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无弦
夜谰蹙眉,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没事。走到这一步了,赫辛夷应当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鹰妖微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又觉多说无益,把话咽了下去匆匆离开了。夜谰掂了掂怀里的小猫,下巴摩擦着他的额头,苦笑道:“雪疾,你可能会恨我,也可能会理解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让你再记得我。”
这些话,之前有一个人对他讲过,尔后她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如今,他又把同样的话讲给小猫听,这算是因果吗?
然而这世间因果,真的是种了什么因,就有什么果?
……
“境主,南境动了,应是要去打西境。”北境境主殿,一妖兵低声来报。
连枫游坐在高椅上,许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高耸的屋顶。
境主殿修复了数日才勉强恢复,一些陈设还没来得及换新。他这位新上任的境主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大殿上了,体会一下夜谰坐过的地方是什么感觉……
“椅子真硬……”他哼笑,侧身半躺在椅子上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下吧。”
妖兵诧异,小心地睨了他一眼,见他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只得撇了撇嘴,默默退出了大殿。
空旷的境主殿里只剩下了连枫游自己。昨日他背着老蛟,解散了众臣,让他们领了银子滚回家了。本以为此举会被群起质疑,谁知这些个老臣逃起来比谁都快,不消半日,妖王宫里只剩下了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仆。
老蛟若是知道了,得被气死吧?他抬起手,向着房梁伸出手指晃了晃。这倒怨不得他。夜氏长老死得死,伤得伤,昔日迎合老蛟的那几位全都入了土。朝中,自夜谰出事后,能逃的都去了东境,他也没管,任东境那老王八乐歪了嘴。
剩下的墙头草们,也被老蛟给吓成了怂货。老蛟伤成那副样子,犹如大限将至。而他这个境主自上任后,没有丝毫的作为,不跑才是傻子。
“所以,能跑的都跑远了。怎么偏偏你跑回来了?”他瞥向大殿一角,勾了勾手指:“怎么,想我了?”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妖,蹙眉望向他,原是赫辛夷。半晌开口道:“我来同你谈谈。”
“谈什么?”连枫游没起身,继续躺着数殿梁上的纹绘。
赫辛夷顿觉嗓子眼里憋了口浊气,恼怒地低呵道:“连枫游,笙玖死了。”
“我知道。”连枫游波澜不惊:“但是鬼塔也没了,算是死得其所。”
话音未落,赫辛夷突然飞身扑来,利爪刻在椅子边缘瞬间将其劈成两半。连枫游跃至一旁,面带戏谑地看着他,挑眉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她庇护了蛇族,又曾是你我的挚友,你竟一点都不难过?”赫辛夷气到发抖,外泄的妖气聚集在大殿中凝成一片紫烟。
“既定的结局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连枫游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早在二百年前,笙樾阁的封印就开始松动,鬼塔现世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一样。”赫辛夷已说不出自己的愤怒还是失望,看向连枫游时只觉得他陌生到可怕:“她本不会这么早死的。”
“反正固有一死,何必在意时间问题。”连枫游眯眼看向他:“夜谰那么强,强到令妖界畏惧。不也是简简单单地死了?”
赫辛夷攥紧拳头,险些脱口而出告诉他夜谰还活着。二妖对峙了片刻,殿外妖兵看热闹似的探头瞅了过来,被连枫游一勾手关上了殿门,差点夹扁脑袋。
“我该说你是孤勇,还是愚蠢呢……赫少主。”连枫游微微扭了扭脖子,露出些许蛇族的姿态:“南境马上就要去打西境了,而你这西境的救命稻草,居然跑到我面前来说起了废话,你就不怕自己有去无回,将西境拱手相让?”
“用不着你费心。”赫辛夷甩了他一句,收起爪子沉声道:“连枫游,我只是想提醒你。他日我与南境开战,你最好袖手旁观,不要助纣为虐。不然西境倒了,南境定会吞并北境。依着你的民心,以及北境现有的兵力,根本无力对抗南境。更别提老蛟重伤难愈。”
连枫游却不以为然,慢慢走至他身边,俯身冲着他的脖颈吹了口凉气,然后抬起眼轻声道:“赫少主是怕我与南境联合起来,把西境给瓜分了吧?你越怕,我越想这么做。”
赫辛夷的指甲几乎扣进了掌心,极力克制自己痛揍他一顿的冲动,一字一顿道:“你大可试试。连枫游,你真的以为,我不是你的对手吗?”
