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衣杏林
“正是。”其中一个侍卫回答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另一个却道:“哎?话说你是顾国师的弟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卫六!”一人喝道。
卫六这话一出口,仿佛浑身上下的精气神都泄走了,他摆了摆手,一边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大刀金马的坐了说:“哎,刘二哥,别太严肃啦——这位八成不会出什么问题,桌上的茶还热着呢,总不能他将原本的郁公子给杀了自己充作了郁公子吧?”
他好奇的盯着郁宁:“顾国师不是早就发话不收弟子了吗?我怎么没听说他收了弟子?”
“过了今日,应该就会知晓了。”郁宁笑眯眯的说:“我也是近半年前才到的长安府,你不知道我也很正常。”
卫六顿了顿,突然惊叫道:“等等,周二好像之前提过一嘴,说是国师叫门下弟子帮他家重修了祖坟,该不会就是你吧?”
“周二?”郁宁转眼一想,结合上下文,应该说的是周阁老家的二公子吧?他道:“要是卫公子说的是周阁老府上的话,那应该就是我没错了。”
卫六眼中闪过了一丝隐晦的光:“不瞒你说,这事儿我有点好奇,周二闭口不答的,左右现在闲着没事儿,郁先生给我说说呗?”
郁宁一口拒绝:“周阁老家的私事,我不大好说。”
“哦也是,那我回去问我爹吧。”卫六突然道:“我曾有幸随着我爹去过一趟国师府,记得国师府上有一棵极美的银杏树,瞅着这个季节,叶子该掉光了吧?等到明年秋时,我一定再上门拜访。”
“……哈?”郁宁想了想,道:“卫公子记错了吧?我们府上哪来的银杏,有两棵老梅倒是不错。不过我师傅向来不喜欢外人上门,我就不在这里邀请您了,免得回头我师傅揍我。”
卫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露出点实在的笑容来:“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郁先生,听闻您是为极为了得的先生,等到年后还请赏脸过府一叙呀。”
“这好说。”郁宁换了个姿势,一手托腮道:“恰好我也闲着,回头就等卫公子的帖子了。”
“我一定不会忘记的。”卫六应道,说罢他起身道:“刘二哥,我们走吧。”
方才还十分谨慎严肃的侍卫点了点头,道:“郁先生,告辞。”
“告辞。”
等到两人出了门,郁宁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刚刚两个人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红脸得套他话呢!确定了他身份没有什么疑团,就直接走了,半点多留的意思都没有!
郁宁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宫中全是人精?他正想拾起话本子接着看,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殿门就打开了,顾国师为首站在门外,见郁宁盘着膝坐在塌上,皱眉道:“出来。”
郁宁起身拍了拍衣服,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了顾国师面前,拱手道:“见过师傅,见过各位大人。”
周阁老在顾国师身后摆了摆手:“郁先生客气……国师还是速速带着郁先生去面圣吧,我等就不拖着您闲话了。”
顾国师颔首,带着郁宁转身就走,当真半点寒暄都不带的。郁宁跟着顾国师走了两步,顾国师突然道:“方才见了什么人了?”
“哎?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顾国师的眼神落在了郁宁身上,又不像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边的什么东西:“你身上的气场有些杂乱。”
郁宁低头看了看自己,低声惊叫道:“神了……这您都能看出来?”
他身上有青玉玺护体,还有玉简,一般来说别人的气场很难沾染到他身上,也很难影响到他身上的气场。但顾国师不提还好,他一提,郁宁就发现自己周身的气场还真就有那么一丝杂乱,不过很微小,看着应该是刚刚接触的人当中谁戴着一件不弱的法器,这才影响到了他。
这法器还挺不简单的。郁宁对人身上的气场向来敏锐,寻常人戴了法器很难瞒过他的眼睛,但是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底是谁戴了法器。
“没事?”顾国师伸手在他身上掸了掸,问道。
“没事,回去再和您说。”
“好。”
两人走了没两步,容大监就迎了上来:“国师大人,奴婢还正想去找您呢!圣上有请!”
“知道了。”顾国师回答得冷淡,容大监也不在意,转而与郁宁道:“少爷是第一次进宫,一会儿进了殿中,切记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抬头,一律跟着国师就是。圣上若是没有发问,您也不要回答,圣上是个和气人,不会过多为难您的。”
“多谢容大监提点。”郁宁笑着点了点头:“我知晓的,总之我就当我是个木头人,跟着我师傅走准没错。”
容大监笑得连眉目都弯了起来,连声夸道:“少爷真是个通透人……就是这样没错。”
这回顾国师倒是没再冷淡而对,道:“多谢容大监提点。”
“瞧您说的,国师您说这话不是羞煞了奴婢吗!”容大监摆了摆拂尘,带着两人走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比之茶房有过之而无不及。郁宁眼睛利,还瞅见了连支着窗户的窗棱子好像都是翡翠做的,头上还嵌了一颗指头大的珍珠抵着窗户。
容大监一清嗓子,扬声道:“圣上——!国师大人到了——!”
里面有人道:“进来。”
容大监这才上前推开了殿门,躬着腰背迈着小碎步进去,进去之前还小声与郁宁道:“少爷,别忘记了。”
“嗯。”郁宁点了点头,跟在顾国师身后,低着头走了进去。
这座宫殿要比茶房大几倍不止,茶房已经算得上是大了,摆了塌、摆了二十几张凳子瞧着都觉得空旷,而此处却不同,它虽然大,看着却着实称不上是空旷。
进了殿门后是一道笔直的路,两侧挖了一道不窄的沟渠,里面清澈的水流缓缓地流淌着,几位金红的锦鲤摇曳着绮丽的尾鳍,在莲叶下钻进钻出,池底五色宝石随着粼粼的波光换发着绚烂的光芒,水道两侧有仙鹤翩飞状的铜器,自羽下溢出了乳白色的雾气,蔓延在水道之上,衬得中间的道路都若隐若现起来。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境的意思。
郁宁眼角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长塌,上面摆着一只小几,有一个清癯的老者倚在一旁,头发半白,手中持着一本大红为封的奏折正在看。他似乎察觉到了郁宁的视线,侧目望来,郁宁姿态不动,只将视线投向了脚下,假装自己根本别撇过眼,老实本分得很。
顾国师不曾行礼,负手道:“圣上。”
“唔……国师到了?快坐。”皇帝一手挥了挥,示意顾国师落座。顾国师在长塌另一侧入座,道:“这是我的弟子,叫郁宁。”
“哦——原来就是你。”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郁宁:“朕听说过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郁宁上前一步,顾国师之前关照过,见皇帝要行跪礼——他一向觉得郁宁能屈能伸的很,就没有过多关照。郁宁自然也不会惹事,他一个现代人,给一个早该过世千八百年的皇帝跪一下也不算吃亏,他老老实实的跪下叩首,随即抬头,目光看下地板:“郁宁见过圣上。”
“姿仪端雅,毓秀明达,不错。”皇帝看了他一眼,随口夸了他一句,随即就抬手叫他起来,边对顾国师道:“怪不得国师破例收徒呢!有徒弟好啊——人老了,就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跟前服侍着,出不出息都不打紧,贴心才最重要。看看你这个,再看看朕那几个,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不好比,不好比!”