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风大作
“冷静了?”勾阑冷言道,双眼冷戾,眉间月牙纹渐渐恢复青色。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似是溺水之人挣扎出深渊,终于回过神,红肿着半张脸,一双细长鹰眸中闪烁点滴碎光,如同合欢池内游荡不停的鲤鱼,撞碎一片宁静。
“玄武神君......”景湛深呼吸几次,叫道,随后皱起眉,欲言又止倒:“师父......他......”
勾阑听到这,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是面色仍是狠戾,瞪住景湛的眼神凶狠恶劣,冷言道:“若不是你,瑶华怎会连命都没了!”
“!”
晴天霹雳。
原来......
原来不是梦......
不是梦!
苏忘离,没了?
不可能......
景湛血液瞬间僵止,心脏阵阵抽痛,张了张嘴,竟是连话都说不清:“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师父他怎么会没了呢?!”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坚定,似乎只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叫喊,苏忘离才会醒来,才会推开门,冷下一张脸,刻薄的训斥他一句:“孽徒!胡闹!”
可无论怎么喊,无论怎么胡闹,那个人依旧安稳平静的躺在榻上,面上是从未见过的和缓笑意,似乎睡着了,沉浸在自己的好梦之中,再不用为世间苍生烦恼,再不用为景湛费心。
深冬早已变成初夏,雪早已经化成了水,可他却浑身冷的难受。
“景湛......够了......别闹了......”柳彻寒第一次没有叫他臭破烂,没想到竟是这种时候,真正像一个师弟一样,叫住他。
勾阑本就气急,抬手欲再落一巴掌,柳彻寒见状立刻制止,求情道:“神君,还请手下留情!”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命令我!”勾阑怒火攻心,说话也是难听尖酸,更是不理会柳彻寒的求情,眼见一巴掌便要再次落下,景湛现在这样子,若是再挨一巴掌,定是承受不住。
可景湛却一副呆傻模样愣在原地,心中脑中全是苏忘离,哪还管得了别的什么。
“神君若是不想师父心疼就请手下留情!”
眼见那一巴掌如同一把刺刀划破疾风直冲景湛,千钧一发之际,柳彻寒突然急声道。
手掌猛然顿住,于景湛脸前停住,手刀夹带的疾风将景湛凌乱发丝吹拂起来,刮过景湛脸颊,竟如刀子般划出一丝血口。
柳彻寒见此简直心有余悸,若是方才这一巴掌不停下,景湛就算皮再厚,也要丢半条命,苏忘离好不容易在鬼门关给他捡回来的命,并在婆娑庙中嘱咐过柳彻寒,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景湛这条命丢了。
勾阑听到苏忘离,眼中怒火几乎要将景湛燃烧殆尽,可再气,却也将手放下,猛然转身走开几步,似在平息心中火气。
柳彻寒见此模样,吊着的心终于落下,呼出一口大气,这才肯转眼看向景湛。
景湛猛地拽住柳彻寒的衣袖,抬眼一双遍布血丝的通红眸子直勾勾瞪住柳彻寒,似是要确定什么,一遍又一遍的问:“师父睡了,师父只是睡了对不对?对不对!”
“景湛!你还要这样多久!”柳彻寒本想心平气和的说,可见到景湛这副窝囊模样,恨不得要玄武神君将他打死!
可脑海中又是苏忘离那副恳求模样,卑微的恳求他照顾景湛,柳彻寒便将火气忍下去。
“你觉得自己还小吗?父母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师父也不可能!你该长大了!懂了吗!”
一向轻佻的柳彻寒,一向凡事不放心中的柳彻寒,第一次脸上出现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大吼着,恼怒着,回声飘荡于整片院子里,合欢池中的鲤鱼似乎吓到了,抖了个激灵,甩尾钻进水池深处。
“怎么可能?师父可是仙君......”景湛似乎终于冷静些,可一时间却还是接受不了这么多残酷血腥的事实。
柳彻寒叹了口气,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疲惫,道:“那婆娑庙中的泥菩萨是邪念所化,变出那些小儿鬼专门吸取外来人的邪念,才会这般强大。”
“那些心脏?”
“那是整个镇中百姓的心脏。”柳彻寒抬眸看向他。
“什么?”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这个邪祟化出来迷惑外人的,镇中所有人,不过都是它操纵的傀儡罢了。”
傀儡......
一整个镇竟无一人生还......
景湛心寒如冰。
——我媳妇怀孕了,我就要做父亲了!
脑海中浮现的,竟是驿馆那晚的男人,粗犷壮汉,肩扛锄头,却小心翼翼带着媳妇绣的锦袋,为娘子买醉鸭,还有一脸初为人父的兴奋和喜悦。
可到头来,却是好梦一场。
“你被心魔所困,又身中冰寒毒,师父......师父他......”柳彻寒欲言又止,不忍心再往下说。
“他就将毒全部吸入自己身上,用其仅余的灵力,将你胸口的伤愈合。”勾阑走过来,将柳彻寒不忍说出的部分说下去,似是已经平复怒气,可一双眸子如同鹰眼般紧紧勾住景湛。
“他在此之前已经灵力受损,没了半条命,这下连余下的半条命也都给你了。”
“灵力受损?”
脑中画面重合浮现,夜半三更,漆黑深林,苏忘离搂住经脉尽断的自己,将灵气渡给自己......
哪是半条命,他这一整条命,都给自己了......
“神君,可有办法救师父?就算是要了景湛这条命,只要能救回师父,怎样都行!”景湛竟双膝跪地,死死盯住勾阑。
勾阑见他这样,依旧一副蔑视神色,许久却叹了口气,喃喃道:“他拼了命救你回来,可不是让你再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