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悠哉君
月色下竹影摇曳,不时发出簌簌响声,白雪鹤将小维拉到一旁,望着面前的年轻公子礼貌道:“谢谢离月公子,家奴无礼,给王爷添麻烦了。”
他面前的人叫做离月,是燕王身边的亲信暗卫,看到将小维送来的并非京城十二卫,想必小维根本没机会见到燕王,白雪鹤也跟着安下心来。
“小维姑娘想要去见王爷,可王爷被软禁,王府周围也都是皇上的人。”离月微笑,细长的眼眉弯出一道温和弧线,“我只好将姑娘送回来。”
“我自然知道王爷处境不好,以后会严加看管下人。”白雪鹤客套几句,小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之前觉着自己凛然大义,可现在开始觉得,其实白雪鹤并非为了保命冷血无情,燕王已被软禁,她跑去求燕王救阮绛合,实在不甚明智,反倒会连累燕王,只是这事情白雪鹤不愿意管,她也着实不知道该去求谁。
“我拦下小维姑娘,也顺便知会了王爷一声。”离月似乎不知道是小维擅自前去,还以为是白雪鹤授意,“王爷叫大人不必挂心,人各有志,他与阮大人都不会在意,让大人不要为谣言所累,王爷知道大人不易。”
白雪鹤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燕王会说这样的话,面对离月温和微笑的面孔,他也不知该接一句什么,倒是小维抢着道:“我知道王爷不会造反,兴许皇上查不出什么,就会将王爷放出来呢!”
离月没有答她的话,而是接着道:“对了白大人,几日后皇上去孝陵祭祖,皇上看重护卫,京城的守卫自然会调出去一些,届时如有机会,大人兴许能与王爷见一面。”
听到离月的话,小维脸上浮现出藏不住的喜悦,心中对自己前几日的冲动和冷言冷语后悔不已,她充满期盼的看着白雪鹤。
不料白雪鹤只是微微一笑,接着答道,“还是罢了,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离月点头,仿佛已料定他的回答,面孔上依旧是温柔笑意,小维呆呆停滞在原地,霎时觉得心冷了半截,她默默望着白雪鹤,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离月的身形消失于夜色,小维仍呆在原地,白雪鹤向着黑蛋的客房走了几步,回头吩咐道:“小黑一个人害怕,我同他一起睡,我看他多吃荔枝,明日再买一些吧。”
小维没有答应,片刻后道:“老爷,我家里出了些事,恐怕不能在京城做活了。”
她似乎想了许久,脸上神情平静许多。
“好吧。”白雪鹤的反应像是早知此事,“府里钱都是你在管,自己支些盘缠吧。”
小维在原地停了一阵,白雪鹤似乎于心不忍,于是低声道:“我没有什么谋算,本就是这样的软骨头。”
小维听到这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渐深,白雪鹤蹑手蹑脚回到黑蛋身边,穿着自己宽大衣服的少年正睡的四仰八叉,他似乎不习惯穿衣盖被,将身上的东西丢的到处都是,只剩下一条不太好脱的底裤,白雪鹤笑着为他拉好底裤,黑蛋一个翻身,自然靠在了白雪鹤身上。
软乎乎的人不是冷冰冰的蛇,白雪鹤停顿几下,顺势将这家伙拢在怀里,他本就睡眠很少,此刻再无睡意,索性好好的抱着孩子,想让他舒服一些。
黑蛋蹭着他,嘴里却喃喃道:“阿离,我想回家了。”
第二天清晨,白雪鹤正坐在桌前看书,黑蛋有些兴奋的奔过来趴在桌上:“白雪鹤,我梦到阿离了!你知道吗,我每次梦到阿离,第二天都能见到他。”
“你洗脸了吗?”白雪鹤没好气的戳戳他额头,见黑蛋点头,他继续问:“那你吃饭了没?”
“没有。”黑蛋诚实的摇摇头,捂住肚子小声道,“吃了这么多天荔枝,我想吃肉……”
白雪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蛇会和人一般,不变着法吃东西也是要腻味的,但他在府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白福。
白雪鹤不会做饭,但被屁股后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期待的注视着,还是手忙脚乱从橱柜里取出一条白福从家里拿来的腊肠切开,又开始动手淘洗大米,他思索片刻,将这些东西一古脑倒入大锅,接着取出木柴生火。
白雪鹤不光会生火,也很满意自己生火的手法和速度,火焰均匀而平稳的燃烧着,咸肉的气味也自锅中传来,黑蛋坐在门槛上呆呆看着,不一会儿就问一句,“好了没有呀!”
