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emory59th
之所以恶魔之眼的血族始祖这时候把目的坦白,就是料定为了迎接新的囚徒,地下陵墓已经早在这几日便经过神职人员层层启封,它的开启和关闭都需要时间,即使弗里亚基诺现在摊牌,尤斯塔斯也不可能马上封闭它。
甚至不需要始祖亲自动手,渗透在灰堡里没被教宗拔除的钉子就能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入陵寝,释放囚徒。
弗里亚基诺笑着看向灰堡教宗,可是不一会儿他的笑容消失,因为他眼前的年轻男人没有像他想象得惊慌失措,反倒在确认了自己的意图后重新变得游刃有余跟冷静,又坐回了座位上。
“我有想过,以你的势力和根基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束手就擒,通俗地说,就像是有九十九种方法能全身而退,偏偏选择最后那手会满盘皆输的棋。”教宗敲敲扶手,“所以我想了几种应对的办法,其中之一刚好就是——我没有命人开启陵墓。”
尤斯塔斯双手交叠,审视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弗里亚基诺,缓缓道:“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旦有可疑人士在这个时候靠近地下陵墓入口,尤斯塔斯能轻而易举抓住内鬼,一举两得。
你来我往的交锋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进行,当尤斯塔斯看穿弗里亚基诺的意图,漫长的沉默降临在狭小的屋内,这一刻的灰堡教宗有想过对方是否会突然暴起跟他鱼死网破,但身边站有如雕塑的埃德蒙·博纳塞拉,这个男人给他带来虽然不愿承认但总归非常可靠的安全感,金发男人紧紧盯住不说话的血族始祖,等来的是对方放弃一般松下紧绷的肩膀,后背靠向椅背。
“你很聪明,人类之中有你坐镇,也许谁都讨不到好处。”
少年的气焰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他诡异的笑容不见了,面容里反而多了丝淡然,这种表情跟多年夙愿未竟时的无奈跟释然有点搭边。
“过奖了。名单上的高位血族大多与世无争,你若想颠覆密督因的和平,第一步必须招兵买马,可还活着的有些实力的吸血鬼几乎没有再能被你招安的对象,这种时候你恐怕只能把目光聚焦在其他地方,比如陵墓里的那些。”
“被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弗里亚基诺摇摇头,这时候他反倒彻底放松,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悲凉。尤斯塔斯以为他已经没话说了,没想到血族始祖在这时缓缓开口:“亲爱的圣座,我可以向你告解吗。”
一个已经活得太过长久、两个千禧年的时间堆积在身的血族始祖,在向刚刚继任的年轻教宗寻求忏悔,这很像一个示弱的讯号,代表弗里亚基诺的认输和屈服。
尤斯塔斯问:“你想要说的话对你我有何意义?”
“如果我从此不见天日,或者过一会儿就被处决,你们可能永远不知道过去的某些事情,不觉得可惜吗。”少年稍往身侧看了眼,埃德蒙的目光横来,不知道是想听还是想制止阶下囚的废话。
血族始祖无动于衷,用他少年的嗓音开了一个头。
“我、还有伊诺·特里斯维奇名义上所收的最后的弟子们,也就是你们所知的血族始祖,其实一开始不过是被人贩子贩运到密督因准备进行人体试验的一群孩童。”
“我的老师十六岁登上神匠之位,立刻废除了用奴隶跟俘虏进行人体试验的制度传统,这跟他本身的慈悲有关,但同样也是他的天赋使然,他认为使用大量试验品进行试错的方法本身就代表操刀者的无能,没有意义的消耗是种彻头彻尾的浪费,不配于成为歌洛仙的研究者。”
“不巧的是我们这些人就是在他废除制度时被运进山谷的,无处安置的一群孩童着实让老师伤透了脑筋,最后他力排众议把我们收为学生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其实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弟子。”
神匠的弟子竟然是因为这种事而定下,多少人垂涎于接受伊诺·特里斯维奇的教导,倒让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占了位置。
“我们没有才能,没有基础,即使再怎么努力,也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帮上什么忙。三年之后老师十九岁,浩劫降临,恶魔来了。”
