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无弦
“自然,只是……罢了,有什么动静我再告诉你吧。”笙玖把话咽了下去,靠在椅背上细细思索着。白巫族太安静了,静到令她不安。她想不通,全族几十口子足不出户,缩在那森林里是如何过活的。不会憋闷吗?不需要吃喝吗?
不过这阵法……笙玖又从头读了一遍竹简,见上头的符咒玄之又玄,唤来妖仆将此物拿去给长老们看看,若真的能成,大可一试。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白巫族长语气和蔼,像极了邻家老翁。
程雪疾顿时放松了许多:“晚辈姓程,名雪疾。”
“好名字,好名字。”白巫族长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谰儿如何了?怎放你独自来西境?”
“主公安好,谢您挂念。”程雪疾道。
“哦,那你们何时成亲啊?到时候老夫想办法偷偷去看看你们……唉,我这当长辈的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白巫族长一边叹息一边微微摇头。
程雪疾头皮发麻,忙解释道:“前辈,您误会了。我与主公只是主仆关系……”
“哎,少诓我了。”白巫族长狡黠地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你们结同命血契了是吧?”
☆、【为何】
夜谰在森林中呆站了一阵,见时候不早了,方慢吞吞地往回走。这时夏蝉飞了过来,化作一矮小的少年脆生生地说道:“主公,属下可找到您啦!”
“怎么了?宫中又出事了?”夜谰蹙眉。
“倒不是出事了……就是连大人去看望了赫大人。”夏蝉一边说着,一边正了正脸上的面具:“在屋里呆了好一会儿。”
“嗯……”夜谰心生狐疑。连枫游跟赫辛夷互相不对付许久,怎突然又走得近了?赫辛夷可别是被连枫游忽悠了,再套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而且他好像看见属下了。”夏蝉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若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连大人应当是阴魅体。这种体质的妖族普遍感知力很强,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起疑。”
“阴魅体?”夜谰心里咯噔一声。对,连枫游天生阴魅体质,他怎么给忘了!而当找到母亲和他的藏身之地的……
是阴魅体的蛇族妖。
“主公,属下该怎么做?”夏蝉见他气色不好,有些担忧地问道:“主公,事态很严重吗?”
夜谰回过神来,再三斟酌后说道:“先前飞蚊告诉孤,赫辛夷昨日去药铺买灵药了。这样,你与飞蚊换值。你去宫外查赫辛夷为什么买药,让飞蚊来接替宫内事宜。别走漏了消息,再让狼族对孤心生芥蒂。”
“是。”夏蝉应下后离去了。
但愿不是他……夜谰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草原,只觉得心里也跟着空了起来。程雪疾真的不想回来了,这只冷心冷肺的猫连个挽留的机会都没给他就走了,仿佛他们之前相处的那些个时光全都是镜花水月一场。
我也许被诅咒了。夜谰想自嘲地笑笑,嘴角却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扬不起来。能让他掏心掏肺的朋友,全都离开了,如今终于轮到了程雪疾。看来他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怪不得旁人。
然而他还是越来越烦躁。不甘在压抑中逐渐膨胀,最后终于占据了他的内心。程雪疾太决绝了,难得他没有一丁点的舍不得吗?
“我不想做你的娈童。”这句话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令他觉得无比恶心。他从未想过这种下作事情,更没料到程雪疾会误会至深。在他心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主人”呢?
……
“主公待我极好,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树屋”中,程雪疾捧着茶杯喃喃道:“我更不知道同命血契的事……我该怎么办?”
“你可以亲口去问他啊。”白巫族长替他添了些茶水,小声絮叨着:“谰儿这孩子吧,打小就喜欢往心里藏事。这也怨不得他,夜家那些个妖啊,哪个不是凶神恶煞,他能讲给谁听呢?”
“这个血契能解吗?”程雪疾看向自己纤细的手指,惶恐道 :“我配不上这个血契……我会拖累他的。”
“这种血契只有一种解除方法……”白巫族长放下茶壶,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除非夜谰死了。”
“为什么……”程雪疾眉头一紧,簌簌地掉下两串眼泪:“为什么要瞒着我结这种东西?”
白巫族长笑道:“谰儿对你动心了。”
“不可能,我就是一只半妖,我还是男的,他怎么可能对我动心思。”程雪疾吸了吸鼻子,浓郁的茶香萦绕在整个房间中,令他莫名有种头重脚轻的微醺感。
白巫族长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顶:“傻孩子,这种事情一向不按常理的……就像是谰儿的生母,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夜氏前家主。她可是我白巫族的圣女啊……居然对妖族动了真心。”
“主公的母亲……是位怎么样的人?”程雪疾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巫族长叹息,眼角皱纹渐深,似是干涸的沟壑:“白杞这孩子吧,是个好孩子,就是主意太正了。我跟她说过无数次,妖族不值得托付。结果她还是一意孤行,与那个男人私定终身……白杞她被辜负了啊……”
程雪疾局促地垂下了头。也就是说,夜谰的父亲抛弃了他的母亲?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大家族一向注重颜面。
然而有个疑问依旧挥之不去,他思付再三后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前辈,主公他有次与我打趣,说自己可能是半妖……白巫族曾是人族?”
“算也不算吧……”白巫族长微微摇头,前倾身子凑近后回答道:“白巫族,实乃仙族与人族的后裔。只可惜,千年过去了,再无人重登仙界……”
“怪不得主公这般强大。”程雪疾心生敬畏,忙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变成妖族了呢?”
“唉……还不是被强迫的……不提也罢。”白巫族长摆了摆手后陷入了沉思。
“好爷爷,你就告诉我嘛,我又不会同外人讲。”程雪疾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耳朵一抖一抖地竖了起来。
“哼,你这孩子。”白巫族长无奈地笑笑,指着棚顶压低声音道:“是我求的谰儿的曾祖,把我们变成妖族的。我必须守着点谰儿啊……女儿死了,外孙再被仇人掳走,如何对得起她的在天之灵。”
“老蛟这么厉害!他怎么做到的!我……我也可以变成纯妖吗?”程雪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千年的修行不是白费的,将人族变成妖族不过信手拈来。”白巫族长点了点他的脑门:“傻孩子,我们就算变成了妖,也是半妖。当纯妖没什么好的,务必收起这份心思。”
“我知道……”程雪疾难过地咬住嘴唇,放下茶杯握住了他的手:“前辈,您受苦了。”
“能看见谰儿平安长大,比什么都重要。”白巫族长面露释然,看他的眼神也化作一种疼爱:“你能理解老夫就好。”
“晚辈敬佩您的选择……还有……内个……我有点饿了……”程雪疾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哈哈哈,我去给你拿点茶点。你用过后早些回去吧!谰儿肯定在等你呢。”白巫族长扶桌站起,穿过不可见的屋门,攸地消失了。与此同时,程雪疾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他端起茶杯仔细嗅了嗅,只感觉异香扑鼻,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刚刚白巫族长的说辞,听上去感人至深,然而稍加深究便能发现,这里头漏洞百出。
单说求老蛟将他们变成妖族一事,这里头绝对另有隐情。老蛟连夜谰的生母都给杀了,怎会留下他的外祖父?再者,人族变成妖族哪儿能这般简单!纵使是老蛟,也得有些手段逃过天罚才是。至于什么手段,白巫族长避重就轻、一句带过,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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