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降智玻璃糖
他正想说些什么,眼神却突然冷下来,林陶也发现了异常——冰层之外恐怖的灵力已经渐渐消弭,天镜天内空间接连坍塌,那几名凭借醉生之力想要强行突破渡劫的修士因为轶尧横插一脚被一举化成了齑粉,可就在那危机四伏的破碎秘境之中,却有一股并不亚于渡劫的强横力量横空出世。
他们二人的目光透过薄薄的冰层向外望去,白光消弭后所呈现出的仿佛是冰川世纪,视线所过之处已经冻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层,洛河之上升腾的火焰还保持着跳动的样子,甚至满身阴火缭绕的孔雀大妖,半边尸体都被冰冻在半空之中,像是被时间静止了一般。
“妖王青鸾。”
天空之上一架瓷白的巨型骨架是整片天地间唯一的“活物”,它缓慢无比地煽动着巨大的骨翅,没一下都带起凛冽的寒风,本就不稳定的空间摇摇欲坠,在青鸾骨周围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型坍塌场面。
这里毕竟不是真正的大陆,空间比外界更为脆弱,从青鸾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能凝固世间一切,轶尧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被阴火侵蚀的心脉,洛河深处有一柄剑散发出一道浅浅的光,被钉在繁杂纹路上的铁剑上生了斑驳的锈迹,在红光之下缓缓剥落,只需要主人的一个念头,便可牵起十里洛河冲天而起。
轶尧将林陶挡在了身后:“师兄,这是路上的第一道荆棘。”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整天的综述,还没保存电脑就卡住了,一点都不给我剩下QAQ
2020年的第一天,真是充实的一天呢
第59章
梦生所带来的消息是,修真界有一味药,能无视所有屏障,强行将修行提高一个大境界,无论是从炼气到筑基,还是从洞虚到渡劫。但是她的这个消息显然过时了,在秋天回来时陆景宗就已经知道了醉生的存在,因此他将这位对前任魔君大人忠心耿耿的小魅魔关了起来,撤去了飞舟上所有视线屏障,外界混乱不堪的战斗场面便全数落在了眼中。
陆景宗并不担心魔族大举来袭会让修真界死伤惨重,毕竟天镜天外集结了人界一半的强者,若是如此轻易被魔族攻破,那人族离灭亡也不远了。
然而魔族毕竟是杀了人族一个措手不及,外围修士还没有来得及形成防御就被魔族撕开了一个口子,导致不少魔族都已经冲进了核心地区。
但十宗弟子的综合修为好歹是比外面的散修更强,冲进来的魔族与各大宗门缠斗在一起并不占据上风,而道宗掌门已经迅速集结了其余宗门,站到了最高处,号召大家联合起来抵御魔族。
陆景宗敷衍地看着正在激情演讲的道宗掌门一眼,表示青冥宗一定配合,修真界的安危就由我们来守护,而事实上他却连飞舟上的防御屏障都没打开,冷眼看着外面复杂的战场。
如同陆景宗所料,魔族此次虽然来势汹汹,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甚至因为魔族的行为太过猖狂而激起了一些想要明哲保身的宗门的怒气,再也无法作壁上观。
他把视线放在下方滚滚的雷云之上,天镜天外的屏障已经出现了裂缝,雷云的声势也削减了大半,正在这里缠斗不休的人魔两族不知何时才能发现天镜天的异样——进去天镜天的都是各大宗门最有天赋的弟子,若是里面的人全盘皆输,那修真界将要迎来的将是整整一代人的低谷。
且不论有没有得到天材地宝,仅仅是折进去的弟子就足够让各大宗门元气大伤了。
佯攻天镜天外,就是为了掩盖在天镜天中的异常,魔族新来的主子显然有足够的远见,直接毁掉了修真界最新鲜的血液,十几年后,人族再无中坚力量,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哈哈哈,魔族首领,也不过如此嘛!诸位,魔首已除,诸位随我一道,杀尽魔族走狗!”
高空之上,道宗掌门沉唐振臂一呼,顿时群情亢奋,已经取得压倒性优势的众修士高呼一声便冲了出去,就连围在陆景宗身边的青冥宗弟子也都跃跃欲试,一副被激起了战斗欲的样子。
只有石乐乐不安地站在角落里,眼神迷茫地捂着胸口——这对于石乐乐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从小就只有老鼠胆的石乐乐但凡遇到丁点小事都会第一时间躲到她师兄们的身边,这一次却一个人站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景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是天镜天中的情况,一时是魔族幕后的主人,第一次无法缕清自己的思绪,竟然没注意到石乐乐的异常,直到外面爆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他才缓缓将视线放到了已经结束的战场上。
“那不是魔族首领!”
仇付棠站在陆景宗旁边,他看着沉唐手上拎着的巨大的脑袋,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在魔族的九名领主中也没有这种原形的。”
陆景宗看傻子似的看了仇付棠一眼,就这种程度当然不可能是魔族的首领,就连此次进攻都只是遮掩罢了,可看着仇付棠磨损过度的木头脸,陆景宗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说道:“醉生是从魔族流传出去的?”