弗里亚基诺扯扯嘴角,似乎很想把那场旷日持久的血腥对抗全都讲出来,人类一开始几乎是一面倒的劣势,他们不得已向歌洛仙求援,神匠跟他的下属们虽然打退第一波恶魔的攻势,但他们很快发现整个世界的魔力浓度在急剧下降,他们仰赖的魔法越来越难以施展,最终可能演变成需要赤手空拳跟恶魔较量。
“天使斩杀了一只强大的恶魔,动起利用恶魔之血武装自己的念头。”尤斯塔斯虽不能像亲历者那般了解所有细节,但还是能判断出弗里亚基诺接下来想说什么的,“在那之后,你们也都步他后尘,成为了第一代血族。”
“我之所以这么选择是为了能帮上老师的忙,即使前方是永夜、是老师所言的失败品,这也是无能的我唯一的用处。”少年抬眸,“直到战争结束,恶魔屏障成功运作,我们分到维护晶脉节点的任务,而老师一头扎进把吸血鬼变回人类的研究里,他依然是一个人独自前行。”
神匠是超越人类智慧得以比肩神明被冠以的名号,伊诺·特里斯维奇无愧于它。前方没有路途,绝望降临在人类头上,他就走出一条新的道路,他的路就是人类因浩劫分崩离析之后保留文明火种的唯一解。
被隐藏起来的密督因没有断代,外面的人类丢失了几乎所有神代文明进步的结晶,在一片黑暗中摸爬滚打两千年才有现在的诺兰,而如果歌洛仙没有消失,天使没有陨落,密督因的现在将有个美满的故事结局。
弗里亚基诺的情绪汇聚在眼中,怨毒的目光扫在尤斯塔斯身上,他冷冷地说:“伊诺·特里斯维奇不是一个独裁者,他一直奉行用灰堡会议令人类的代表共同管理这片土地,这也最终导致他的妥协。”
“老师在被人类背叛后还是选择保护所有的人。他流干的血和记忆永远留在了散布在密督因各处的法力交换机中,你听不到它的跳动声吗?”
尤斯塔斯不语。
弗里亚基诺也没想听这个答案,他像是已经把所有事吐露而出,身上说不出地轻快。
他的语调极度压抑又极度平稳,一字一顿:
“密督因,不配被他守护。”
声音的余韵化为音波在四壁弹跳,被跃动烛火拉长的几人身影映在地面上,纵横的影子狰狞地拉扯,血族始祖的自白看似已经结束,但很快,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晃动从脚下传来。
弗里亚基诺目睹到尤斯塔斯瞬间色变,他缓缓闭上双眼,终于轻巧而自得地笑了一下,聆听这股震动从地底传导向整个灰堡。
——你松懈得太早了。这块地方的地下除了陵墓,不是还有另一个东西么。
“跟我来,弗林特。”
贝利亚的开场白似乎永远都是这一套,而她每次这么说也几乎都是叫弗林特跟她切磋,猎人本来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但等走了几步过后,贝利亚并没有让弗林特跟她离开法力交换机的废墟太远,就在茂密的树丛间站定。
这可不是个适合切磋的环境。
贝利亚二话不说,把腰间挂着的双刀中的长刀甩给弗林特。
血喙、饮羽,这是贝利亚·博纳塞拉两柄刀刃的名字。
猎人接住这柄比照圣咏较为轻巧的饮羽,神色一动,“母亲?”
这一回,贝利亚没让他纠正自己的称呼,而是说:“你打算用你不擅长的武器在外面生存么,我还以为你在扔了圣咏以后能学聪明点。”
“我是想等离开后再去找一把趁手的长刀。”弗林特扶住饮羽刀柄,把闪着寒光的刀刃拨开一寸,又扣了回去,他明白母亲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的刀送给他,“可这样的话您那边……”
“我能用的武器太多了,需要你来替我担心吗。”贝利亚不以为然,而弗林特也早已清楚该怎么跟母亲相处,他把刀扣在腰带的箍环上,把一只手伸了过去。
贝利亚看着伸到眼前的这只手,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毫无回应。
“谢谢您那个时候特地为我赶回来,没有让天使教会把我带走。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为让我摆脱家族的束缚而竭尽全力。”
【那不是你的命运。】
弗林特永远记得母亲对他说的这句话,即使那时的贝利亚·博纳塞拉神情倨傲,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她做的事背后所蕴含的感情是不会被掩盖的。
见贝利亚无动于衷,弗林特上前一步,握住母亲的手, “您也要跟父亲尽快赶上来,到那个时候就让席尔瓦来找我们吧。”
贝利亚没有挣开弗林特的手,而猎人的双手都很相似,带着常年训练和战斗留下的老茧和旧伤,女猎人碧绿的眼眸中带有复杂难辨的情绪,许久后,她把手抽走,飞快地离开了弗林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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