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悠哉君
皇上赏赐的宅子,即使多年无人打理,看起来也算气派,比如瓦沿上雕刻的麒麟狮子,皆是有棱有角。
白雪鹤摸出钥匙,正深感此处是个好去处,却发现大门全然未锁,他猛然出了身冷汗,小心翼翼环视四周,倒的确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径自吹开那扇大门,白雪鹤抖了一下,门内一片安静,的确空无一人。
“这是小黑安排的住处,想来不会有问题。”他这样想着,倒是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苍华正半躺在军帐中,百无聊赖的拈着枚甜果。
虽未相处几日,他的下属还是摸透了这位将军的喜好,这高大威猛的将军不喜欢酒肉,倒是很爱清甜的果子。
“苍华!”
荀落的声音突然在帐外响起,苍华坐直,将整颗红果放入嘴巴,却被酸的皱了下眉,就算记恨白雪鹤,倒还是很怀念白府那些甜津津的果子。
荀落进帐,环视一周后才坐下,他刚刚送傅季瑛出城,无车无马,连随身软甲都不曾穿着,硬是走了一夜才从城郊回来,此刻风尘仆仆,眼角眉梢俱是尘灰细汗。
“我看你送败军出城,自己倒像个囚犯。”苍华哂笑,眼神中有些许同情和轻蔑,“我若是你,就不会真的放下兵器,而会在城郊处杀了他,难道,你不恨皇帝杀你父亲?”
“你怎么这样?”荀落惊讶,“腾”的站起来,“若我不真的送皇上出去,他留后手害白雪鹤怎么办?”
苍华眉头紧皱,眉眼露出不快。
荀落不知道苍华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酸自己太关心白雪鹤,于是缓和笑道:“你年纪轻,不明白他奸诈,索性都过去了,白大人现在何处,他身子还好吧?”
“我叫他出城了。”苍华漫不经心点头,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目光,“兵荒马乱,他身体虚弱,留在军营很是不妥。”
“什么?你明知道兵荒马乱,怎么还送他出城……”荀落的讶异变作愤怒,“今日在城楼前,我就看出你有些不对,难道有人挑唆不成?”
“他先前做了那么多事,害了那么多人。”苍华起身,紧紧捏着手中红果,汁液如血一般淌过他手指,冷笑道:“荀将军你不是很光明磊落,怎么也看上他不成?”
“他服食息痛膏多年,所以才会处处为皇帝所制,做了很多他自己也不愿做的事情。”荀落语气渐渐低沉,“现在他身体虚弱,无论先前有什么误会,都……”
“你就这么信他?甘愿为了他放走仇人?”苍华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息痛膏,还是,为了别人?”
荀落已彻底愣住,伸手向前,准备揪住苍华的衣领,只是他的指尖还未碰到,苍华已无声息躲开。
荀落瞪着苍华,“他在哪里?”
“他忍辱负重,不过是为了他的王爷。”苍华缓缓起身,眼白里透出猩红,“与你,与我,都没有什么干系!”
“我只问你他在哪?”荀落起身,在门口取下佩剑,“皇上偏执,随时可能回来,我得去找到他,他在我身边才安全。”
苍华没有答话,起身离开军帐,荀落想伸手拉住他手臂,却发现在苍华面前,自己的武功永远只是徒劳。
“我一定能找到的。”荀落咬咬牙,提剑冲了出去。
苍华在不远处看到他背影,狠狠踢了脚地上沙砾。
……
天气逐渐燥热,又不像在皇宫里有人扇凉打风,白雪鹤起先还穿着齐整的衣裤鞋袜,后来索性脱了外衣外裤,只穿着中衣坐在床上。
片刻后,他又打了盆水泡脚。
他靠着墙,白细手掌在肚子上摩挲,在皇宫里待久了,太久没吃饱,又吃了不少流食,因此先前在军营里吃了馒头,倒是有些不消化。
虽然不知道苍华究竟听了什么,但白雪鹤明白,这一定是燕王的阴谋。
如同先前的许多事,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巧合,兜兜转转,无一不是圈套、不是被人精心布置。
被曾经真心倾敬的救世主玩弄于鼓掌,的确很难做到一笔勾销,但白雪鹤就是白雪鹤,他永远会努力调整心态,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他居然还是觉得很欣慰,甚至有点满意,如果不是燕王,他一辈子也只是别人家挨打挨骂的奴婢,如今虽然名声不好,但终究风光过几年,虽是被很多人骂,倒也被这些人畏惧。
如果不是燕王,他也不会平白无故捡到条小蛇,认识了迷迷糊糊的小黑。
纵使有千般误会,小黑还是留了这个住处给自己,等到一切平息,他可以再去解释。
就算解释不通,还可以求,反正自己向来没什么骨气,从来不怕求人。
门外突然有些响动,白雪鹤把脚从水里抽出,随便在裤腿上蹭了两下,趿着鞋子打开房门,他将洗脚水泼在地上,端了盏灯向着大门方向走。
大门前修了影壁,只看到有灯笼在晃动,其他东西都看不真切。
“爱卿。”门外声音响起,来人却不急着显露模样。
白雪鹤呆滞原地,如被井水泼了般浑身冷汗。
“爱卿怎么不迎接朕。”傅季瑛转过影壁,将灯笼放在地上,向着白雪鹤张开双臂。
白雪鹤没有出声,身体钉在原地,手中烛光不住摇晃。
傅季瑛虽眉眼带笑,但着实十分狼狈。他平日虽不喜金玉奢华,但也不是简朴之人,如今只穿了件粗布衣,一缕头发自发髻掉落,虚虚垂在耳畔。
傅季瑛见白雪鹤一动未动,仍是笑着走上去,大方自然的将人拢在怀里。
白雪鹤只好被他拥着向前,但仍用余光向周围看,发现傅季瑛确是孤身一人,只腰间仍带着佩剑。
“别看了。”傅季瑛知道他意图,“他们已经休息,是朕更换衣装,独自离开,特意过来寻你。”
白雪鹤暗自喘了口气,勉强低声道:“我记得,昨日城门前,圣上已经应了荀将军。”
“朕是应了他,也确实放了你。”傅季瑛温和一笑,语气暖如三春,“只是呀,苍华也不愿留你。”
白雪鹤一向巧言令色,即使情势紧急,也总能寻些话锋,此刻却忽的哑然。
“朕在城门处见他奇怪,就派了徐林远远跟踪,果真见到你出了营地,朕才能找到此处。”此刻二人已走进内室,傅季瑛拉他坐在对面,饶有兴趣的问:“朕有些关于燕王的秘密,你想不想听?比如苍华虽武功高,可不过是个野路子,不过是为了离间一个武将,他居然肯牺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