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紫重玄
殿中终于再无其他声音,幽冥起身,将天回珠抛入空中,注入妖力,金眸坚定。
梧真透明的手在宽大的红色衣袖中攥紧,忽然怀中白光一闪,他道声“且慢”,只见天见珠自动飞出,映出九罗口中喷血拼尽全力,终于挣脱束缚的画面。
“胡闹。”梧真皱眉,袖中的手正要伸出,远处的云章突然走上前来。
“……大树?”
云章仿佛突然被控制了,眼神迷茫,脑中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挤压着,一些明明很陌生的事物突然变得熟悉,并拼命冲击着他,让他头痛欲裂。
“是大树?是你吗……”
明戈惊呆了,追上去牵住云章的手,“凤凰?”
云章却看不见他似的,只一味痛苦皱眉走向梧真,呆滞迷惘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前漂浮的天见珠上。
意外变故中,梧真首先反应过来,登时大惊大怒,排开众妖面向云章,匪夷所思、充满恨意道:“你是那只噬兽!你没有被封印?!”
话音落地,众妖炸锅,明戈更是震惊!却见云章双目痴痴神情恍惚,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梧真看向天见珠,疑惑片刻后凄厉大笑,“当年溯术就是用这颗珠子讨你欢心,你因是溯术所赠,便为它取名‘大树’,哈哈哈哈,当真是浓情蜜意!当真是可笑至极!”猛一甩袖,“溯术是我所杀没错!可你们是否知道,你们崇敬的帝尊早已与这只噬兽苟且,我为何不能杀他!噬兽是什么东西你们最清楚不过!溯术便是如此荒唐如此可恨!”
“你还活着……太好了!”梧真怒火攻心彻底疯狂,什么心机定力都没有了,“你为何能活着?你不是九天上仙么……是了,是噬兽的重塑之力!原来如此!”
想通了一切,梧真终于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的鲜红血肉,凤目颓然一闭,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不足月的人皇生血,无法延续性命,却能瞬间激发强大法力。
手掌送至嘴边,梧真迅速将血肉啃下,顿时长发飞散红衣飘起,维持生命的凤息燃起熊熊烈火,引得气息动荡狂风席卷!
他升上空中,双目血红,一挥袖,拔天撼地的力量对着云章狠狠砸下!然而此时,云章按着额头痛苦喘息,依旧没能从错乱中清醒!
“主人!”
“凤凰!”
九罗冲进正殿,远远望着化身火焰,一时强到无可匹敌,却也无法再有以后的梧真,双膝跪地。
晶石飞起,火焰狂风冲开一切,唯独明戈手持利剑迎上去,释放出浑身龙力,坚定地挡在云章身前!
“凤凰!快醒醒!凤凰!”明戈大喝,余光向后,只见云章跪着,一手撑地,一手按着疼痛欲裂的额头。
妖王凤火与玄龙神力对冲,梧真红衣飞扬,明戈的武袍猎猎作响!
眼见正殿被这两股强大的冲击掀得一塌糊涂,不久前刚刚经过一战的大妖们纷纷被震慑,退到远处瞠目结舌地观望。
暗中,风玹从背后按住幽冥的肩,“你要做什么?!”
“救他们!”幽冥紧握战戟,“梧真搏命了,九天上仙和玄龙会死!”
“他们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出去你会死!”风玹严肃道。
“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幽冥拨开风玹的手,正要纵身上前,风玹迅速在他腹部的铠甲上轻轻一拍,幽冥登时泄了气。
“呃……”幽冥右手持战戟撑地,单膝跪下,左手托着腹部铠甲,皱眉抿唇。
“肚子疼?”风玹道,“你为了让胎儿在腹中化龙,强行拖延产期,负担太重了,方才又一番苦战……”
“你做了什么?”幽冥咬牙道。腹中疼痛加重,他放下战戟,双手撑地调整呼吸。紧接着这样的姿势也无用了,他只好顺着本能,斜靠着旁侧一根支撑正殿的粗壮柱石坐下,双手抱着肚子,咬唇强忍。
风玹蹲下,将他挪到自己怀里,伸手解他的铠甲,“我帮你安胎。”
“滚开!”幽冥猛力推开风玹,又靠回柱石上,“你方才那一下……我知道了,从前、从前都是你……”
风玹缓缓站起,面色冷静,“你腹中孩儿是我的骨血,又被我灌输了这么多龙力,我自然能影响他,但我还不至于以此作为与你欢好的借口,太也丢脸。”
幽冥冷笑,“当初也不知是谁……”
“当初我只是与你玩笑。”风玹淡淡道,“谁料你认了真,我突然觉得有趣,便将错就错。难道你忘了,最初的时候……”
幽冥一愣,最初的时候……
最初,溯术灰飞烟灭,他体内那一点溯术的力量也将跟着消散。那是天地间最后一点溯术的力量,若失去了,便仿若溯术从未来过,他如何忍心?如何舍得?
风玹是与玄龙比肩的绯龙,又是魔君,力量深不可测,他便求他帮忙维持住那点力量,风玹当时笑嘻嘻的,说可以,但要用身体来换。幽冥瞬间错愕,自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溯术灰飞烟灭的打击胜过了一切,他宛如行尸走肉,转念一想,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于是他仅仅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风玹那时是什么表情,他早忘了,想来应当也是错愕。
风玹为他护住了体内的溯术之力,然后出乎意料地飘然而去。幽冥以为他有事,谁知等待许久,却始终不见风玹前来收取报酬。暂时无需献出身体,说实话,他是松了口气的,只是性情使然,他更不能允许不劳而获与出尔反尔,于是下定决心,前往魔界拜访风玹,被晾在魔君宫殿中十日后,风玹终于完成了约定。
如今想来,那简直是千里送上床,再丢脸也没有了。
妖族魔族历来很放得开,但幽冥是个异类,他洁身自好,即便倾慕溯术,也从未有过一星半点儿的非分之想。他只听说这件事是极为逍遥快活的,所以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被风玹按在榻上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亦有可能极为艰难。
他不愿再忆起第一次。
他极为生涩,下意识地抗拒,难受地现出半身蛟形,风玹则始终没有半分温柔。
过了一个月,他才能自行走出魔君宫殿。
如今想来……
没错。
有些事,他竟是误解了。
有些事,他竟还曾有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