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风大作
“我,我为什么要杀你?”彩儿怯生生的问了句,她呆住那一瞬间,心想着这男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胡言乱语。
“因为我是人,你是妖,你不杀我我就会要你的命,把你那双圆鼓鼓的眼珠子扣出来喂狗。”
话说的恐怖阴森,他说出来却平淡无奇,甚至带着笑,彩儿吓得浑身颤抖,连原型都忘记化了,伸手就想护住自己那双可怜的眼睛。
“你,你,你是人又怎样,我是妖又怎样?”彩儿说的硬气,声音却稚嫩的很,配上她坚定的神情和胆颤的身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妖和人根本没什么不一样,不能因为这点不同便要为敌,再说了,人有恶人,妖也有好妖。”
月光洒在树上,风吹树叶簌簌。冷风凌厉的刮磨着男人混身的伤口,他瞧着彩儿那天真模样,忽然道:“你俩倒是很像”,男人忽然眯起眼,咧嘴露出沾满血的牙,笑的狰狞:“尤其是说话的语气,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模样,真是傻得可怜。”
彩儿听不懂男人的话,她以为男人也听不懂她的话。
“我,我要和人好好相处。”彩儿看他没有表情,以为男人还没听明白,怯生生又硬气的说道,“我要和人好好相处!”
男人盯着她。
好好相处……人和妖怎么能好好相处,人妖本就殊途……何来好好相处!好妖又能怎样?
男人想笑,可他却笑不出来,胸口的生疼密密麻麻钻进他骨缝里,一股强烈的怨气在其中胡乱冲撞,刺穿他的心脏。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妖!”男人弓起鼻梁面露凶色,扶着树干摇摇晃晃站起来,“所谓的好妖,不过是…”他喘着粗气,从嘴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愚蠢、懦弱、废物、傻子!”
他就在彩儿惊恐的注视下,狠狠地踢着树干,踹着,捶着,打着,他力气大的厉害,抱着树干使劲乱摇,大片大片树叶落下来,枝干被折断。
彩儿被打的难受,也不敢张嘴大哭,咬着下唇硬生生的忍着,泪水却止不住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还手啊!杀我啊!”男人眼底迸发出强烈的仇恨,沙哑地朝彩儿大吼。
“不……不行……我要和人好好相处……我……我不能害人……”彩儿吓傻了,被打疼了,伸手抹眼泪,喘着气,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男人听了哈哈大笑,不打了,只是在笑,笑着笑着,不笑了,蹲下瞧彩儿,伸出带茧的拇指粗暴的将她脸上泪水抹去,只是轻轻一抹,彩儿白嫩的脸蛋便现出块红痕。
“丫头,别太相信人。”
说罢站起来,朝远处黑暗树林踉跄走去,心情似乎变好了,竟开始轻轻哼起歌。
他嗓音粗哑,不太好听,但哼的曲儿却是温柔极了,他渐渐走远了,彩儿模模糊糊听不太清,依稀有两三句跟随风飘进她耳朵。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丫头!”男人忽然转过身朝她喊,“别那么傻。”
他凝视着她,嘴角越咧越大,笑里八分扭曲,两分苦楚。
彩儿瞧着他,他正朝彩儿笑着,笔直的身材挺立,微风带起他粗布衣角,天上星河璀璨,而他身后,是没有光亮的无边黑暗。
“我曾昂扬斗气,谁料世人笑我不自量力!”
说完转身,朝那无尽黑暗走去,黑暗如同怪物大口将他吞噬,那抹挺直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唯有花树下那被男人掰折的树枝,晃落的残叶,斑斑的血迹,遍地的狼藉,昭示着有那么一个疯癫男人,深夜浑身带血,在此处路过。
从此,彩儿依旧过着和原来一样的生活,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立在黑水镇旁。
也不知是第几个春夏秋冬了,今天的彩儿正变出人形懒洋洋的倚着树干。傍晚的天空红的发光,夕阳犹如巨大的火球嵌在西边云霞中,给苍穹镀了道金边。
深秋时节,麦子早就熟透了,彩儿用力吸吸自己小巧的鼻子,麦香味依旧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滑入她的鼻子,将她包裹在中央,舒服极了。
彩儿那双杏眼迷迷糊糊的要阖上,正巧望见远处云霞边跑来一头小烈犬,小烈犬逆着光,周身漆黑一片,除了黑色的身影什么也看不见,知道跑近了,彩儿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烈犬。
那烈犬分明一副小牛羔的身子,背上还有一对小巧透明的翅膀。
彩儿见他跑近,不远处又停下了,四目对视,小牛羔那双黑珍珠眼眸里满是藏不住的恐惧和警惕,他抬起腿朝后退了几步。
“别让他跑了!那个妖怪!把他杀了!”嘶哑的吼声从牛羔跑来的地方传过来,那两个人离得远,彩儿望的不真切,但或许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又或许是都是妖。
彩儿立刻朝小牛羔摆手大喊:“你,你快过来!你躲我树上去,他们找不到你!”
小牛羔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呲牙咧嘴瞠目结舌面如虎豹,但这小小的牛羔做出这种表情竟意外的可爱。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牛羔无法,只能顺着彩儿说的做,他跑过去,一双翅膀在这牛身上越发小的可怜,他努力挥舞着翅膀,一张脸挤在一起,翅膀慢慢挥动,将牛身托起离地面半寸,又承受不住的脱力,小牛羔措不及防摔倒在地,吓得他“哞”的叫出声。
彩儿瞧着他,心里干着急,急得直想笑,“噗哧”没忍住笑出来,小牛羔立刻抬眸瞪他。
眼见身后两人越跑越近,本来似黑点的身子渐渐出挑放大。
“你说你生对翅膀有什么用?”彩儿嘴上嫌弃,手上却牢牢抓住牛腿,使尽全身灵力才将自己和这头笨牛给托上来。
“哞......”
“嘘......”
牛羔看似要开口反驳,嘴刚张开被一只白净小手捂住,彩儿皱眉瞪他,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竖在嘴前,让他闭嘴。
牛羔一张嘴被紧紧捂住,只能那那双牛眼气呼呼瞪她。
“穷奇呢!刚刚明明看见跑过来了!怎么没了!”其中一人手持长剑,话语狠恶添着戾气。
“你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暴躁,急什么?那玩意儿怎么说还是个幼崽,什么都不会,能跑多远?指不定藏哪去了。”另一人拿块方帕懒洋洋的擦拭自己滴血的利剑。
“可恶,差一点就抓到了!看我抓了不扒了他的皮!”戾气冲天的青衣男子长相周正,那双满带狠戾的眼眸却和他那一身青衣格格不入。
“哎哎,师兄,这可得说好了,这提升灵力的玩意你可不能一人独享,一人一半。”另一青衣男子长相平常,一双丹凤眼却委实勾人,他慢悠悠将银刃插回剑鞘。
那人唾骂几句,两人便跑远了。
牛羔使劲摇着头,四蹄并用把彩儿捂住自己嘴的手扒拉下来,也不看她,气冲冲的要往下跳,彩儿见他这样立马抓住蹄子将牛羔拽过来,再次捂住他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