何人之手,不得而知。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封印便已经刻在了他的心脏上。

是曾祖做的吗?不像是。夜谰目光渐深。曾祖虽然贪恋权利,恨不得将六界都纳入囊中,但扶持夜氏一族也算尽职尽责,对他的修炼更是极为上心。再者,若真是曾祖加害于他,何必多此一举传予族长之位?趁他幼年最弱小的时候,一爪掐死一了百了不就得了!

似是猜出他内心所想,白巫族长缓声道:“境主,此封印应当不是出自蛟族,甚至不属于妖界。境主若想找回真相,不如去人间走走?”

“人间……”夜谰很是意外,刚想再问些什么,突然发觉翎毛的火焰熄灭了,应当是白巫族长率先结束了对话。

夜谰于屋中呆站了一会,心乱得厉害,根本无法思考。他只能推测出,白巫族长应当隐瞒了部分真相。他在顾虑什么吗?族人的安危?还是旁的一些更为严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