连枫游顿时眼角一弯,似是听见了笑话:“赫辛夷,你觉得,我让你上了一次,你就比我厉害了?”
说罢他拉过僵直的狼耳朵,往里吐了一句:“爷只是借你的那玩意当药引罢了。”
赫辛夷忍无可忍,反手一掌推向他的胸口。连枫游早知他会沉不住气,向后轻跳避开攻击。岂料眨眼的功夫,赫辛夷在他眼前消失了,紧接着他后腰一痛,利爪轻而易举地穿破了他的衣衫,以及被妖力保护的身躯,径直扎进了他的肉里。
连枫游的眼底顿时掠过一抹不敢置信。赫辛夷的另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尖锐的指尖如同刀片,缓缓抵住了他的喉结:“连枫游,我只问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怎么,上瘾了?”连枫游在这种境地下依旧笑得出来:“开了一次荤,欲罢不能了?”
“你再跟我打诨试试?!”赫辛夷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却不得不没出息地承认——
终归舍不得。
谁知连枫游逮住他愣神的空档,突然化出蛇尾,迅速将他缠了起来。粗壮的蛇尾在他身上缠了四五圈还绰绰有余,赫辛夷顷刻只剩半个头露在外面,五脏六腑伴随着骨骼的咯吱声剧痛无比。
“赫辛夷,对敌人放下杀意,是最大的忌讳。”连枫游的蛇信子嘶嘶地舔舐着他的面颊:“你说我,要不要一口吞下你?”
蛇尾猝然箍紧,赫辛夷嘴角渗出鲜血,登时放弃了挣扎,软塌塌地瘫在蛇身上没了声息。
连枫游愣住,下意识地将尾巴松开了一点。结果打脸来得不要太快,刚刚还在装死的赫辛夷突然现了真身,庞大的狼将他撑开后抛了出去,然后四蹄一踏,倾山般冲撞而来。
一声狼啸,高昂的妖力竟将殿柱震碎了数根。连枫游在空中扭动身子,冲他喷出毒液却都落了空,在簌簌落下的石砾中对上一双棕红色的狼眸。獠牙猛地咬住了他的腰,跟衔住树枝似的将他按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连枫游恍惚了一瞬,终于意识到赫辛夷没有开玩笑。这只狼妖很强,强到能将妖力收放自如,在他与老蛟面前装成一只家犬,卑躬屈膝至今。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你回心转意。”森森的狼牙上带着奇怪的力量,令连枫游焦急地发现,自己变不回原形了。
赫辛夷抬起前爪,狠狠将不断扭动的蛇按住,终于在他脸上看见了久违的惊恐:“自相残杀的戏份我看够了。连枫游,我今天必须带你走。”
说罢他扬起爪子打算将连枫游拍晕。岂料他的心脏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妖力蓦地凝滞了一瞬,随机疯狂地逆转进了筋脉。
赫辛夷顿时瞪大了双眼,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轰隆栽倒在地抽搐了起来。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心口,只见上头隐隐浮现出一个匕首状的图案,一点点下滑着,寸寸步入心脏。
“……夜氏……诅咒……怎……怎么……”赫辛夷慌乱无助地翻滚着。他心脏上的诅咒,是幼年被老蛟施加的诅咒。这柄咒术凝结的匕首埋在他身体里至今,只要起了伤害夜氏一族的念头就会刺穿他的心脏,居然在今天爆发了!
为什么?!连枫游这只认入夜氏家谱的外族妖,也算夜氏妖?!
连枫游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愣了一瞬后忽然飞身过去咬住了赫辛夷的胸口。毒牙没入他的心脏,将毒液毫无保留地注了进去。
赫辛夷很快便失去了痛觉,只能感受到那些炙热的毒液一点点腐蚀着他的内脏,徒留一具躯壳。最后他颓然地伸出手,搭在连枫游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了机会。他依稀记起那夜的一场旖旎,他与他都落了泪。他们所想的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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