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春 第8章

他拥有的财富很少，买不到人爱他。

Act 1.End.

第7章 Act 2. 百利甜奶 01

聆春上学的路上，久违地遇见了晴秋。

晴秋变了很多，多到他要花一些力气才能确定眼前的女孩就是孟晴秋。

她梳了马尾辫，所有头发都整整齐齐扎在脑后，露出高挺的额头，看起来精神饱满。蓝白条的女式校服非常地干净齐整，领口的褶皱也抹平了，手背上曾经烫出的烟疤用创口贴贴起来，整个人像模子里刻出来的，挑不出一点瑕疵。

“嗨，舒聆春。”晴秋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礼貌得很。

聆春点头回应她：“早上好，晴秋。”

他们问完好以后就无声地并肩走，气氛有些尴尬，聆春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过去那些“不合规”的话题此时此刻已经不适用了。

倒是晴秋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跟在你身后的那个，机器人，是舒阿姨买的吗？”

舒女士没有对聆春介绍过机器人的来源，聆春想了想，才含糊其辞地回答：“燕期这几天住在我家。”

晴秋没有再多问，也没再看跟在两人身后的燕期，只是不自在地提了提手里沉甸甸的书包。

聆春注意到了，他看到书包的背带勒进晴秋的手掌，把疤痕累累的掌心勒得通红泛肿，他忍不住想像过去一样伸手去接，却被晴秋慌乱避过，晴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包往后一甩，背在了背上。

厚重的背包压上她单薄的脊背时，发出硬物碰撞声，她发出一声痛呼。

聆春忙道：“我帮你吧。”

晴秋依旧避着，聆春去拉她书包的肩带，她夸张地叫了一声，书包跌在地上，丁零当啷的，瓶瓶罐罐落了一地，相互擦碰着。

聆春知道，那是酒。

晴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狼藉，脸色渐渐地苍白下去，她蹲在地上，抓着聆春的裤腿，用力地扯着：“这是我爸爸让我买的！你知道的他……”

“他是个酒鬼。”聆春点了点头，也蹲下身，想帮着收拾，不料对方用力一推，他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他怔怔地看着晴秋，晴秋眼眶红了，用力地把酒瓶往包里塞，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没想推你，我就是，就是没反应过来。”

聆春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晴秋，我从没把你当竞争对手，我不会举报你的。”

他试图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但听在孟晴秋耳中却像是轻蔑的示威，她猛地站起身，扯着背带提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小跑走了。

聆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慢慢地站起来，双腿因为蹲久了立不太稳，身后的机器人上前扶了一把他的腰。

聆春回头，看着燕期眨了眨眼睛。

机器人的表情很冷淡，一双金属质感的眼瞳映着晨光有些像黄金，但聆春却想到了照片上燕书意蔚蓝的眼眸，尽管目光同样是刀锋般冷的，但海洋的色泽使它们看起来柔软，海洋是生命的羊水，蔚蓝色是活的。

男孩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机器人自然而然地顶了上去，冷不丁突然问了句：“你喜欢她？”

聆春一怔：“晴秋？”

燕期道：“酒鬼的女儿。”

“喜欢的。”聆春说，“晴秋和我关系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机器人沉默片刻，扬了扬嘴唇，讽笑道：“还真是很好，你们约好了一起进伊甸园，然后在里面登记结婚。”

聆春蓦地睁大了眼睛，回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结婚……”

“你自己说的，你喜欢她。”机器人耸肩，“而且表现得很明显，你想要她也喜欢你。”

“我没想过结婚的问题。”经过楝树的树影，燕期的眼睛乌沉，聆春不敢看，低头把目光移向膝盖，小声地解释，“晴秋说过她很喜欢我，我当然也就很喜欢她。”

机器人在墙边停住了脚步，忽然重重地推了一把聆春的肩膀，把他困在墙角的阴影里，问：“谁喜欢你你就喜欢谁？”

聆春抿了抿嘴唇，抬起头看着燕期的眼睛，他发现燕期好像在生气。

他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精神病的原因，他在共情方面十分钝感，更何况理性上来判断机器人并没有生气的理由。

他下意识地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燕期扫了他一眼，用冷冰冰的手指弹了弹他的面颊，弹开他全部的胡思乱想：“回话。”

聆春失去了反省与辩白的时间，只能诚实地答道：“谁喜欢我，我就喜欢谁。”末了怯怯说：“大概会更喜欢他一点。”

燕期没有接话，片刻，哂笑了声，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

肩上的压力撤去，聆春反倒觉得有些空，他茫然看着燕期，视线触及刚才机器人扶他时沾上的粉灰，便伸手去掸。

燕期粗暴地推开了他。

“别对我来这套。”他烦躁地说，“我不会因为你讨好我就喜欢你。”

燕期送聆春到校门口，履行完职责，便大步流星地离开，期间再没和聆春说一句话。

聆春有些沮丧，他无声地摩挲着校裤的侧缝，这回他确定机器人生气了，但仍旧找不到自己的过错。

他努力想着，心不在焉地度过了晨读，班会，和早操，又反省了一个上午，到午间集会时，才隐隐从燕期临走前冰冷的目光中回过神来。

午间集会，希望中学的全体学生列队站在水泥操场上，升解放旗，奏校歌，接着由校长宣读每个学生本周的思想政治分数。

思政分和文化课在推优评选中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比重，每当这时聆春都能感受到无数道刺着脊背的视线，满分总是引人嫉恨的，全校学生都在等他犯错。

事实上他也确实被扣了分，因为开学第一堂历史课的迟到，但第一名的王冠仍然稳稳地带在他的头上，因为他的文化课成绩高得让人无法质疑。

校长念完了他的分数，开始念第二名的晴秋，聆春几乎立刻感到身后的某一道视线变得灼烫起来，他略微侧了侧头，余光看见右后方的晴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里有一道透明的壁，牢牢地扎根在他的呼吸道里，让他感到沉重，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