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夏的雪
尼尔·瓦尔动用族长权力,为艾伦加急调来当年研究团的成员信息薄时, 那资料里其实有这位克鲁的一份。
只是当时艾伦和伊莱都把目光更多的放到了还活着的人身上, 他们一心想找尚且存活的人打探信息, 直到亚尔曼无意间提及“三人组”,这个一度被忽略的人才骤然跳至他们眼前。
“你看上去表情不太好。”回忆完自己当年的同伴,亚尔曼端详了艾伦片刻后说, 他迟疑两秒, 流露出两分非常克制的探询, “是克鲁有什么问题,或者你从我刚才的话里发觉了什么吗?”
我怀疑您的这位同伴与资料外流有关联,即便他的档案报告上写着“已故”。
这句话当然仅是在艾伦心底转了一圈,连他嘴边都不曾抵达。
这还只是个将将成型的猜测。
因为已知玖丽莎·温特当年曾被安其罗地下研究团的人追击,玖丽莎本人当初自觉已难以回归到普通人类生活,选择隐居希欧多尔,她与安其罗的地下研究团理应是不会发生主动接触,而亚尔曼又是导师安东尼的亲叔叔,无论如何,这是个土生土长的希欧多尔人,看起来也不是沉迷信念无法自拔的疯狂型研究员。
艾伦排除了玖丽莎,排除了亚尔曼,将卡尔比原住民主动与安其罗人接触的可能性也假定为“二”,这个在实验团解散后回了老家,后据说病故的克鲁,他的安其罗背景让他的可疑指数高升至“六”。
“……是不方便回答么?”
艾伦思考的时间稍有些长,亚尔曼等了一段时间,没等到对面的黑发年轻人接话,他原本也只是顺势一问,没有强求对方回答的意思,因此很快又主动把话接了下去,在艾伦看向他时宽容地摆摆手:“没有关系,不方便答就不用答。”
“谢谢您的理解。”艾伦只能如是说。
亚尔曼回给他一个和气的微笑。
“您当年在研究团解散后,与这位克鲁先生还有过联系么?”艾伦问。
“当然有过。”亚尔曼坦然答,“研究团解散了,我在回到希欧多尔后不方便再与住在卡尔比的前团员们联络,但与这些本来就出生人类聚居地的朋友联络倒是不用顾虑什么,因此在大家各奔东西前,我找克鲁和玖丽莎都要过联系方式。”
当说到“玖丽莎”的时候,艾伦确信,他再次捕捉到了亚尔曼神色间的微妙变化。
那变化稍纵即逝。
他追问:“所以您在团队解散后,和他们两人都还联络过?”
“准确来说,是只和克鲁。”亚尔曼像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当年实验终止之后,玖丽莎是我们三人中唯一一个没准备立即离开卡尔比的人,她说自己有没有归期都还说不好,以后住址待定,要在瓦尔庄园再多待上一阵,等她确定新住址了再联络我,所以我只给她留了我的联系地址……”
亚尔曼顿了顿:“……但至今为止,我连一条她发来的信息都没收到过。”
因为谈话再次提及了自己的母亲,伊莱听得格外专注,他连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被艾伦放开的都没察觉,双眸紧紧锁定在亚尔曼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与玖丽莎相关的内容。
亚尔曼为此看了他一眼,在接触他的眼睛时似是怔愣了一瞬。
也就只是一瞬,亚尔曼都还没来得及对着那张与故人过分相似的面容生出什么感慨,一旁投来的另两束目光就静静钉到了他身上,让他蓦地心生悚然。
这脊背莫名发凉的感觉让他迅速抽回了落在“伊丽莎”身上的视线,下意识去找起让他发毛的源头,但差不多是在他移走目光的同时,那被什么“猛禽”不动声色盯上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了。
调转视线后只与艾伦打了个照面的亚尔曼:“……”
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因为什么被盯了须臾,反应过来的亚尔曼有点啼笑皆非,不过这事细究起来,确实是他频频张望人家的未婚伴侣,还代入故人多次在先。
自觉理亏,亚尔曼为缓解尴尬咳嗽一声。
艾伦一脸无事发生过的平静泰然,特别自然地继续问:“您刚才提到,温特女士说她归期待定,以后会在哪里定居都还说不好,我能把这理解为……是她曾考虑过要在卡尔比定居的意思吗?”
“是可以这样理解。”调整好心态地亚尔曼答。
他说完这句后似是犹豫了两秒,指节轻轻敲了下旁边的沙发扶手:“当年的研究团里,其实还有个传闻,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打听到它。”
“什么样的传闻?”
“玖丽莎不仅是唯一的人类女性团员,也是唯一的人类女性志愿者,当时团内有人传,她与瓦尔家时任家主关系匪浅,是为了瓦尔家主才自愿参加的实验。”
玖丽莎·温特与瓦尔家的时任家主?
艾伦眉梢不自觉一动。
他的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本以为是伊莱有话想和他说,但侧目过去,看到的却是环起双臂的对方。
伊莱的注意力显然仍落在亚尔曼那里。
亚尔曼为自己当着晚辈面说了故人八卦不自在了片刻,见艾伦似乎没有要就着传闻追问的意思,才把话题又转回到另一名故交身上:“与玖丽莎告别之后,因为克鲁和我同样是要返回人类驻地,所以我们结伴离开了卡尔比,他当时的住所其实也还没有完全定下,他说想先回长大的地方看看,探望一下孤儿院的长辈和孩子们,然后再考虑去当地学院或研究所应聘,我拿到的是他暂住地的地址,和他有过几次通信。”
听完这话,艾伦眉眼略微低垂片刻。
等他再抬眼时,他问道:“那请问,克鲁先生与您说过他待过的孤儿院全称吗?”
“说过。”亚尔曼有点惊奇地看了艾伦一眼,像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关注这个。
而尽管惊讶,他手下还是利落地翻起了桌上那堆资料文件,将手记本飞快往前翻:“这是我当年回来后用来写回忆录的本子,克鲁的联系地址我也记在上面……有了,叫‘迪芒多孤儿院’!”
长辈兀自为自己没有遗漏旧事而欣悦,他摸了摸纸面上已不那么鲜亮的笔记,短暂陷入到回忆里。
这短暂的晃神让他恰好错过了对面“姑娘”如遭雷击的表情。
“……我不明白。”
伊莱喃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和艾伦就已经结束了拜访,离开了亚尔曼先生的小屋。
两人的下一站目的地是安杜鲁山谷,但今天天色已经不早,赶路过去也得是入夜后才能抵达山谷入口,艾伦便干脆只把伊莱带到了临近山谷的小镇上,然后趁着傍晚天还未黑透,在小镇旅馆里暂时落了脚。
伊莱一直到艾伦轻车熟路的将重重保护咒语铺好,他甚至中途也出手,试着驱动了元素力量,等艾伦冲他点了头,示意他已经可以大方讲话,某位前辈也已经可以大方显形,他才踩着霍尔现身的一刻低声开口。
“我的母亲可能和瓦尔家时任家主有关系,并且感情似乎还……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伊莱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当年的同伴之一与我待过同一个孤儿院,那人极有可能就是资料外流的罪魁祸首……那我为什么还会被送到那里去?”
这一番话里含着的两个“为什么”,都是屋内对象谁也没法回答的问题。
霍尔难得没有漂浮半空的兴致,抱起双臂靠在一侧墙壁,灯光在他鼻梁上投下了一点阴影,他看上去正若有所思。
艾伦虽然也没法回答伊莱,但他自是不可能学前辈那样对伊莱表演“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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