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婆
人是墨弘杀的,回来之后又厚葬,人人只叹没有武将能活着授大功,这是历朝历代不变的定理,况且林将军也曾树敌不少,的确有人在背后暗暗地盼着他吃桂落。
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皇上,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又表里不一之人。
他满口称“德”,行事却最为失德。
谁都知道林将军是他儿时就已经熟识的伙伴,有些老臣自是还记得他们曾经几乎每日都结伴而行,情同手足。
如若此事为真,不免会使人寒心。
“逆子!妖言惑众”墨弘大喝:“还不给我拿下!”堂中却无人有动作。
“你们……”他猛然又呛出一口黑血来。
这时只见剑光一起,边上始终悄无声息的睿王忽然将袖中短剑抽出,无人看得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墨恭胸口插了把上雕凤凰的黑剑。
“皇上,逆子我替你杀了。”睿王始终手握佛珠,不咸不淡。
墨恭满脸不可思议:“你为何……”话未说完,血液倒灌至喉咙,登时喷出大口血液来,赤红之色与墨弘的黑血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皇叔,是你!”墨弘大惊。
可是方才反戈的护卫军见墨厉倒地竟也没有任何表示,乌压压的举着枪械对着殿中人。边上的公公已经吓得抱头鼠窜。
女眷们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睿王淡淡的看着已然倒地的墨恭和灵枢之中的墨厉,说道:“你与先帝一个用卑劣手段杀我皇兄,一个杀我稚子,就没想过我会报仇么?”
刚起身呵斥的大臣此时全都禁了声。也许一些老臣对墨阙之死有些心照不宣,但睿王后面所说的墨弘杀他稚子确实几乎无人知情。
林怀易看着依旧默不作声的林絮,心下一凛:“你知道!”
林絮将视线从对峙的两人转到了林怀易处。
他的瞳孔之中,此时尽是悲悯。
因为林絮不仅知道,也正是因为此事他与墨弘有了隔阂,最终两人关系走向覆灭。
当时墨弘还是太子,知晓了自己父皇夺龙椅之位的手段颇为可耻,且最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将知情人杀的几乎剩不下多少,活着的都是为了明哲保身而佯装不知之人。
久而久之,墨阙也就成了通敌之人,无人再会多说什么。
墨弘当时监国已经有了段时日,大权在握,先帝晚年已经被政事耗的精疲力竭,颇为退位之意。
只一日,先帝唤了墨弘共同来至他榻前,指着城中地图上的一块住宅对他说:“弘儿,朕需要你最后去做一件事。”
而那府里住着的就是睿王与民间女子所出的儿子。
若是睿王从始至终烧香拜佛不踏俗世,高位之人也不会对他过于疑心。无子无后,自就是绝了夺嫡的路。
皇位来之不正本就是父子两人心中的疙瘩。
多年以来父子二人斩杀多人就是因为他们怕风言风语,更怕有人从中趁乱搅浑水,生出二心来。
无论是听天司还是北军,墨弘的做法都是与先帝一脉相承。
先帝发现睿王已有子嗣之后恶寒顿生,派人探查多日后发现他们已有移居之意,叫来墨弘就是为了趁夜除掉稚子,以绝后患。
墨弘看着地图,又看着探子所呈上来的画像,却流露出犹豫之色。
画中那孩子,不过垂髫年纪,穿着件红棉袄在院落中玩耍,边上一位布衣女子满眼柔意的看着他。
妇孺……让他如何下得了手!
先帝看着他如此踌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弘儿,你可知,是谁暗中协助将这二人隐藏,是谁做出的让他们移居的建议,又是谁打算派人护送他们出京?”
墨弘打了个寒战,却只道:“儿臣不知。”
“是你的好兄弟,林易清,林大将军。”
手中的画布掉落在地,墨弘年轻的脸上满是愕然。
“怎么会……”他忽然喉咙发紧,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你这好兄弟可是从未与你说过此事吧。”先帝见墨弘面色发青,从边上瓷瓶中倒出一颗碧绿药丸递于他。
墨弘看着这药丸红了眼眶。
我将最不为人知的病痛与软肋都已经告知于你,可你却从不对我多说一字,如今你又想做什么,想帮那些人一起扳倒我么?
做梦!
先帝见他将药咽下,舒缓回来,继续道:“你若是想看看这好兄弟对你的忠诚度,那就……”他将画布重新拾起来放于墨弘手中
“让他去杀这二人。”
墨弘整个人晃了下脸色刷白,抬头惊愕道:“可易清此人心善,他定是下不了这手。”
料不想先帝冷笑一声:“心善,沙场能杀敌万千之人你说心善?弘儿,你可别被自己的心绪蒙住了眼!若如此优柔寡断,将来如何称帝!坐上这把龙椅你还想要什么真情实意!”
先帝这一声喝问砸醒了墨弘,他强行按压这心中最后一丝善意,将手中画布越捏越紧。
可林易清又怎会同意他的要求?
他原本让睿王将妻儿移出京城就是为了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的遭受灭顶之灾,墨弘如此做法,他自是全然看不过去,甚至与他大吵一架。
如今的林絮站于吊唁堂外,看着屋内面色发黑又受人胁迫动弹不得的墨弘,两副面孔隔着时空重叠在了一起。
他记得自己在墨弘摔门而出前说的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