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白菜
第16章
不得不说,苏若言对温亦之那是真真的好,临启程之前,姓苏的闷不吭声拎着一袋子银两去镇上给温亦之买书,我捣着心窝子肉疼,只能干看着他把伙食钱拿去换几叠破纸。
温亦之见到这些破纸十分欢喜,当即就忍不住笑开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姓苏的说话十分温情:“往后还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讲。”说着钱袋子往上桌上一搁,我一瞧,乖乖。
就几叠破纸至于么 ,钱袋子直接瘪了一半。我眯起眼看向温亦之,他手上的东西此刻异常扎眼,本少爷实在禁不住想拿来一看究竟,温亦之见状一收手:“作甚?”
我伸手:“看稀奇。”
他故意一扬手,把书拿到高处,挑眉道:“看哪门子稀奇?”
我说:“看半钱袋银子买来的稀奇。”
温亦之饶有趣味望着我半响,之后微微一笑,伸手把书递到我手上。
我一摸质感确实不同,好像还有些老旧?再一看,这封皮上深深浅浅镶着银字:《瞿阳杂录》。
本少爷反映了一下,装作内行拨了拨书页,书页哗哗直响,上头居然还有些批注,想来不可能是温亦之着笔,仔细一瞧,这排小字行笔流畅极具特色:人情冷暖,意会言传,尽在不言之中,妙哉。
本少爷对着这几个字琢磨了两秒,两秒之后合上封皮,恭恭敬敬把书塞回温亦之手中,温亦之看着我发笑,挑着眉头道:“这批注乃出自前朝翰林学士林怀恩之手,携意隐晦,全在不言之中,一时半刻亦叫人读不懂,你说……是不是?”
我望着他这神情出神,忽然记起几百年前那些日日夜夜,他一笔一划伏在案上教我读书识字,而我趴在桌上,隔着烛火望他好看的眉眼。
温亦之对着空中出神,半响后合起书来,弹弹袖子起身,苏若言在一旁皱眉望着我半响,我嗯?了一声,一竖耳朵,听见他嘴里蹦出一句:请回。
就这样,我们准备好行囊,预备出发。
启程前一晚上,我睡得不踏实,半夜刚撑开眼皮就听见隔壁传来响动。
我估计是他们俩又在拆招作乐,便安分躺着看天花板,结果哪个晓得耳边突然一震,噼里啪啦的动静就这么传过来,本少爷躺在床上一哆嗦,直接鲤鱼打挺,起了床。
苏若言鄙视老子爱听墙角,你告诉我这情况怎能不听?
我披了袍子猫到二人房门口,隔着门缝瞧见地上稀里哗啦一片,房中传来温亦之的声音:“你还有脸提此事?!”
另一边有人道:“我若不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他们,那你便会被远凯盟的人先一步捉去,到时候,怕是连个尸首都找不到了!”
“是是是,苏兄说的正是,我温亦之是个十足的傻子,也没长腿脚,自己不会跑路,这世上除了远凯盟就是百水门,倒没有我半分的容身之处了!”
苏若言静默了一下,软下口气:“我、我也是太心急才那么做,你也知道,远凯盟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四海八方哪里没有他们的眼线,你那时盗了他们的镇派之宝,若只身在外必逃不过他们的追捕。远凯盟左堂主蒋元青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你若落到他手中,非丧命不可。我那时只想着若是百水门能收押了你,至少能保你暂时的周全,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温亦之冷笑道:“哼!一派胡言!你分明是想拿我的行踪换百水门手中的那几页映雪心经!”
苏若言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信我?”
温亦之道:“你背弃了我还谈什么诚信之说?”
苏若言愣住,然后吃吃开始发笑:“你觉得我把映雪心经看的比你重?”
温亦之冷笑:“正是。”
苏若言愣在原地,半响后突然大笑起来。我扒在门缝看不大清楚,只听见苏若言虽放声大笑可这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凄凉,他的声音颤抖不止:“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看到这里我忽然明白温亦之这些时日不待见苏若言的原委了,心中感叹,我转身回房。
天快亮的时候才入睡,这一觉我睡得不很安稳,倒是做了个梦。
梦里鬼差兄弟来人间探望我,问候我过得怎么样。我跟他说我找着了温亦之,他恭喜我,我犹豫好久才开口问他这一世是怎么回事,怎么觉得跟之前说好的第二世不大一样,结果他告诉我这一世是因为转世轮出了点差错,所以原定的第二世便与以前大不相同了。我瞪着眼珠子听完。后来一想,大不相同也没关系,这一世我见着了温亦之,这趟也值。我又想起偷听到温亦之于苏若言争吵的事,于是向他询问,他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翻了翻,最后告诉我,温亦之因受奸人煽动盗了远凯盟的镇派之宝而被追杀,苏若言情急之下只能将他的行踪透露给百水门,此前温亦之曾与百水门有过过节,于是百水门的人便将温亦之捉拿关押水牢,温亦之也因此躲过了远凯盟的追杀。我听完心中了然,正准备细问温亦之这一世往后命格会如何,结果浑身一个激灵,梦醒了。
这梦做得恍恍惚惚,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扭头看见窗外日头,是时候启程了。
云霄山坐落于潇江的中游腰段,我们一路行了约莫二十来日的路程才将将抵达山脚。
正如传言所说,站在山脚的不远处往上看,确实青雾缭绕,人烟稀少。
苏若言打头阵在前面探路,我与温亦之在后面跟着。
一路停停走走,终于来到了传闻中的那道能够安全通往山上的路口。
迷茫中一座巨大的石门缓缓浮现,我们走近,只见石门处两排大树分别屹立于双侧,枝叶异常繁茂。再一看,石门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云霄山。
苏若言皱眉审视半响,抬手拦住去路:“且慢。”
我疑惑,温亦之补充道:“虽不见其人,但我想空意、空寂二位长老一定就在这附近,所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言罢,三人便小心翼翼朝石门逼近,最后于门前不远处停下。
微风起,树叶沙沙作响,漫天落叶飞舞。
苏若言在原地站定,抬手抱拳,向空中喊道:“在下苏若言,携好友沈温二人前来拜见。”
苏若言的话音在空中回荡,四周气雾沉静,看不出半分变化。
最后一片树叶将将落定,我忽觉体内内力一滞,一片劲风乍起,四周树枝狂颤,树叶漫天飞舞。
我们三人齐齐抬头,只见两个白影兵分两路烟也似的飞了过来。
温亦之当即一个后撤,飘出数丈开外,我还未反应,只觉身边有人将我一拉,我借着这力量也撤出数丈,将将停在温亦之跟前。
苏若言放开手对我道:“你站在那里找死么?”
未等我答话,便觉一股劲风推得浑身发疼,再一抬头,只见漫空落叶纷飞。
苏若言抬剑将我们护在身后,面色一凛,唰地一声抽出佩剑:“小心。”
第17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迎面一股掌风,苏若言一立剑身,将将接住这一掌,下一刻,他便脚尖轻点,若闪电般撤出数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