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降智玻璃糖
林陶不耐烦的声音将轶尧拉回现实,他下意识地去看林陶的眼睛,在和林陶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突然放松下来,哪怕林陶的目光又冷又不耐,轶尧仍旧是切实地感觉到了心安,这种人就在我身边,而非是隔着一道封印的千里之遥,这样的距离,永远都是能让人安心的。
“师兄。”
“啧,干嘛?”
青冥宗的天水醉星阁和魔界相差很大,同样是晃动的水光,但青冥宗却充满了生机,像是置身海底世界,轶尧伸手抓住林陶的掌心,眼底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他问:“你会伤心吗?”
林陶觉得莫名其妙:“什么?”
“乐乐说,你和陆师兄以前关系很好,如果陆师兄死了,你会伤心吗?”
即便是刚刚发现自己身处魔域的时候,轶尧都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过什么叫做害怕,而他选择了装傻这条路,很多事情就不单单是不敢问的问题了,而是不能问,他挑了一个如此“旁观”的态度,目光不错地盯着林陶,生怕他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虽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可百余年仍旧没有磨平轶尧的希望,他希望林陶能给出一些反应。
可林陶没有,听了轶尧的问题,他的反应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无心之人,何谓伤心?轶尧,看来你现在还真是傻得不轻。”
说着林陶再也不管轶尧,轻车熟路地往自己房间走,很快消失在了轶尧的视线中。
堕入魔道之人,何曾有心?!
轶尧死死攥着拳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陶的方向,心中已做了决定。
不论林陶想做什么,都与他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修为,林陶想要颠覆人族也,复仇杀人也罢,他只有恢复了修为,才能护得了青冥宗安危。
轶尧身为离尘剑尊,对于人族却不甚在意,他生来冷情,若非林陶,也走不上这持剑卫道的路,林陶直到入魔以前所心心念念的都是天下安危,既然那个林陶已经死了,轶尧就替他来护!
如今已经回了青冥宗,他只要远远避开林陶便能再无掣肘。
放弃林陶这件事情,对轶尧来说并不容易,即便当年林陶一剑险些废了他的修为,一步一步毁了他视为珍宝之人,可轶尧仍旧心有不甘,他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天水醉星阁开了通往魔域的通道。他难以否认,他还存着一丝妄想。
只是这希望如残灯烛火,因此他守着现成的通道,百年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造化弄人,生生将他送到林陶面前,把大把的希望在他面前铺开,然后凶残碾碎。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轶尧甚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痛楚当然不少,可一直选在头顶的利刃落下,却也痛快。
“哈,哈哈……”
轶尧苦笑了一下,回了自己的住处,准备收拾收拾离开天水醉星阁。
可他才刚走到院子里,林陶就出来了,并且手里抱着一大推杂七杂八的东西,那都是林陶从前收集的“珍品”,鸡零狗碎的什么都有,林陶不知练的什么武功,竟真能两手兜住一个不掉,只是看起来格外杂,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魔尊大人身份高贵,何时做过这种事情?
因此林陶抱着这一堆东西,竟像是回到了肆意的少年时期,轶尧一时间愣住了,刚刚灭绝的希望又有冒头的趋势,下意识地就向去帮他分担一下,下一刻林陶却将东西全扔到了地上。
轶尧:“……”
他茫然地看向林陶,就见他拍了拍衣袖,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别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屋子里放。”
第19章
轶尧愣愣地看向被扔了一地的小物件儿,一组会跳舞的木雕小人摔得缺胳膊断腿,仍旧十分顽强地蹦跶、唱歌的笛子发出的声音连不成调子,显得格外刺耳、画了简陋法阵的纸鹤扑棱着翅膀乱飞,还有林陶收集的皮影戏部件儿,念心草编的过大的蚂蚱……
一地狼藉……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林陶当年“费尽心思”收集的,连“低等灵器”的边都够不上的物件儿,为何能维持百年?
因为轶尧多年来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每次看见这些东西,都能想起林陶向他介绍这些东西时的兴致勃勃,每一个眉眼飞扬的弧度轶尧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现在都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轶尧以为刚才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定,就不会有情绪波动,可做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他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陶瞥了他一眼,问:“干嘛呢,心疼了?”
一般情况下,轶尧这个时候应该会意识到这句话是个坑,只要他承认了“心疼”,那就是“恢复了记忆”,可他没有意识到,准确来说,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林陶的声音似的蹲下去捡那些东西,不管是摔坏了的还是好的,乱蹦哒的还是乱唱歌的,拿起一个就放在怀里,掉下去了就重新捡,认真又执着地重复着捡东西这个动作,林陶看得一阵皱眉。
“起来!”
林陶强硬地拽起轶尧的胳膊,他原本玉娘了一肚子的嘲讽和质问,可看见轶尧脸上的表情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明明还是那个五六岁的孩子,但轶尧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眼眶微红着,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显得有些倔强,林陶甚至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恨不得要把自己吃了。
“啧……还哭上了。”
他不耐烦地松开轶尧,懒得再去管他,轶尧却有些茫然地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上果然一片冰凉,他心里暗骂了一声,难不成身体变小了,就连心智也真的受到了影响?
他从前爱哭不过是为了得到轶尧的关注,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没出息?
可轶尧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再次蹲下来去捡那些东西,然后发现他短短的胳膊根本没办法抱起这么多的杂物,他茫然看着散落在地上已经度过了“回光返照”期,死得不能再死的东西,心底一片茫然,他就算是把这些东西都捡起来,又能干什么呢?
收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就连林陶自己都不在乎了,他还要这些破铜烂铁干什么?
轶尧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又一股脑给扔了,戚与眠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一看见这情景就“哟”了一声,说:“发什么脾气呢这是,怎么还扔上东西了?”
戚与眠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一步才刚走进院子,一道黑雷就轰地一声炸在他脚边,惊得他夸张地后退了好几步:“啊干什么干什么?扔你东西的是轶尧,你拿我出气干什么?”
林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戚与眠瘪瘪嘴,不甘心地对跟在身后的四位美姬说:“你们去外面等我。”
那几位美姬也没说什么,只是柔媚地冲戚与眠使了个“娇嗔”的眼神便离开了,显然属于男女间的情趣,并未真的生气。
戚与眠果然十分高兴,顺手拉过其中一位就打算亲她一口,人还没到身边,黑雷就再次在他身前炸开,这次戚与眠没能躲开,骚气的广袖外袍毁了一半,他顿时不敢再耽搁,飞快进了院子:“大师兄,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你打,要是吓到了我的小美人可怎么办。”
“当着轶尧的面,你再多说一句?”
多么熟悉的论调啊。林陶少年时候虽然不至于出口成脏,可吵起架来也是连祖宗带器官丝毫不怵的主,可自打带上了轶尧这个小累赘,别说是脏话,就是稍微带点颜色的话也是绝对不会说的,宗门里的师兄弟都受过林陶的压迫。
戚与眠若有所思地看了轶尧一眼,却见他对此毫无反应,顿时觉得情况不对,指着一片狼藉的地上问:“你们两这是干嘛呢?轶尧啊,你这……”
话说到一半戚与眠就皱起了眉,或许是轶尧这张脸实在是太显小,给戚与眠造成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伸手就要去掰轶尧的脸,可这动作才做到一半,就被轶尧啪的一巴掌给打开了,抬起眼睛冷冷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