“这米是南洋进贡的香米,色香洁白。”白雪鹤也忍不住炫耀起来,“咸肉是乡下拿来的,咸中带甜,很是鲜嫩,这两种东西一起蒸,米饭也会渗进油脂……”
白雪鹤话音未落,两人一同捂住口鼻,大锅中传来难以抑制的焦味,黑烟自锅中冒出,两人手忙脚乱的跑出厨房,白雪鹤慌忙抬了水桶浇在锅上,可自己还是被溅了一身黑沫。
小胖蛇上前掀开锅盖,米早就和咸肉一起烧黑,他认真道:“你看呀,肉都被烧成黑炭了,你浪费粮食,阿离说不能浪费粮食的。”
白雪鹤从没养过孩子,此刻的白缎衣全是黑沫,心中本就不悦,又听到黑蛋提起什么阿离,心底耐心尽失,忍不住冷言刻薄道:“我早说过了,你又没钱,凭什么要这个要那个的。”
白雪鹤说完这话,心里登时有些后悔,可黑蛋却没有接茬,连小脸都没鼓一鼓,就立刻转身离开了厨房,等白雪鹤往出追的时候,院子里已没了身影。
白雪鹤没了吃饭的心思,反退几步来到黑蛋房前推开窗子,床上果然多了一个鼓包,看起来小孩虽然生气,却也实在没地方去。
于是他放心下来,自去卧室换下了衣服,又取了一锭银子放入荷包,想着出门买些吃食,可刚刚走出书房门,就听到门外一片吵嚷。
门外传来白福的声音和狗叫,白雪鹤在远处皱皱眉头,只见门外停着马车,门口还蹲着一只硕大的黑狗,这狗与平常不同,不仅体型硕大,而且眼神凶恶,獠牙上滴着口水。
敢在翊善坊饲养猛兽,大概也只有跋扈的许家做得出来。
白雪鹤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快步冲上去,白福挤上前护着他,许凌霄自马车上缓步下来,从随从手中取过绳子,接着仰头笑道:“白大人跑了几步,真是香汗淋漓,我见犹怜啊。”
许凌霄是太后亲眷,太后亲弟许宴又是国公爷兼从一品宣威将军,可以说是满门荣贵。许凌霄上次虽然被皇上禁足,但他自小娇生惯养,根本不把这次惩戒当回事,反而更加记恨白雪鹤,想着给他个教训。
而且皇帝虽宠信白雪鹤,却也常常责罚,恩威并施,在许凌霄眼里,白雪鹤就是皇帝饲养的一只宠物,心疼了就抱两下,看多了就打两下,远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白雪鹤不欲惹事,他知道许凌霄只是来找茬,于是伸手拉住白福,转身欲回。
“别走啊白大人。”许凌霄看他准备回去,还以为白雪鹤心里害怕,于是故意道:“我听说白大人受伤,衙门都没法去,所以特意找人给白大人看看。”
他招招手,四下侍卫一拥而上,白福也被那些人一把拉开,慌乱中白雪鹤被人推了一把,直接靠着墙倒了下去。
“老爷!”白福叫了一声,直接被许府的下人架住,许凌霄照脸砸了一拳,瞬间鼻血糊了满脸。
许凌霄嫌弃的擦擦手,笑道:“我就是找人给你们老爷看病,有什么见不得人呢。”
许凌霄话音未落,身边的一群大汉已围了上来,有一人胆子大些邀功心切,急忙道:“国公府许少爷叫我们来看白大人,我还想什么大人需要这么多人看病,没想到这么娇嫩,竟像个小娘子。”
白雪鹤也不恼,他缓缓起身,伸手掸掸衣袂尘土,接着缓缓道:“本官是正五品大理寺卿,你们若上前一步,便是羞辱本官,羞辱朝廷,按大周律令当斩。”
他只是穿了件普通布衣,长发也仅仅用一根木簪束起,甚至有些蓬乱。布衣如雪,更衬出他精致如瓷的一张面孔,似乎日光太盛,那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半闭半开。
那大汉退了一步,感觉这人虽是身形娇小,娇艳欲滴,却莫名透着一丝阴气。
许凌霄见下人裹足不前,年轻气盛的面孔拧成一团,手中不自主松开绳索,大狗露出獠牙咆哮着叫了一声,似乎在等着主人的命令。
许凌霄并不想真的伤了白雪鹤,因此什么都没说,任由那藏獒在原地徘徊,白福看的头皮发麻。
就在此时,一个小身影突然自巷口出现,他似乎还在着急的跑。
猎犬最喜欢捕捉活物,远远一看到人跑动,便飞快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