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哟, 楼上那个穷修车的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最近老是有看着很有钱朋友来找啊……”“嘘, 碗里的饭都塞不住你的嘴吗……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到时候来找你家麻烦。”
这些夹杂着本地话的议论。
或多或少在透露出这一带居民这么多年了,都和楼上处的其实不太熟的讯息。
然而车里那位冷着脸, 拉着车窗的符总却什么都没听见。
从头到尾, 他也没心情去注意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他的。
相反, 他的脑子里更多地是在思考, 待会儿具体该怎么解释自己,又十分反常地大晚上跑到这儿来的事。
自从上次‘见义勇为’事件,他竟然又一次跑来找有个和他八字不合的‘冤家路窄’了。
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觉得十分荒唐和不可思议。
可这种来说照理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事,却因为今天符白龙自己在张士朝家遇到的那桩无比恶心离奇的遭遇,而不得已变成了现实。
当瑞秋张方才在车里询问他,如果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有没有想吃些什么的时候。
重伤还没好的他在那一刻,竟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医院的那个晚上,自己一个人吃光的那顿毫无特点的家常菜。
除此之外,他这个活了这么多年,人人羡慕的符家大少爷。
那单调沉闷的二三十年人生里就再找不出一点关于家庭,亲人,朋友,或是一个人生了病应该拥有什么的真实温暖的回忆了。
“我想喝粥。”
“啊?是平时酒店卖的那种吗,不如司机现在就开车去买。”
瑞秋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意外。
“有家里自己煮的那种吗?”
符白龙反问道。
“可,家,家里,可家里煮的那种,外头现在也没有得卖啊,符先生。”
“……”
不能用钱买到的,他好像统统就都无法拥有。
这就是,刚刚那一瞬间符白龙突然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强行压下的某些事,又开始无比烦躁的原因。
家人,朋友,身体不太舒服时来自别人的一句关心,甚至哪怕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病人该喝的粥,对他来说都好像是一种奢望。
以前,一个人的他好歹有陈臻这个世界上唯一信得过的人,可现在,事实证明他暗恋了多年的陈臻也根本不爱他,所以就只剩下他了。
这听上去不得不说有点惨。
但对于符白龙说,不得不说,又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事。
可大概是最近接连情感受挫,也让在重压边缘徘徊的他也有了一丝一直独自强撑着,偶尔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或是喘息一下的想法。
所以明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和有个这儿的‘冤家路窄’也不是那么熟,但是符白龙还是心血来潮地一个人过来了。
来的路上,他想办法把瑞秋张和司机都支走了。
不仅如此,八百年都不会干这种荒唐事的他还自己自觉甩开了身后监视他的人,又去买了啤酒。
这些酒都是他在开车来到钢材厂前去门口小超市买的,这会儿到了之后,就这么被他给拎在手里又摸黑上了楼。
可当他进入眼前那个熟悉的破楼道里,又准备敲门时,符总本人却突然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
放在往常,他大可以从兜里随随便便地拿出一张支票来,再高高在上地去命令别人去为他做这一切,根本没必要在这儿担心。
但显然,通过最近发生这一系列令他屡屡碰壁的事。
一直以来性格都有缺陷的符白龙也察觉到了,金钱在这世上买不来的东西其实很多,相反有的时候,还容易让他显得相当自以为是,或者说像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蛋。
【‘哟,符总,您来干什么,不是早说好了咱俩以后都没关系了吗?’】
【‘我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啊?真是千年难遇啊,堂堂符总竟然还能找我们这种小人物有事帮忙,行,明天我就在楼下放个炮感谢我八代祖宗对我老李家的保佑……’】
想也知道,待会儿敲开那扇碍眼的门,又说出今晚来意时。
有个整天居心不良,一张嘴就恨不得使劲羞辱笑话他的流氓具体会怎么奚落嘲笑他了。
而让他紧接着觉得更暴躁的是,当他终于忍着心底一万个不情愿。
又好歹是在楼道前做好心理建设礼貌地敲了敲门,那个明明应该是个无业游民,却不知道为什么整天不在的混蛋竟然又一次不在家。
当下,一盆冷水从头泼到底,搞得本就不懂自己到底来干嘛来的符白龙望着那门板的越发心里恼火了。
那一刻,他转身就想走。
但错身经过楼道又望向下方黑漆漆的楼梯口后,手上还死死抓着那袋啤酒的他又一个人沉默着停下了。
因为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离开这儿之后,现在还能去哪儿。
又一次碰壁所以只能开车回家,亦或是去别的地方对他来说好像都不可能。
外头的世界的天大地大,却好像一夜之间,哪里都不属于他这个此刻情绪糟糕无比,却连个吐露心里苦闷的人的容身之所。
这么想着,也不想去确认有个不靠谱的混蛋今晚到底是不是会回来了。
其实一开始,就只是想暂时找个没什么人能看到自己狼狈一面默默消化一下的符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