“不知道,但是我在云州城看见过醉生,那里已经被魔族完全侵占,在那里有专门的地方售卖醉生,在修真界却似乎还是禁药。”
若是醉生被大肆贩卖,倒是不好判断在天镜天中埋伏林陶的人究竟是勾结了魔族还是仅仅只是买到了醉生,只是他们费了这么大的手笔,又是奸细又是醉生的,恐怕是没有想到最后都是为魔族做了嫁衣。
陆景宗说:“云州城,这位故人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陆景宗没说完,因为有人站在青冥宗的飞舟外冲他挥了挥手。
亲人或者朋友,骤然离世,或许会痛不欲生,但总归有个撕心裂肺可供发泄的途径,或者嚎啕大哭,或者大悲无言。只要舍得剜去心口的那一块肉,总能在经年后长出旧伤疤,哪怕感情坚贞不渝,总归是在岁月斑驳里褪去了颜色,再回头一看,多大的喜悲也就蒙上了一层湿热的纱,虽然捂得人难受,却不会再有那样真实浅薄的痛苦了。
可当岁月将你打磨成了另一副模样,内心和外表都已经天差地别,只剩下那一层旧疤依旧,只要一按就会有细密的痛楚。曾经被剜去的人又出现在了面前,就好像一把刀插在了被剜去多年的肉上,你站在这一头冷冷地看着,虽然已经不会再有痛苦,却总会觉得触目惊心——好像在嘲笑时光另一头的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慕容子安的样貌和当年一模一样,多情的桃花眼中含笑的弧度都与从前别无二致,他像是从百年前剖出来的标本,强硬地被人放到现在,甚至会让陆景宗认为这百余年的爱恨别离都只是一场荒唐的梦境,只要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个任打任骂的少城主。
他木头似的站在原地,天地之间好像再也不剩下别的了,看他看着慕容子安的眼神却是空荡荡的,半晌都没有回应慕容子安的呼唤。
慕容子安似乎是有些不高兴,疑惑地皱了一下眉,旋即又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强调了一遍:“陆景宗!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见到我都高兴傻了?”
陆景宗只能看见慕容子安的嘴在动,声音像是延迟了一个世纪才到达耳边,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一个字。
这个答案似乎是出乎了慕容子安的意料,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这一笑好像能融化三月的冰面,让绿草都抽出嫩芽来——如果忽略他身后打开的传送阵中不断涌出的魔族的话。
仇付棠警惕地盯着慕容子安,如果他还能有正常人的生理反应的话,此刻应该是紧绷着背脊的——被关起来的小魅魔不知何时逃出了飞舟舱底,将飞舟的防御屏障关闭了。
淡蓝色的光罩消失,却没有一个人靠近青冥宗,外界的厮杀和怒骂和青冥宗仿佛隔成了两个世界,慕容子安信步走到了陆景宗面前,刚要说话,仇付棠就一步挡在了陆景宗面前:“你要做什么?!”
仇付棠绝非胆大之辈,因此强撑的面皮下难免有几分胆怯,慕容子安好像这个时候才看见他似的“哦”了一声,亲切地问:“原来是你把那位小朋友带走了啊。”
被带走的“小朋友”充满敌意地看着慕容子安,带着青冥宗众弟子严阵以待,而慕容子安继续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们也要来这儿,否则我们可以同行的。”
这的确是慕容子安一贯的语气,仇付棠以前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压迫下,十分喜欢这个说话温和的少城主,自然和他十分亲近,可此刻他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木偶做的身体应该是没有知觉的,仇付棠觉得可能是这具身体确实已经坏了,他的确是应该换一具了。
“仇付棠,让开。”
陆景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推开仇付棠,往前一步站在了慕容子安面前。
“陆景宗?”慕容子安一歪脑袋,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张开手,如雪的长袍轻轻摆动,好像连每一个弧度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一样:“久别重逢,抱一下?”
陆景宗没有说话,紧抿着嘴唇有着细微的颤抖,慕容子安笑了一下,主动上前一把抱住了陆景宗,动作却轻得很,他在陆景宗耳边说:“我想你了。”
熟悉的气息几乎是擦着陆景宗的耳廓,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慕容子安,可慕容子安的怀抱看似轻,双手却如同铁箍似的没有松开,陆景宗好像是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屈辱似的眼睛发红,一张雷符直接贴在了慕容子安的胸口。
雷符放出的瞬间慕容子安就松了手,顺眼之间推开几丈远,狂暴的雷电灵力将慕容子安的胸口轰出一片焦黑的痕迹,多少有些破坏他风度翩翩的出场。
他有些苦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对陆景宗说:“这么近的距离就敢用雷符,你也不怕伤了你自己。”
慕容子安的语气无奈极了,好像陆景宗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事实上停留在少年模样的只有慕容子安一人,当年刻薄高傲的天之骄子已经垂老矣矣,他二人站在一起,就像是横跨了祖孙三辈。
陆景宗死死地盯着慕容子安,怒火烧光了隐秘的喜悦,他深藏在阴暗的缝隙里不肯承认的阴私已经不见天日,陆景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才能说出如此冷静的话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又狠绝:“你为什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